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调,城里的读书人有大都在我这里办,有的人家办了三五天的流水席呢。”宓凤娘笑得很是温和,“亲家母,不知可愿意?” 闵夫人迎着宓凤娘的笑意,她才意识到这位市井泼妇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好对付,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凉。 “说起来上次宴席闵穆也没去。”宓凤娘慢悠悠道,“这次他肯定得来。” 她提及儿子,闵夫人咬咬牙。打鼠怕伤着玉瓶,她这么想方设法不就是顾忌儿子吗? 要是被小儿子知道自己从中捣乱,只怕今生母子情分再无可能…… 电石火光之间闵夫人只能快速衡量,飞快定下来:“那……就麻烦亲家母了。” “既然是一场误会,如今解除了,姐姐您也可安心出门了。至于这宴席细节我便与您家管事或闵公子商量了。”宓凤娘笑得意味深长。 真是一只老狐狸!闵夫人恨恨想,无奈应了声,只得出门离开。 她刚一走,叶盏就急了:“娘,您就这么和稀泥?”既然已经当面揭发,为什么不说清楚? “我倒是不想息事宁人,可是你看……”宓凤娘冲红了眼圈的婉玉姐儿努努嘴,“打鼠怕伤着银瓶啊!” 当时宓凤娘本想骂走这人,可一看玉姐儿脸色,有不舍有伤痛,就是没有决裂,可见还是想嫁过去。 当场怼人她倒是痛快了,面子也保全了,可是玉姐儿怎么办?那人毕竟是她婆母,以后嫁过去两人怎么相处? 不如如今也将计就计,不硬不软给闵家吃个钉子,让她们那些人收了怠慢的心。 闵家倒也上道,闵夫人回去后就叫管事来商议宾客名单。 宓凤娘这回拿了名单,叫金哥儿去私下打听,果然得知其中有很多客人已经被请了两次。 叶盏不动,走到玉姐儿跟前看着她眼睛认认真真问:“姐姐,都这样了,你还想嫁么?” “不想。”玉姐儿老老实实回答,原先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误会,如今看来是闵家存心刁难。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嫁过去了。 “那也罢,不过宴席还得照办。”宓凤娘摇摇头,“真是好狠心的娘。” 如此一来主动退亲是叶家,闵夫人又跟亲儿子解释几句说是误会,闵穆就算心里惆怅,也怨不到闵夫人头上,照样母子合欢。 “这位闵夫人也是奸猾,明明自己不愿意,却担心明说出来让儿子怨恨,所以故意耍这种阴招。”叶盏感慨两句,“世人算计起来当真是无穷无尽。” 叶盏生气,宓凤娘却笑道:“也好,她甩了我们一巴掌,正好打回来。” 索性定制了请柬,叫人都分发一回帖子,让闵夫人自食其果。 闵夫人这几天可谓是骑虎难下,可她谎都撒了,只能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面对亲戚们质疑的询问,只好敷衍说“想要请两场热闹热闹。” 然而到了办酒席这天,宓凤娘现场早就站在前面迎宾,笑着与宾客们解释:“上回没请我,这回我来凑凑热闹。” 宾客们一联系来龙去脉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与闵家交好,但心里还是免不了鄙夷闵家失了信义。 等办完宴席第二天,叶家便将退亲的事委托到了媒婆手里。 玉姐儿将闵穆送来的东西都收集到大箱子里,请人送回了闵家府上。 闵穆当时就急了,冲到叶家酒楼来询问。 玉姐儿见都不见他:“来龙去脉你去寻你娘和媒婆问罢。我家高攀不起。” 也不知道闵穆跟他娘如何说了一场,闵夫人再次来了叶家酒楼,身后还跟着闵穆。 不过这回宓凤娘可没什么好脸色了:“我家已经跟官媒退了亲,闵夫人登门便是普通客人,恕我家不接待。” “误会啊!”闵夫人面露难色,陪着笑道,“都是误会,亲家母,可千万别误会啊。” 可这回不管她说什么宓凤娘都不松口:“在儿子跟前演起了苦情戏?你这婆婆忍辱负重,婚前为了儿子幸福不惜去求亲家,这么大的让步,叫我家女儿如何背负得起?” “以后就算嫁过去,再因为小事跟你起了龃龉,只怕你有这个忍辱负重的招牌在前,所有人都会不由分说向着你,觉得我家女儿得理不饶人。” “这样的亲事,我家绝不能要。” 宓凤娘几句话便将闵夫人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闵夫人的确存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她也是为了儿子好,原先觉着儿子高兴就好,娶平民就娶罢。可儿子高中后全家对儿子刮目相看,原本对儿子不感兴趣的高官亲友们也问起了孩子的婚配之事。 闵家不免心思浮动:这榜下捉婿本就是京中一景,许多平民出身的状元郎都能被达官显贵看中,自家儿子本就官宦人家,自然能娶得更高。 因此闵家老爷、夫人两个人坐在一起琢磨了一通,想了这么个招数,为的就是不动声色让叶家知难而退。 最好叶家知道后闹起来做出泼妇状,自己更能说服儿子。 没想到这个宓凤娘看着刁蛮,却能保持镇定,笑眯眯将她套进圈套,如今她既在亲友跟前丢脸,又被儿子知道了自己的盘算,这可如何是好? “娘,玉姐娘说得是真的吗?”闵穆已经听愣了,转而问自己亲娘。 他已经不是从前只知道玩乐的公子哥,去湖广贩石、回京科考,样样都让人成长,看到自己亲娘脸色不对劲,哪里还猜不到真相? 闵穆一阵天旋地转。疼爱他的娘,背地里却是这幅心肠,口口声声说为了她,让他说什么好? 可心里还是舍不得玉姐儿,只抬头,眼巴巴看了玉姐儿一眼。 玉姐儿虽然伤心于退亲,但更多的是惊讶于闵夫人的盘算,如果不是宓凤娘揭露,她还真看不透那许多。 此时厌恶挥挥手:“你们都出去罢。” 闵穆见玉姐儿背过身去大有决绝之态,便知道无力回天,只能起身叹口气,也往外走。
第137章 经过此事后玉姐儿蔫蔫不乐了好几天,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还一心一意往蛋糕脚店去做蛋糕,看着劲头十足。 叶盏担心她,私下里安慰她几回,玉姐儿言语间却很豁达:“总归是齐大非偶,闵穆考中科举了家人自然对他期许更高,想换高门也很正常。” “再说了,我与闵穆往来常常要俯就,不是担心熏香不够典雅就是担心胰子气味太冲,谁知道贵人们喜欢什么胰子味……”玉姐儿反过来倒安慰妹妹。 “刚开始的确伤感,可除此之外我居然感到如释重负。”她重重松了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叶盏怕玉姐儿闷坏了,索性例行去杜家去探望旧同僚时带了玉姐儿,这回看见杜家门楣森严两姐妹都不再似从前艳羡:维护这高门大户又葬送了多少真挚情感? 石榴来门房见她们欢喜不已:“我就猜到你年后也该来了。” 叶盏自然还要请相熟的小姐妹带东西给孙老婆子,石榴努努嘴:“听说摔了一跤,被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叶盏吃了一惊:“可还回来么?” “应当是不回来了。”石榴摇摇头,“只怕是就在那里养老了。”说是养老,其实是等死,死了在庄子上安葬就好。 叶盏打听了地名,便起身去接人:“她对我有恩,我要去探望她。” “你倒仁义。”石榴面露佩服,她们这些丫鬟如今看着风光,老了之后又何尝不是下一个孙婆子呢? “你等着,我进去拿些东西。”石榴说完就起身跑进府,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又跑出来,怀里掏出个包袱。 “这包袱里是三娘子屋里几个小姐妹听说后凑的,也算是我们一份心意。我们不比你行动便利出不了院门,自然是指望你了。”大家都有兔死狐悲感,自然也各自拿了些东西。 叶盏便不客气,接过包袱往城外赶。 孙婆子被送往的那山庄是杜家产出最薄的庄子,在半山上一片石沙地里,产出贫瘠便被杜家用来安置犯错的人和等死的婆子。 金哥儿特意放下书本陪妹妹一起去,等到了地方都黄昏时候了,太阳贴在山坳里,看着像一个冷冰冰的大饼。 杜家的庄子自然不似杜府门禁森严,院子都大敞开着,不过盘问生面孔罢了。 叶盏拿出些自己准备的茶叶给看守庄园的人,说明自家来意。 那看门人倒知道叶盏:“先前三娘子有这桩奇闻,府里都传遍了,我也听了好几回。” “大哥,我从前受过孙婆婆些照拂,听她病了所以才来探望。” “你倒仁义。”看门人也是一样称赞叶盏,给她指路,“西边后院贴墙有一排矮草房,里头第三间便是。” 因着后院是下人居住区,男女不禁,所以金哥儿也能跟进来,兄妹三人很快就寻到了草房。 这草房低矮,窗户小到可以忽略,门扉是几个粗糙的木板钉成,中间的缝隙大到能将手伸进去。 这没办法,如今取暖靠砍树,人口多些的山庄山上都砍秃了,门板自然没有那么多木柴钉成。 叶盏敲敲门:“孙婆婆?” 屋内传来一声呻吟声:“进来。” 叶盏赶紧推开门:“是我,叶盏。来看您了。” 屋里黑乎乎的,一股捂馊了的汗味,玉姐儿赶紧捂住鼻子,叶盏便一人进去,柔声道:“我去府上看您,她们说您来这边了,您可好?” 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就看见孙婆子躺在土炕上,身上盖一个黑乎乎被子,头发花白披散在身上。见她过来后激动,努力抬起上半身:“二姐!” 玉姐儿也跟进来,金哥儿去外面借灯盏。点上灯盏后叶盏四下打量才发现屋内空荡荡,连半点器皿都没有,玉姐儿暴脾气,不由得气愤:“怎得就留您在这里,连个膏药都没有。” “老了。不中用了。”孙婆子就如个破风箱,说几句咳几句。 叶盏服侍她喝了热水,吃了带来的丸药,又将膏药给她贴上。 “好孩子。”孙婆子噙泪,又从自己贴身的小袄里掏啊掏,掏出几个铜板塞到她手心,“庄子上只管一顿饭,没有晚饭,你拿钱去外面买几碗粉,算是婆婆请你们三个的。” 叶盏自然不能收她这个钱,安抚了她几句,起身去外面做饭。 门外有炉子、搭好的灶台,一层土,也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叶盏擦桌子,玉姐儿拿了钱去隔壁壮年人跟前买了几根葱、一把木耳,和两个鸡蛋、并一个白菜,一碗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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