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得意洋洋扭着腰走了,一旁的苏氏更是小人得志,刻薄道:“都说嫂嫂知书达理,字也肯定事极好的,定是要抄的好看些,四婶婶才能消气。” 等到他们二人的身影走远了,沈南迦才直起身,脸上丝毫没有刚才隐忍自责的神情,倒是跟没事人一般,还拉着云栈摘了好几多盛放的牡丹才回去。 甚至回到焕清堂,她也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揪着刚摘的牡丹花瓣,准备调些鲜花汁子。 云栈捣着研钵,口中抱怨,替沈南迦鸣不平,“她不过是个偏房,竟敢责罚起侯爵夫人了,老夫人都不曾罚过抄家规,给她点颜色她还踩着脸耍开了。” “你都明白的规矩,他们俩还一个赛一个的糊涂,可见是有多无知。” 沈南迦指尖轻捻着把花瓣泡在水中,洗去浮尘。 离家之后,她便学了些这样消磨时光的法子,幼时在家,闲时定是要跟两位哥哥比试一场,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这样要静下心做的细致活儿。 如今多年过去,竟然倒是爱上了这些,无事做些小玩意也好过闷在这里想些烦心事儿。 “小姐方才就该好好的驳她一顿,让她们好好认清嫡庶尊卑。” “你放心,慈寿堂那边指定很快就知道了。” 云栈道:“小姐还说呢,那屋子里的见到小姐你受罪,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南迦抬眼看她,好气又好笑,她前几年是怎么养云栈的,竟是养出个这样一根筋没心眼的。 “你方才也说了,罚抄家规这种事老夫人都不曾罚过,如今一个偏房的婶子却做了这样的事,她这不是越俎代庖?”沈南迦耐心解释,“慈寿堂的那位自然是要高兴我受罚的,难道她就不会想四房这事做的合不合规矩吗?” “若她真是个度量大的,又怎会这么多年紧守中馈,不肯给旁人?” 云栈细细琢磨,忽的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故意那般顶撞吴氏的啊。” 沈南迦欣慰,终于是开了点窍,“四房和小三房心思简单,又让侯府这么多年金尊玉贵的惯着,眼高手低,最是激不得。” “那这家规小姐还抄吗?” “抄啊,当然抄,”沈南迦一扬眉,“我还要抄的让她满意,叫她更得意些。” “夫人,柳娘子来给夫人请安。”侍女进来通传。 沈南迦想到她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她今早才吩咐人把茭月阁收拾妥当,估摸着时间,柳霏儿也差不多是这会儿刚搬进去。 “叫她进来吧。” 柳霏儿只身前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穿着件浅色的粗布衣裳,周身素净的几乎没几件首饰。 一进门,她便在沈南迦跟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 “多谢夫人,救奴婢出凤仙居。” 沈南迦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地说道:“用不着谢我,侯府就这么大,离开了那也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打定了主意欺辱你,我总归拦不住,以后的恩宠还得是要你自己去争。” 柳霏儿直起上半身,干净的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不争不抢就只能让人欺负,没人能真的帮她。 “奴婢日后尽听夫人吩咐,为夫人尽心分忧。” 沈南迦由衷地看她一眼,长叹了口气,把花瓣尽数淹没在水里,又抬起了手,拿着帕子擦干手上的水迹。 她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柳霏儿扶了起来,“不是为我,是为了你自己。” “你我都是后半生要蹉跎在这侯府里的人,总要为自己挣些出路。” 她身为正妻,日子已经过的这么艰难,又何况是个不得宠的妾,指不定哪天就要被卖掉。 柳霏儿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看向沈南迦的眼神中多了些遥不可及的崇敬。 她入府才不到一年,唯有当初敬茶的时候正式见过这位夫人。 当时夫人看她的眼神满是冷漠与怨恨,后来她凡事都躲着,即便是听到了这位夫人也同自己一样倍受蒋依媛的欺辱也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 原本她以为这日子恐怕就要一辈子这样过去了,可这位素不相识的夫人却忽然间帮了她一把。 她今日来此,已是做好了被利用的准备,却不曾想夫人开口便是要她为自己着想。 柳霏儿咬了咬唇,眸中敛着的水光让沈南迦的身形有些模糊,但她却郑重地行了个大礼,坚定地开口,“奴婢定当不忘夫人恩情。” 沈南迦眼底流露出几分欣慰,吩咐道:“云栈,去我的柜子中挑些艳色的衣裳拿给柳娘子,还有脂粉和首饰,一并挑些合适的。” 转而又对柳霏儿笑盈盈道:“茭月阁偏僻,你身边也没多少伺候的人,我从院子里挑了两个手脚利索的,你带回去看着用。” “多谢夫人。” “我也有些乏了,你回去吧。” 人走了后,沈南迦便坐在书桌边,正式开始准备她那五十遍的家规罚抄。 云栈在一旁磨墨,小声问道:“小姐,你相信柳娘子真的会站在我们这边?” 沈南迦一边铺纸,一边在架子上挑笔,好半晌才挑了一支紫毫。 “你觉得呢?” 云栈摇摇头,“小姐若是信,又怎会专门挑了凤仙居之前塞进来的下人给柳娘子呢。” 沈南迦似有若无的笑了笑,占了墨汁,下笔写了两个字,又开始无故拔起笔上分叉的毛来。 “也不是不信,总得看看她是不是真有这份为自己打算的心。若她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利用这两个人给自己换些什么。” 沈南迦叹息,深宅内院里的女人,说可怜有哪个不可怜,包括她自己在内,如今种种都是咎由自取。 自古便教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此对谁都好,唯独亏待了自己,运气好的一生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运气不好继续变成面目全非的魔鬼加害旁人。 真是可笑,可怜,可恨又可悲。 她看着祖训家规上的那一条条规矩,不由得生笑。 这谢家以后的好戏还多着呢,她倒是要看看,笑到最后的会是谁呢。 第16章 嚣张 焕清堂—— 已是夜深人静,主屋里还亮着灯火,沈南迦穿着件单薄的里衣,长发如墨披散下来,不着任何饰物。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堆满了写过的纸张,一只手撑着额头打盹,一只手搭在一旁让云栈揉捏着。 “小姐,都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抄,莫要伤了眼睛。” 沈南迦打了个哈欠,眼睛始终紧闭着,“这不得让外面的人看见。” 云栈打趣她,“小姐还是如儿时一般,抄书总要赶在最后关头挑灯夜战,次次都要挨老爷和方夫子的骂。” 沈南迦咂了咂嘴,试图挽尊,“我那是在磨练抄字的速度,再说了,十岁之后,我哪有再被夫子罚过抄书?” “那还不是因为那次夫子罚了您百遍《战国策》,一日内不准吃喝不准离开席位,不准放下笔,到最后小姐您哭着喊着认错夫子都没放过,这才治了小姐的毛病,从此再也不敢偷懒。” 沈南迦顿时睁圆了眼睛,倦意烟消云散,抄起桌上的书本作势要揍人,“你还敢笑我?你不也被磨了一整天不能动,最后陪着我一起哭?” 云栈笑着躲开,“好小姐,是云栈错了,小姐现下不困了吧。” 舒展舒展身子,沈南迦终是散去了一股子困倦,把嬉闹间挤到烛台之下差些点燃的纸理好。 “快去再给我弄盏茶,还有几个时辰熬呢。” 话音刚落,门口的小丫鬟进屋来报。 “夫人,侯爷来了。” 沈南迦和云栈当下皆是一惊。 谢祈昀近几日不是去千荣居就是在书房歇息,怎的今日这么晚来焕清堂了? 思绪跳转,沈南迦快速将手边整理好的已经抄写好的纸张散乱的摊开,沾着手上残留的一些墨汁往眼下抹了抹。 做完这些,谢祈昀已经缓步进来了,他背着手,神色有些沉重。 沈南迦歉身,“这么晚了侯爷怎么过来了?” 谢祈昀不答,眼神瞥向了桌上散乱着的东西,“这么晚了还在写字,也不怕伤了眼睛。” 她状似随意的理了一下,“近日停了药,有些失眠。” 这一理,反倒是让谢祈昀更加注意到纸上写的是什么。 他眉心微蹙,拿起几张翻看,“家规?抄了这么多遍?” 沈南迦为难地笑笑,看起来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闲来无事。” 谢祈昀甩袖坐在席上,借着烛火的光亮,留意到了沈南迦眼下的一片青黑。 很快,他别开了眼,“许郎中回老家了,过两日我会寻了新的郎中来为你看诊。”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倒个茶都能把水撒到我身上。” “姑娘你就行行好吧,这几日夫人夜夜不眠,我们伺候的人也得跟着挨到天亮,白日里你还要给我们安排重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要出错的啊。” 发火的那位仍旧不饶人,“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如今我们四夫人罚了屋里的那位,你还敢来开罪我?” “四夫人罚她抄家规是要她修身养性,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你们全都不许伺候。” 谢祈昀听着这话,脸色阴沉起来,反观沈南迦却是没事人一般,俯身给他倒了茶。 “侯爷,喝点茶吧。天色不早了,侯爷今夜是想去哪个妹妹屋里?” 云栈的声音在外边恰到好处的响起,“你们都吵什么呢?扰着夫人休息你们担待的起吗?” “四夫人是要我看着夫人抄家规的,夫人还敢休息?明日可是最后期限了,若是拿不出东西,可就不止是抄家规这样的惩责罚了。” “啪!”一声,谢祈昀砸了手里的茶盏。 “你平日连个下人都管不住吗?”他带着怒气看向沈南迦。 沈南迦顺势跪地认错,“是妾身无能。” 谢祈昀气归气,但心里也清楚沈南迦管不住人的原因是什么。 “门外吵的那两个,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外的人这才听到侯爷在屋子里,顿时间吓得跪了一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使,还没等谢祈昀身边的人拉走她,先哭着喊起来。 “侯爷侯爷,奴婢是四夫人的人,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然而刚喊了两声,便被盛子塞了嘴从小门里拖了出去。 沈南迦见状求情,“侯爷,只是下人多嘴罢了,发卖出去便是。” 见她这般柔弱的模样,谢祈昀一把将她拉起来,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太过善良。” 随后他抬抬手,示意下人,“你说,罚抄家规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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