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来得很快,诊治后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病,脑子说事清楚,看来没有撞到内里,只是皮肉伤。” 既如此宓凤娘才放下心来,请医生又开了几副安神补血的汤药,问清楚服药禁忌和保养事项后才放了郎中走。 郎中没走多久,金哥儿匆匆赶来,来了之后便跪下求宓凤娘:“娘,烦请您帮我提亲。” 提亲?金哥儿历来说起提亲都是避而不谈,宓凤娘盼着这一天许久,却没想到是这般糊涂场景下。 她先问:“这瑛娘,可是与你有什么干系?为何从不与家里人说?” “都是我一人肖想,她丝毫不知。反而还处处躲着我,若不是老天开眼躲到我们家,也不知我还要寻她多久。”金哥儿越说越激动。 宓凤娘越听越糊涂:“怎么?你们从前认识?既有意为何又早不与我提?” 原来金哥儿昔日在街面上与那些浪荡子往来时,听说某日有个赌鬼欠债还不起,便提出要将自家娘子春风一度的机会拿来换钱。 浪荡子们纷纷调笑,金哥儿却觉此事太过荒谬便偷偷将此事搅黄。 他一开始是不忿赌鬼为人,寻到赌鬼长辈委婉告知,想让他们帮忙劝阻赌鬼,谁知接触两回便知道赌鬼的娘自私自利又宠溺儿子,半点事理都不明,便摇摇头预备离开。 谁知到门口不小心撞上了瑛娘端着一碗黄酱,弄脏了衣裳。 婆母立刻开骂瑛娘,又忙不迭跟金哥儿道歉。 金哥儿连说无妨,却还是害瑛娘得了一顿责骂,瑛娘哭都不哭,显然已经受惯了打骂,还要拿巾帕帮金哥儿擦干净。 金哥儿赶紧告辞,却记住了那个柔柔弱弱却坚韧的瑛娘。 过了些时日,金哥儿听说赌鬼失足死了,想起那婆母的打骂,不由得惦记起瑛娘,前去探望,果然见瑛娘在帮人浆洗衣裳。 金哥儿不忍,便掏出一袋铜钱给了她婆母,谎称自己是赌鬼身前朋友见不得孤寡。 婆母大喜,命令媳妇给金哥儿做顿饭,金哥儿吃着那顿饭,食不下咽,饭桌上意外得知瑛娘老家与自己一个县城。 由此便搭上了话,从此金哥儿常往这家跑,不过都打着赌鬼朋友的由头,来了也是送钱送银,想着让瑛娘日子好过过。 他也想提亲,但私下里探过瑛娘口风被瑛娘狠狠拒绝,便只能默默待在瑛娘附近。 老婆子见儿媳有人惦记,却也乐得由着她吊着外面这条大鱼,每月里有银钱可以收。 过了两年她的傻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便打上了瑛娘的主意,甚至还试图绑住瑛娘送到小儿子房里去。瑛娘琢磨出不对劲后立刻想法子哄骗娘家婆家,拿到了自己的户籍跑路。 她跑得老远,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金哥儿也不知,原先还当这辈子就这样了,却不想阴差阳错,瑛娘来做工的食肆是金哥儿妹妹开的。 金哥儿那段时日在忙着秋收和球社,老往乡下跑,便没有留意瑛娘,他住在城里租赁的老房子里,自然不曾碰见过彼此。 瑛娘则大半时间都在食肆,就算来酒楼叶碰不到金哥儿,两人居然离着这么近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先前招来的十五个小娘子全部来自叶盏老家,她们中间有人走亲戚正好见过瑛娘,便嘀咕给了家里人,家里人再告密,一来二去,婆家娘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便合谋好了来汴京城捉拿瑛娘。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宓凤娘一拍大腿:“怪道你从前总是偷着攒钱!” 原来那钱都是给瑛娘家用的。 宓凤娘恍然大悟后又生气:“白费你平日里那么机灵的人,怎的也不与家里人商量,叫我们出出主意,就白让那婆子得了那么多银钱?” 不担心儿子娶寡妇,而是担心儿子的银钱打了水漂,不愧是宓凤娘。 其实宓凤娘对瑛娘印象不错:能干寡言,为人也厚道,娶来做儿媳自然不错,自然不会反对儿子娶人家:“你个傻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福气。” 刁家老小提心吊胆回了赞助的客栈,彼此指责推卸责任,都认为是对方导致了瑛娘出事。 又想着赶紧收拾包袱回老家避难。 谁知这时候有人敲门,打开门却是衙差,面色冷肃,开口便问:“听闻你们当众逼迫良家女子自尽,还去了旁人店里祸害生意,可有此事?” 刁家人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衙差见他们这种做派见多了,也不跟他们客气:“着你们今日之内离开汴京城,否则捉进大牢。” 刁家人听说还能离开,慌不跌点头,当天就屁滚尿流出了汴京城,居然丝毫没想起多问问这衙差的真假,也忘了询问瑛娘的生死。 瑛娘清醒过来,也收到了金哥儿的提亲,却断然拒绝,只说自己身份寒微,配不上金哥儿。 虽说事先也猜到了这结果,但金哥儿还是好一阵黯然。 瑛娘便也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惹了叶家人,害得丢了工作。 叶盏却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她观察了瑛娘养伤期间的言行,能看出来瑛娘对大哥也有意,只不过碍于自卑自己嫁过人不愿开口。大哥提亲是想坦露心意,告诉瑛娘自己不在意她的过去,也不在意被拒绝。既如此,就将一起都交给时间,由时光来抚平两人伤口更好。 至于那位通风禀信的小娘子,叶盏也没将她送回老家,却也不打算留她在店里做活了:“你固然是将父母乡亲放在心上,然而瑛娘带你们这些徒弟也算尽心尽力,算你们半个师傅,大凡你事发前多提醒瑛娘一句呢。” 叶盏便请了沈娥出面,征询过她父母同意之后,将她送到一家绣坊做学徒。这也算是不用再回吃女子的乡下了,然而绣坊要收学费,师傅对徒弟也不愿意倾囊而授,这便是无可奈何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叶盏又琢磨起了新的增长点。 先做一桌素菜,山家三脆、鲜花饼、罗汉上素、梅酱玉露霜。 当中一道梅酱玉露霜工序最为复杂。 梅酱①是用熟透的梅子捣成泥后曝晒,再加紫苏曝晒,用的时候取出。 玉露霜,是将栝蒌根和干葛、桔梗、豆粉一起磨成面搅匀。随后在蒸笼上一层干薄荷叶一层粉一层细绢铺开,隔水蒸熟,随后加白糖放入印模压成糕。 玉姐儿一边学做法一边纳闷:“如酒楼生意蒸蒸日上,难道又要增添新菜式?”
第107章 叶盏将菜式放进食盒,拎着便到了附近一处道观。 “女道士观?”玉姐儿上下打量着牌匾,“妹妹,你来这里踏青游玩啊?” 这里名唤女道士观,顾名思义全是坤道,道观也建在风景秀丽处,从观门外就能见到内里绿树遮蔽,想必不错。 叶盏摇摇头,进门后便拱手作揖:“我有一事,想求见都厨。” 道观里讲究三都五主,这都厨便是专管后厨的执事。 或许是叶盏自信的态度唬住了人,小道姑也不通禀,甚至都没问询叶盏是谁,直接将叶盏带到了都厨跟前。 都厨看了看叶盏,发觉不认识:"不知您是……"万一是贵族家里女眷,自己冲撞了不好,还是客气最稳妥。 “在下开了一家酒楼,喏,就是站在这里就能瞧见的那家叶家酒楼,既然身为邻居,便来拜访贵道观。”叶盏赔笑。 “多谢。”都厨身为道观里二十四位执事之一,丝毫没有架子,反而很是周到。 叶盏送了吃食也不留恋,行了礼便走。 过了两天又做了一盒子素斋过去,这回都厨认识她了,说话更客气:“上回送来的素斋很是精心,比我们自己做得还要美味。” 叶盏便又递过去两个食盒:“除了一盒给您,还请将一盒交给监院。” 都厨一愣。 道观里的主持并不过问琐碎小事,平日里实际的日常事务主管名唤“当家”,也便是监院。然而求道自然求个清净,谁愿意被打扰呢? 玉姐儿在旁边听懂后也替叶盏着急,这不就是上门推销吗?套近乎得都厨一个笑脸不难,可要人家引荐就难了啊。 叶盏便行礼:“听闻道观常要做素斋给登门拜访的客人,我们酒楼可以供菜,切削好菜式,减少道观的劳作时间,也免得客人久等,还请您行个方便。” 都厨一顿。 要是旁的她自然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早早将这位客人敷衍出去了事,可这客人说的是做素斋的事。 这却是她的痛处。因为她身为都厨管着后厨,每每做菜都是她手下的坤道们来做,那些堂主、库头、经主、迎宾、主翰等大执事都可以从迎接客人此事上得好处,唯有她最惨,要做工却没有什么好处可得。 因此她沉吟片刻便答:“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寻监院。” 玉姐儿在旁边看见,眼睛都直了:“挂不得要寻都厨不寻其她执事,为的是术业有专攻啊。”一高兴就开始乱用成语。 那都厨不多时便来叫她们去:“监院心情不错,看到了这些美食,想寻你们去说话。你们能不能说动她,就看你们自己本事了。” “那是自然。您能引荐我已经足够感谢。”叶盏赶紧行礼,“便是不应了此事大家也依旧是邻居,定不会反目成仇。” 都厨又嘱咐叶盏:“她性子清冷,不要提什么俗物惹恼了监院。” 叶盏应了下来。 监院所住房间跟其他坤道所住的房间差不多,本人骨架很瘦,裹在道袍里更加飘飘欲仙。 叶盏行了礼。 监院笑道:“你送来的菜式我尝了尝,滋味都不错。” 那山家三脆滋味隽永。 鲜花饼也不知怎么做的,拿起来后外面的酥皮咬开层层雪白酥片碎在嘴里,里面的玫瑰花酱层叠香甜。 至于罗汉上素,里头的香菇柔韧,豆腐柔软,整道菜糅合了蔬果素食的香气,让人吃上一口感觉很是踏实,像是站在清晨丰收的菜园里,触目全是满架蔬果。 梅酱玉露霜一口下去,能吃到栝蒌根和干葛、桔梗、豆粉这种朴素的隐士食物,梅花酱清香中带着甜,再有干薄荷的滋味若有若无提味,很是清新。 “谢你这一桌美食,我便赠你一杯茶。”监院伸手倒茶。 叶盏喝了一口茶:“这茶水滋味独特。” “是个能品出来的,这是初雪落后松树上一层雪扫下储在瓷罐里,埋在地下用于煮茶。”监院淡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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