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炀遇袭,下落未知,生死未卜。 从沈南迦反应也不难看出他们兄妹之间的情谊之深,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安危她,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也只吐出个,“将军,节哀。” 或许沈南迦比他想象的坚强得多,又或许她的情感全都深埋于心不轻易表露,她只是悲伤落寞地坐在那里,遣散了所有的人。 直到夜深,沈南迦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帐中亮着灯火,桌边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阿姐,你回来了啊,我给你做了药膳。”见她回来,阿缨忙站起身。 沈南迦望着他红彤彤的眼睛,越看越控制不住自己压下去的酸涩,她抚了抚阿缨的头顶,哑声轻叹道:“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二人落座,难得没有了平日里用膳时的欢闹。 “观良哥哥,是真的回不来了吗?”阿缨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声音却颤抖得不像话。 回以他的是沈南迦良久的沉默和一句哽咽的“嗯”。 阿缨来到沈家没多久,但家里每个人待他都如亲生,兴许是沈西炀跳脱的性子格外讨小孩喜欢,阿缨也尤其与他关系更密切些。 沈南迦以为阿缨会痛哭一场,起码哭出来会好过些,可他只是擦干了泪,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言不发,乖巧地叫人心疼。 当初他阿娘去世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也是这样的,沈南迦记得。 寒部大营—— “吾主,钉子(寒部对于内奸的叫法)传来的线报。” 哈吉乐闻言惺惺睁开眼,接过密信。 “沈二遇袭生死未卜,南伤心过度一蹶不振。三日后运粮,派众多主力于程阳谷接应运送,可设计除之。” 他勾唇念着,表情却并不轻松,甚至眉目间还不自觉透出些遗憾和惋惜。 沈西炀的失踪定是和他们自己人有关,只可惜了这样的一代名将,竟然是栽在了叛徒手中。 “这不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身旁之人喜悦道。 那兲盛的南将军最是难缠,除她之外都是些难当大任的草包,如今她病倒,正是他们寒部发起进攻最好的时机。 哈吉乐不满地睨他一眼,“你跟我这么多年,就这么轻信这纸上写的?” 计划可以是陷阱,密信也可以是伪造,他向来不会全信。 虽说亲人的逝世让人难以接受,但他可不相信沈南迦在大战面前会就此一蹶不振甚至病倒。而且这派主力接应粮草之事,听着就充满了陷阱。 身旁之人是跟随哈吉乐数年的近卫,米努赤,身形壮硕,其貌不扬。 “属下愚钝。”他一副困惑的模样低下了头。 哈吉乐刚要点明其中的陷阱,门外传来一声狂妄的寒部语。 “哈吉乐尔,本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随声而入的,是一个穿着金贵的男人,身高九尺,貂裘之下掩盖着硕大的肌肉,一副凶猛蛮横的寒部人长相,目中无人地越过哈吉乐落座。 哈吉乐单膝跪地行了礼,面无表情道:“大王子竟是有闲心到我军中来。” 来者正是寒部可汗之子,军中的神威之将,赤歌王卡哈罕穆德。 他仰着头,轻蔑道:“当然,父王派本王来瞧瞧,已经过去了三月,你都未能成功夺下歌簕关,是不是已经死在这里了。你可还记得,你在父王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可是在暑夏过去之前拿下北疆。” 领军之前,哈吉乐确实在可汗面前立过军令状,一开始,他也确实势如破竹,夺了北疆数座城池,可后来难缠的沈家军来了,再后来,又是那个更难缠的沈南迦。 “战场变化无常,难免有些突发的变故会有拖累,”哈吉乐不以为奇,只想赶快打发了这尊大佛,“还请大王子转告可汗,哈吉乐尔说到做到。” 谁知卡哈罕穆德一甩衣袖,“不必了,本王不是来当传信使者的,即日起,你的大军归本王统帅,早日结束了这场仗,别挡着我的大计。” 他所谓的大计,可不止是眼前的歌簕关这么简单。他的目标是皇城,率先夺下兲盛的皇城,他必定会是下一任可汗。 现如今他已经与兲盛朝中之人达成共识,只需寒部大军从北疆一路南下,直达皇城。 说罢,便要夺取哈吉乐衣领上的狼徽。 哈吉乐后退一步,冷声道:“我只见可汗的手令。” 卡哈罕穆德有勇无谋,用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军队全然交给他统帅。 他的话显得让卡哈罕穆德愤怒,他站起身俯视哈吉乐,“我是父王的长子,曾在数场比试中夺冠,你是在质疑我吗?” 言外之意,他的血统和能力都足以继承下一任可汗,若今日哈吉乐不同意,日后绝不会有他的好日子过。 “你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双蓝眼睛的来由?若是本王告知父王,你还能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力?”卡哈罕穆德威胁道。 他讨厌哈吉乐,讨厌这个寒部皇室的余孽,不过是个连身形都不像寒部人的杂种,凭着点运兵打仗的能力便高人一等了。不过现在,哈吉乐的秘密他已然告知可汗,只要等他夺了兲盛皇城,无人能再保得了这个余孽。 梁怀夕是克茶公主的血脉,继承了那双蓝眼睛,而哈吉乐,是当年寒部皇室落败之时遗落在外的另一位公主和狼族生下的孩子,所以他也有双蓝眼睛以及寒部人无人企及的训狼能力。 哈吉乐微微合眸,蓝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他不是什么不懂变通之人,当即下跪执礼,“哈吉乐尔听令。” 他低着头,唇角轻扬“我在汉人中安插的钉子来报,三日后他们运送粮草的队伍将行至程阳谷,歌簕关中会派一队强将接应。” 这和卡哈罕穆德得到的兲盛朝中的消息相差无几,他自负,自然是不会怀疑其中真假。 他看不见哈吉乐眼神里的阴险,当即自得起来,“好,由本王亲自率军,与钉子里应外合,好好捉他们几个将领回来。” “没了大将,本王看他们拿什么抵抗。召集全军,待三日后本王归来,即刻出兵踏平歌簕关。” 似乎已经看到了必胜结局一般,他仰天大笑,离开之前,还不忘贴近哈吉乐的耳边,讥讽道。 “哈吉乐尔,你可要好好看着,我们赤罕是如何彻彻底底打败你们旧皇室一族的。” 第102章 捉贼 三日之后,新一批粮草到达。一大早,各位将领们便整装待发,准备着前往程阳谷接应。 “陈哥,只不过是护送粮草而已,用得着这么多的将军去吗?”苍岭卫一将士问道。 乍一看,接应的队伍中,几乎全都是除了沈南迦之外的领头将领,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让人不免忧虑,担心他们离开之后,若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事该如何。 “你懂什么?要想打胜仗,粮草是重中之重。”陈越弹了他一个脑崩,大声道,“若不是南将军现如今卧病在床,她本是要亲自前去接应的。” 他这样说,足以说明沈南迦对粮草的重视,自然无人再多问。 大军启程离开歌簕关,军营之中一下子空寂了下来,冷冷清清,倒真像是座空城。 “军医,军医,药要撒了。”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叫醒了正在走神的阿缨。 乍然回过神,炉火上熬着的药已经沸腾出来,撒了一地。 “哦,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甩着被药罐烫红的手指,双眼红肿着,像是刚出土的水萝卜。 “这是给南将军的药吗?” 阿缨转过身,这才看见了说话的人,“嗯,对,将军是一时急火攻心,再加上心情郁结才一病不起的,这些都是疏通的药。” 那人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和善,虽然穿着盔甲,却看着眼生。 “我看你精神头不大好,不如我替你把药送过去吧。” 看他如此热情,阿缨并未多想,他也不是很想让阿姐发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便答应了他的好心,“好,那便多谢你了。” 小兵士端着热腾腾的药盏,兜兜转转寻到了南将军的营帐。 他轻声而入,先是规矩地站在门口,层层叠叠的帐帘之后,隐约能瞧见一个卧在床榻上的人影。 “将军,军医刚煎好的药,叮嘱您趁热喝了。” “咳咳咳,我没什么力气,你端过来给我吧。” 帐帘之后传出的声音有气无力,听上去确实病得很重。 兵士上前,揭开几层帐帘,将碗盏放在桌上。他就站在窗前,只与沈南迦隔着一道帷帐,几乎可以看得清那张苍白病弱的脸。 他瞧见一只纤弱无力的手从帷帐中伸出来,端走了碗盏,里面的人蹙着眉,毫不犹豫地把药一饮而尽。 “对了,接应粮草的队伍可出发了?” 兵士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药盏上收回来,回道:“半炷香之前便出发了,估摸着已经快到程阳谷了。” 沈南迦点点头,“我乏了,你下去吧。” 兵士行了礼,快速退出了营帐,却并没有立即离开,缓缓在帐外踱步,不多时后,帐中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他面上透出些兴奋,赶忙冲了进去。 药盏碎在地上,然而帐帘之后的床榻上却没有了人。兵士骤然变了脸,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和善。 他愤怒又讶异地掀开所有帐帘,床上空无一人,不见沈南迦踪影。 “你是在找我吗?” 声音从背后响起,兵士诧异回过身,所找之人面带微笑地盯着他。 “怎么可能?”他明明亲眼见她喝了那碗加了剧毒的药,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着? 他开始怀疑药没生效,怀疑自己一时情急没将药撒进去,但这些都是后话,刺杀失败,当务之急是逃跑。 可纵使他反应再快,这营帐只有那么一个出口,而沈南迦就那么巧的挡在必经之路上,怀中的匕首还未出手,便已感觉到腿部剧烈的疼痛。 “啊!” 沈南迦打断了他的腿,怀中的匕首掉出来,她顺手插在他的手上,将人牢牢钉在地上。 等那刺客再有意识之时,已经被绑在了主帐之中,面前凑着一群人。 正是那几位本该前往程阳谷的将领。 “将军,这便是一直潜藏在我们军中的人吗?好像没见过啊。”李将军仔细端详着这人,那模样像是在看山上的猴子。 “京城里的人,哈吉乐不会蠢到下毒来杀我。”沈南迦说道。 哈吉乐在军队中安插的眼线必定长久,不会是这样的生面孔。军营中除了寒部的细作,还有朝廷的人,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文渊派来的人。 不管是替皇帝监督,还是他有什么其他的阴谋,此次就是将他们全抓出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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