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在她最柔软处轻碰了一下。 刹那的感觉仿似情窦初开。 谢茉心头莫名乱了一阵子,不敢看他似的,将脸埋进他胸膛。 手,却跟他的牢牢缠握在一起。 风吹过河面,吹来月华的沁沁凉意,发丝飘扬,衣角猎动。 “冷不冷?”卫明诚问。 “不冷。”谢茉说,“咱们回家吧。” 车推上相对平坦的路,谢茉忍不住提议:“我骑车载你吧。” 二八大杠虽难驾驭,但她骑了这么久的车应该没啥问题。 卫明诚笑着问谢茉:“你可以?” 谢茉自信一扬眉:“不信咱们来试一试。” 卫明诚坐上后车座,在他长腿的协助下,谢茉猛力踩脚踏,车子总算歪歪扭扭地跑起来了。 迎着风,碾着月光,一次次运力中,胸怀一点点愈发开阔。 脸上的笑止不住,谢茉刚预备说点什么,忽然,自行车滑入一道深坑,车身倏地晃动,她掌不住车把,身体就要摔下去。 一切来的突然,卫明诚只来得及掐住她腰,将她搂怀里滚落地上,自行车“咣啷”甩飞出去。 谢茉在卫明诚怀里滚了一圈,毫发无伤:“伤着没?” 她翻身问卫明诚。 确认两人都没受伤,视线对上,突地笑起来。 两人都没起身,谢茉趴伏在卫明诚胸前笑得浑身震颤。 说不上来笑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开心,就像小孩子顽皮捣蛋,上房揭瓦,胡天胡地……时,身边有伴儿一样的开心。 浓浓的快乐从心底不间断地汩汩涌出。 这会子纯然的快乐,将她心头阴云彻底驱散开。 即便发现自行车摔松一根支架螺丝,后座不能承重之后,仍未能在谢茉心头蒙上一丝不快和阴霾。 谢茉坐在车前杠上,被卫明诚拢在双臂间,稍一仰脸便能磨蹭到他下巴颌,这般亲密的状态不压于上次背她回家。 想到当时窘境,谢茉“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坏心问他:“咱们这样再碰见熟人,你打算怎么说?” 卫明诚说:“实话实说。” 谢茉乐不可支:“人家能信?”掉了一个螺丝,肉眼又瞧不出。 她假作苦恼状思考半晌儿,建议:“要不然说我头晕好了,怕我坐后头,一个照看不住,栽地上去。” 说完,她还慢慢点着头肯定:“这听起来就合理多了。” 卫明诚笑,低低的声线闷闷的震颤,耳朵若即若离贴着他胸膛,谢茉耳膜密密发痒。 “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哼!”谢茉晃悠着腿找茬,“你这是一种偷懒行为,推卸责任的行为,该被深刻批判的行为。” 卫明诚笑,配合问道:“那我该怎么进步?” “你应该先缜密思索,多方比对……” 两人的喁喁思语融在风里,融在月光里,融在沉默的大地里。 一路到家门口,竟没与人近距离碰面,说不上遗憾还是松一口气,谢茉见卫明诚减缓车速,抻抻腿准备跳车,为不完美的一天,画上完美的句号。 “吱呀。”田嫂子从门后探出头来。 看见亲密搂在车上的小夫妻俩,田嫂子忍不住“哎呦”一声。 “我正准备着栓门赶孩子睡觉,你们这是?” 谢茉说:“去河边逛了一圈,回来车骑坑里去了,后座摔坏了。” “哦——”田嫂子笑声绵长,“我懂。” 嫂子,你懂啥啊。 上回说假话,人家信了,这回说真话,结果却反被怀疑。 没处说理去。 谢茉已伸手悄悄在卫明诚腰上扭了一把。 他提议的“实话实说”,宣告失败。 这男人也不是次次靠谱! 谢茉忍不住暗瞪卫明诚一眼,岂料,撞上他满眼笑。 “到底是年轻小夫妻,大晚上还去河边逛呢。啧啧。”田嫂子打趣俩人。 大晚上一起溜达,以前听着纯属“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可瞅着跟前这对小夫妻,一个挺拔英朗,一个明艳大方,咋就不一样了呢,咋寻摸着就那么好呢,她没法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就觉得,以后梅梅和郑有为要是能和这对年轻夫妻一样就好了,和和美美,有说有笑,再不需要她操心的。 其实,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她和老杨经人介绍相亲结婚,婚前见过两面就马不停蹄地领证了,当时一家子欢喜,她也欢喜,周围小姐妹人人羡慕她,她找了个当兵扛枪吃国家粮食的,以后日子不用发愁,还能随军坐火车、见识大城市、离开山窝窝安家。满心期盼的结了婚,然后就是操持家务、生孩子、照顾他们父子,刚结婚时的欢喜劲,早已被一复一日的吵吵闹闹和柴米油盐消磨掉。 她自己都几乎忘了,是隔壁这对新婚夫妻唤醒了这些犄角旮旯的过去,也是这小两口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以前她还不觉得啥,周围两口子都是跟他和老杨一般这么过的,可自从谢茉住进隔壁,三不五时瞄见谢茉是如何跟她男人过日子的,回头一琢磨,就总觉得自己的日子缺了点啥。 田嫂子回神。 见虽然已隔开一步远,可眼瞅着就是腻腻乎乎的谢茉和卫明诚,她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第130章 妇女工作细碎繁重, 维护对象不仅仅为已成年女性,还囊括少年儿童,因此, 婚内暴力只是其中一小项,于主任忙完反家庭暴力宣传后, 后紧锣密鼓走访各大队查看妇女情况, 查看的项目包括但不限于婚姻是否存在强迫和买卖、孩童特别是女童的入学情况、宣传简单的生育和妇幼保健知识。 农村工作, 因农民各方面知识相对匮乏且所遇问题的复杂多变性,很多时候讲求“民不举官不究”的策略,不看不管不问,主动找上门的工作便少之又少。几千年的惯性之下, 老百姓不爱见“官”,除非实在没出路,不然更习惯寻几个名望大的村人“主持公道”或见证私了。 不过, 于主任是个勤勉的。 听易学英偷偷八卦, 于主任早年深受前任婆家磋磨, 与前婆婆稍有争执, 前夫不问是非,二话不说甩巴掌就抽她, 她实在受不了, 在娘家和周围人反对和侧目之下, 跑到公社喊话宁愿睡大街也要把婚离了。最后, 于主任顺利离婚, 前头公社主任见她果断刚强,又识文断字便把她招到公社跟当时的妇女主任学习、管理妇女工作。而后, 于主任认识如今的丈夫,结婚生子保持新家庭, 日子越过越好。 淋过雨的人更懂得给人撑伞。 于主任工作认真,关爱妇女儿童,不常在办公室端坐,半多时间下到各个生产大队,树荫底、屋檐下、甚至田间地头里,跟嫂子婶娘闲聊,了解具体情况。 谢茉钦佩不已。 也明悟于主任为何对她“反家庭暴力”的提议那般大力度支持。 王小妹境况和于主任当初类似,希望也能有个完满的解决办法。 怀揣这般期望,谢茉再次敲进于主任办公室。 今儿风大,公社大院被摇落一地黄卷树叶,阴沉沉的云团密密匝匝挤压在天际,不知何时便要降一场淅沥沥的秋雨。 天儿不好,于主任便在办公室整理记录了解到的情况。 谢茉把王小妹的事告诉于主任。 于主任听到“苍耳扎肉”时,倒吸一口气,直到谢茉说完,她眉宇已皱起一道高高山峰:“歹毒!手段竟这么歹毒!我不当人的畜生玩意,这样的人就该送去劳改!” 换了口气,于主任告诉谢茉:“前些年,有个孩子跟另几个孩子打闹被推进苍耳丛里,滚了一身,送到卫生所护士给挑了好几个小时,孩子哭嚎声传出好几条街,孩子家长差点被找人拼命。” 因工作的缘故,于主任没少遇上惨不忍闻的人和事,但像王小妹丈夫这么折磨人的着实罕见。 “于主任,你看这情况该怎么处理才见成效?”谢茉不由地叹口气,问,“可以法办吗?” 于主任呼吸一滞,跟着长长叹一口气,火气暂且压了下去,颇为无奈地说:“社员法律意识淡薄,况且也没专门法律管这一块,说把人关起来法办不过吓唬吓唬,让他们收敛一些。事实上法办不了的。” 呵笑一声,于主任不知想到什么,口吻里抑不住的讥嘲:“这种事情要能法办的话,那街面上的男人得少一半。” 谢茉不自觉抿紧唇。 她再一次感触:女人在家庭和婚姻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还要低。 上一世,即便男女地位仍不平衡,但至少在认知和大面上,大家都谴责施暴者,且存在暴力的家庭比例相对这年月也降低不少。 随着社会发展,义务教育的普及,女性意识的觉醒,包括妇女工作的深入……等等多方面因素综合之下,顽疾在一步步祛除,总体走向是乐观的。 谢茉心里虽沉重依旧,但全不似昨日阴霾笼罩,心态平和积极良多。 “上头的指导思想是调解,是教育。”于主任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去县里开会时,也反映过相关情况,但……总归,是下头工作没做到位。” 茶缸重重搁桌上,于主任忍不住又拧眉叹气:“再说,在咱们公社关几天,治保主任、公社领导去吓唬吓唬,对下头生产大队的老农民管用,但王小妹男人是工人,轻易吓唬不住,关人还得跟他单位领导沟通,处理起来更麻烦。” “不过,既然群众都来求助了,就没不使力的道理。” 于主任一面儿思索一面儿说:“……光用嘴去说去劝,就是把嘴皮子磨破都不顶用,他们早被说成二皮脸了,皮糙肉厚的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切实在他们身上割肉,他们才知道疼,才知道悔改!” 闻言,谢茉适时提出昨儿的设想:“能不能联合他们厂,出台相关制裁措施?比方说,若是无缘无故殴打妻子儿女,便在评先进、评模范、升职称时卡一卡?” 如今的工厂不若后世与工人仅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它还管着工人的方方面面,比如说医疗、住房、子女教育等等,具有相当宽泛的管辖权,工厂领导直如大家长一般。 其实最好在工厂内部由工会或厂办成立一个类似“家庭问题调解委员会”的小组,专管职工家庭问题。但设立新岗位,多方牵扯,况且公社和工厂相对独立,具体实施与否,怎样实施须得工厂内部讨论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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