虽这般腹诽, 谢茉眼角眉梢还是诚实地被眼底沁出的笑意沾染。 “你又在笑什么?”卫明诚问谢茉。 谢茉视线在卫明诚立体出众的五官上绕了一圈, 哼笑道:“我笑你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卫明诚不以为忤, 眸中泛着笑:“当然。” 顿了顿,卫明诚收敛了脸上的笑:“是自知之明, 更是因为事实如此。” “事实?” 卫明诚一双黑眸仿似波澜不惊地包裹着谢茉,薄唇轻动, 用很淡、很稀松平常、很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只见了你的一场汇演报幕而已,就有人三番两次追上门来。” 说完,还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谢茉。 闻言,谢茉笑不可抑。 她踮起脚尖,贴近卫明诚小猫寻腥一般耸动着鼻头嗅闻几下,之后煞有介事地落下论断:“酸,这酸味怎么着也该是窖藏了十多年的陈年老醋。” 卫明诚低敛眼帘,险些破功。 他抬起手在眉心摁了摁,将游荡的笑意重又摁回眼底,喉头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哦”。 谢茉一向防患于未然,忧患意识强烈,虽卫明诚不是那时不时翻旧账,讨好处的人,但本着互捏“把柄”方可万无一失的理念,谢茉眉眼弯弯,说“事实难说。” 卫明诚不解地“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谢茉没直接回答,而是另起话头:“爷爷让我们过年回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年要回去的吧?” 卫明诚顺着谢茉转移话题:“对,如今我们结婚了,你总要认认家门。” 谢茉眨巴眨巴那双黑润无辜的杏眸,作出一副好奇求教的模样,问:“那等我们回京,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我啊。” “嗯?” “就是一个姑娘很漂亮,很有气质,笑得很甜,但自我介绍却说……”谢茉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谢茉是么,我和明诚哥哥从记事起就认识了,从小到大他一直很维护我,当时他和我拉钩说长大会娶我的……” “青梅竹马什么的,多天真烂漫,多美好,多难遗忘啊。” 一边说,一边眼神直朝卫明诚面上晃悠。 卫明诚忍俊不禁,抬手握成拳抵在唇角:“不会,我没青梅竹马。” “哦。”谢茉眉毛微微一挑,“那暗恋的呢?” 卫明诚想笑,又忍住:“我没暗恋过。” 谢茉横了卫明诚一眼,一字一顿地纠正:“我说暗恋你的。” 即便被狠狠瞪了一眼,卫明诚心下仍好笑欣慰不已,因为她原本玩笑的话里不知不觉间捎带出一股幽幽淡淡的酸意,他眼瞳深处漫出笑意,一圈圈跟涟漪似的渐次渲染开来。 卫明诚长臂一展,便搂住谢茉纤腰,将人揽入怀中。 谢茉微微后仰着头,与卫明诚对视。 卫明诚不闪躲,阗黑的眼眸中流淌着蕴暖的笑:“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怎么,你还想说假话糊弄我不成?”谢茉哼唧唧。 卫明诚低笑:“不敢。” 稍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说一个都没有,在你听来大概像假话。” 但这却是他的心里话。家庭裂痕尚未清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年纪还小,镇日里要么与同龄男孩玩行军打仗的游戏,要么被母亲拘在家里看书学习,那时候不爱带小丫头玩;年纪渐长,父母矛盾愈来愈无法调和,被催熟的他且没心思思考玩乐的事,只想做母亲理想中的儿子,让她展颜舒心,根本没精力费心猜度身周小姑娘怀揣怎样情思。 所以,他说一个没有。 谢茉:“哦,那实话呢?” “我也不知道。”卫明诚坦然说,“我没留心。不过,我没收到过任何明确暗示。” “所以,倘若真出现这么一个人,而她又说些让你困惑误解的话时,一定给我个辩白的机会。” “嗯?”谢茉傲娇哼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偏听偏信?” 卫明诚低笑安抚:“茉茉自来敏锐。” 谢茉继续质询:“彼此的信任呢?” “我只是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谢茉不依不饶,“你是不是预料到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现在在提前给自己铺垫托词?刚还说不知道,所以你只是装作不知道,然后又来搪塞我?” “没。我从不跟你说假话。”卫明诚无奈,“刚才用错词了,是杞人忧天。” “哼哼——”语调里裹满怀疑。 卫明诚坚声说:“我以我的军功章发誓。” “那我可不能不信了。”话音未落,谢茉便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出来。 卫明诚自失地笑了笑,转而突地一弯腰把谢茉抱起来。 谢茉赶紧伸臂搂紧他的脖子,腿弯搭在他坚实的臂弯里。 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脚步稳健的踏进卧室。 “干嘛?”谢茉伸出食指戳戳卫明诚臌胀坚硬的胸肌,挑眉笑嘻嘻问他。 卫明诚将人抵在床铺上,问:“审你。” 谢茉一时反应不及:“审我什么?” “你又有几个暗恋者?”卫明诚在她唇上啄吻一下,不浓烈,蜻蜓点水一般,低沉声线逸出淡淡笑意,勾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 这问题问的真好。 “咳咳……”谢茉眼角眉梢浸着笑,“那可多了去了,我一时都数不清。” “那就慢慢数……” 说罢,他再低下头去。 狠狠亲吻,密密留痕。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透着靡丽的红印。 *** 星期一,朗空万里。 休整过后,谢茉浑身焕发蓬勃朝气,灿烂阳光仿佛都映衬在她白皙秀致的脸庞上,照亮每一个与她碰面之人的眼眸。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赵梦。 那天分别后,王东兴说了一箩筐好话哄她,她当时作态不计较,可不计较的对象只限王东兴,她把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算到谢茉头上。 既然结婚了,为什么不在撞面的当口立时躲开,自己之前已告诉谢茉王东兴曾打探她;谢茉又为什么要炫耀丈夫拉踩贬损王东兴,是以此嘲笑自己远不如她吗;还有,谢茉那不时飘向自己的同情眼神……她果然瞧不起自己。 …… 可她又有什么了不起?她丈夫出息,日子顺遂,工作蒸蒸日上……她过得好,自己可不一定就比她差。 然而,谢茉所说又部分属实…… 赵梦敏感的内心搓来揉去。 谢茉且顾不上她。周一惯例要开大会,汇报上一周工作成果,梳理反思优缺处,总结经验,安排部署一周工作。 带上笔记本、钢笔,在大会议室角落坐下,摊开笔记本,转开笔帽,时不时低头记上几笔。 扫一眼会议室众人,经前些天邢主任严肃批评之后,会议上开小差的情况明显好转,至少表面如此,谢茉斜瞥一眼边上的易学英,她状似在写会议记录,可纸页上却画着绣花鞋样子,不远处奋笔疾书的男同志,他倒是写了大半页字,可谢茉仔细一瞧,嗯,字不错,是一阕伟人的词。 而谢茉并未磨洋工,她确实在专心听领导讲话。 农忙告一段落,本周两个议题,修路和推选学农人员。 修路是个惠及周边社员的大好事,方便人员和物资的流通,通往县城的这一路路况着实堪忧,那颠簸劲让她记忆犹新,这会儿想想尾椎骨就隐隐作痛。何况,路面坑坑洼洼也容易引发安全问题,扭脚、翻车摔倒的实例比比皆是,群众反应热烈。这路是必要修的。 但修路工期长,所费人工多,物料需求量同样不小,打给上级的修路报告最近才终于通过,相关问题先时已多方开会讨论,这次只是再一次明确施工步骤。 接下来便是学农人员的讨论。 易学英戳戳谢茉胳膊,扯了扯嘴,丢给谢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谢茉便明了这里头藏着曲里拐弯的门道。 果不其然,一出会议室,易学英就拉着谢茉小声八卦:“李友明是烈士遗孤,原则上要倾斜照顾,但他且争不过另外两个。” 烈士遗孤在成年前国家每月会发放补助,且在一些招工、招兵、推荐名额时会酌情给予优先考虑,这是应当应分的。 谢茉了解相关政策,挑眉问:“他哪里欠缺?” 易学英摆摆手:“陆她公公是村支书,人面广,和举手的很多人都说的上话。另一个赵爱党,他爸早早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钱,这个档口用来干嘛的,你说呢?”说着,易学英还朝谢茉抬了抬下巴。 顿了顿,易学英把话又拐到李友明身上:“李友明家里就还剩一个迈不动腿的爷爷,和叔伯早些年就因为他爸的抚恤金闹掰了,这些年见面都不说话,他干活倒不惜力气,可人却木楞的不得了,不会说话,更不会来事,谁见了都说一句老实头,可那有啥用。” 公社这回只派一个人去上面学习,学习半年后,学成回来作为技术骨干直接安排到农技站当农技员,拿工资,端公家饭碗。 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但僧多肉少,只能各显神通了。 谢茉忖了忖,说:“邢主任镇着呢,不至于太离谱吧?” 易学英给了谢茉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人选的最终确认还要再开会表决,谢茉想着她按本心选就成,这事儿在脑子里晃了晃,就被她搁置了。 下午临近上班,谢茉正伏案整理资料,门卫大爷领着一脸苍白羸弱的王小妹来到办公室门口。 “小谢,这位女同志说来找你的,你认识吧?”门卫大爷探头问道。 “认识的。”谢茉赶紧起身,跟门卫大爷道过谢,将王小妹领到椅子上坐下。 王小妹眼眶通红,眼球布满红血丝,满身拘谨不自在,讷讷地又是道歉又是道谢,谢茉见她紧张,想给她倒杯温水捧着缓缓,提起暖水瓶才发现是空的,叮嘱两句她匆匆去后院厨房打水。 谢茉打水回来,靠近办公室门口,渐渐听清里头传来的话音:“……真是什么人都能带进来,丢了坏了东西她赔啊?她当这是哪里啊,这是单位,不是她家,更不是乡下随便窜门的农户,能死她了。” 一听音,就知道是赵梦。 声音不大,但阴阳怪气,格外刺耳。 谢茉踏进门,朝惶恐不安的王小妹安抚地笑笑,给她倒了大半茶缸水,才转身问赵梦:“你知道公社全名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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