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主任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不过需要他们厂领导配合,我回头就去与他们沟通。” 这办法虽不能彻底决绝问题,但好歹起些震慑。 顿了顿,于主任举一反三:“咱们大院里头的男同志虽相对好些,但打老婆现象依然存在,我之前还调停过好几桩,不如去跟邢主任提提建议,先在咱们大院实行实行。” 于主任也不替人隐瞒,抖落出几个人名和相应事迹,谢茉全面熟,但其中一个最令她意外,人生得斯文白皙,镇日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不成想竟是他下手最狠。 果然,人不可貌相,品行好坏不与相貌能力相关。 一边说着,于主任一边硬拉着谢茉找上邢主任,噼里啪啦便把事说了。 邢主任听罢便拊掌大笑:“这个办法好!我举双手赞成!” 说着,他转向谢茉赞:“年轻人头脑就是灵活。” 朝气蓬勃,态度积极,不但会主动发现问题,还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作为一心干实事的领导哪有不欣赏鼓励的。 邢主任说:“下回开大会,放开给大家伙讨论。” 办公室又进来俩汇报工作的男同志,闻言便道:“这个提议拿到大会上讨论,哪个男同志敢反对,这一反对不就暴露了他平时会打老婆?” 另一个接口:“那打老婆的人也不能不举手,这不举手不就是说以后会继续打老婆?” “哼。”于主任笑哼一声,说,“打人不对,凭啥打老婆就没问题?老婆不是人呐?那不赞成的,思想认识方面一定有问题。” 谢茉抿嘴笑。 先开头那个男同志故意问:“那有的女同志动不动就抓掐抠挠,罚跪搓衣板,这是不是也属于家庭暴力,该坚决抵制?” 于主任就笑:“你这是切身体会啊,嫂子好家教,我看啊就该请嫂子来给咱们广大女同胞传授传授经验,襄助妇女同志们早日翻身。” 邢主任指指男同志:“出息。” 另一男同志凑趣:“被老婆挠两把能咋,不疼不痒的,这是你跟嫂子的生活情趣,我看你就是故意给我们现你跟嫂子感情好。” “去去。”男同志转脸看着谢茉说,“小谢提议的是吧,你不能厚此薄此啊。” 谢茉也笑:“我回头就去找嫂子取取经。” “去告状的吧?” 几人哈哈一通笑,谢茉就跟于主任离开了。 当天直至下班,王小妹都没出现,等到谢茉带卫明诚与沈老师傅下完馆子,提议在例会上通过,一脸血的王小妹才闯进公社大院找谢茉求救。 “今天吴大奎休息,中午喝了些酒就开始发疯,拴上大门甩皮带就抽我,我爬梯子跳墙逃出来的。”王小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着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谢茉手腕。 谢茉安抚一番,跟袁峰报告一声便带王小妹去了卫生所。 擦干净血的脸露出脸颊的青紫,好在没伤口不会留疤,但手臂和小腿上却被割出几道深深浅浅的血口子,血浸湿衣料,瞧着渗人。 医生一边止血包扎,一边皱眉问:“怎么弄的?” 王小妹含着泪,也不喊疼,抽抽噎噎回答:“吴大奎摔碎碗,我躲他皮带时压上去了。” 她望着谢茉,喃喃问:“谢同志,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茉再一次问她:“你愿意离婚吗?” 王小妹下意识别开眼,不敢和谢茉对视。 这个时代,可不兴什么不婚不育,大龄单身人员不论男女都会被人看作异类指指点点,私底下极尽恶意八卦揣测,而结过婚又离婚的女同志所受闲话更甚,好似不管她婚内遭受了什么,一旦离婚,那么错误便全转嫁到她们身上。 女人离婚就是原罪。 一个女人要是没个男人,也是原罪。 总之,没有婚姻的女人仿佛没生趣一样。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在没人支持之下,离婚真的很难。 所以,谢茉才格外钦佩于主任。 非心智坚定,不打破自我固有认知,独自挣脱社会主流认知桎梏,勇敢坦荡地对抗流言蜚语。 谢茉理解王小妹,人是社会性动物,做人群中的极少数逆流而行太艰难了。 未进一步逼问答案,谢茉就说了跟于主任商定的办法。 王小妹抿抿唇,期期艾艾问:“那、那影响了吴大奎工作,我,我……” 是说丈夫工作不顺,对她也不利。 谢茉就问她:“我问你,你丈夫工作顺利就不打你了吗?你生活就有改善了吗?” 王小妹迟疑一瞬,摇摇头。 吴大奎打她,多数时候跟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在外头受气无关,他就是想打她,一打她,他兴奋得两眼冒光。 谢茉又说:“话再说回来,如果这法子能让他收敛不再对你动手,那他正常评先进、升级,不碍事的。” 王小妹重重点头。 两人重回公社时,王小妹的婆婆、丈夫和自家爹娘、姐姐全聚在大会议室里,于主任也在场,至于邢主任一大早便去县城开会了。 推开门,王小妹的姐姐,帮谢茉做凉鞋的王嫂子正叉着腰怒骂妹夫:“……我一进门,可了不得,血呼啦啦一地,那碗茬子上还沾着血,你是个死人啊,伤了人不赶紧把人送卫生所,你倒头倒是睡得香,啊,你良心呢,你良心被狗吃么?!你——” 王小妹婆婆见儿子被大姨姐数落地抬不起头来,再忍不了,当即一拍桌子跳起来:“他姐你咋说话呢,大奎一天天上班不累啊,睡个觉你还上纲上线,他可是你王家的老黄牛!” 王嫂子被气笑:“我管他睡不睡觉,我说他打我妹妹!对自己老婆吓死手,他还算男人吗?他连人都不算!” 瞧见门口的王小妹,王嫂子挥开婆婆到嘴的话,拉住王小妹的手,含泪上上下下打量,转头恨声说:“你们瞅瞅我妹妹身上可还有一块好肉?” 王小妹爹娘也看过来,她娘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搂住王小妹呼喊:“我的闺女啊,我的闺女啊……” 王小妹爹娘口拙,一肚子话说不出,憋得脸紫红。 于主任见婆婆要张口,出言打断:“来来,咱们都坐下,说说这事该咋办。” 婆婆冷哼一声,说:“啥咋办?谁家两口子不拌嘴,拌嘴不推搡两下?” 王大嫂胸口起伏不定,瞪眼逼问:“那还有哪家两口子拌嘴拌到卫生所的?” “磕破点油皮罢了,她倒会出洋相还去卫生所,净糟蹋钱!”婆婆一脸刻薄相。 “又是跑公社,又是跑卫生所,这是想干嘛?”嗤笑一声,婆婆转头对王小妹说,“王小妹你自己说,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们家对你还不好吗?聘礼十里八村头一份,结婚后还给你找了工作,哪个星期不见肉腥味?细米白面克扣你了吗?啊!你自己说说,你在娘家有这伙食?” 说这话时,她怕是忘了,肉蛋、细米白面全被她塞儿子嘴里了,王小妹自嫁进门可没吃到几口。 “做做饭,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这累不着你吧?”一家子五口人的饭食衣服全由王小妹一个人洗,前后院子、屋子里外全由她一个人打扫,婆婆宁愿跟隔壁老太扇着蒲扇闲磕牙也不会搭把手,哪怕王小妹来例假痛经。 “哦,大奎喝酒不记事,打你两下,养两天就好的事,偏你哭天喊地闹得满大街看热闹,这一大家子祖宗八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吴大奎刁,基本不在王小妹脸上留印子,全照着胸前背后大腿根招呼,她明明听见儿媳的惨嚎,却装作不知衣衫下的伤痕。 顿了顿,她缓和口气:“小妹啊,做人不能光瞅着人孬处,看不到好处。你嫁到吴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牙的,不都是你容容我这,我忍忍你那?你瞧,我们吴家就大奎一根独苗苗,擎等着他传宗接代,我们可因为孩子的事逼你?” 谢茉冷瞥一眼。 王小妹下唇几乎咬出血。 王嫂子冷嗤:“结婚没仨月,咋逼?” 婆婆说:“你一个外嫁女手也太长了,还伸到妹妹屋里。” 做娘的终于忍不住,说:“那,那不能再打小妹了。过日子,哪能成日里打。好好一个人……” 婆婆不满说:“都嫁我家了,生死好赖都是我吴家的人,娘家还管东管西是什么道理?” 王嫂子说:“咋不能管,我妹又没卖给你家!” 婆婆嚷嚷:“咋不算卖了,一百块的聘礼呢。” 于主任肃声说:“这桩婚姻存在买卖行为?” “他们穷疯了,可不卖……” “妈!妈!我跟小妹相亲认识,自主结婚,不存在买卖。”吴大奎可算出声了。 经儿子提醒,婆婆反应过来,如今新社会,可不敢买卖人口,不然得上枷游街:“不存在买卖!不存在买卖!” 王爹突然瓮声问女婿:“你以后还打我闺女不?” 吴大奎赶紧表态:“不打了,不打了。” “那能把酒戒了不?”丈母娘急声问。 迟疑一瞬,吴大奎才虚虚说:“我尽量。” 王嫂子问:“喝酒再打人该怎么办?” 吴大奎讪讪一笑说:“我再也不打小妹了……” 谢茉突然站起来抖了抖手里收费单,等众人目光聚过来后,又将那张专门让医生写下伤情的收费单推到桌面,说:“这上头有医生记录的王小妹受伤详情,上头的伤情已构成伤害罪。公安可不管你说什么,只凭这张纸和医生佐证,就能将施暴者法办。” 母子俩惊愕抬头,显然被镇住了。 谢茉继续说:“这种程度的伤害,再加上一犯再犯不知悔改的态度,足够送去劳改了。” 婆婆蹭的站起来,色厉内荏道:“你凭啥找公安?谁家不打老婆,伺候不好男人,笨手笨脚的,还不能管教了?娶她回家,是过日子的,又不是好吃好喝供起来的。” 王嫂子拍案而起:“你胡沁!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妹子灵巧勤快!” “你妹妹,你可不可劲夸么——” “妈!”吴大奎心慌焦急地扯了扯他妈,使劲递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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