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着天边的烟青色云霞,“阿耶去了哪?” 为什么总是留着阿娘一个人承受呢? 谢令姜有时心里头不能体悟此事,甚至说耿耿于怀。 而在外头站着的三夫人刘氏终于有机会插口。 “长安,我知道你很难过,这件事情还是要去问过你祖母大家拿个决定?” “这世上再没有长安了。” 谢令姜眉间隐忍。 “我叫谢令姜。” 买醉的谢大将军谢奕石被人慌慌张张的抬回了家,此时府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 太医院的郎中被请了过来,两位祖父的身体也日渐孱弱,现在在今日到达了一种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整个陈郡谢氏宛若大厦之将倾!
第247章 :贮金闺(下) “阿耶究竟在哪?为何我不见他的身影呢?” 谢令姜环顾四周,众人惊慌不已。 谢令姜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当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一场笑话罢了,从前以为阿耶有多爱阿娘呢,只不过是一场世家联姻的谎言罢了!否则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阿兄和姊妹们的存在呢? 她回过头去,冲进去便抱着母亲的身体,然后就只想带着阿娘离开此地。 外头的雨瓢泼的砸了下来,被扶着回家的谢家大爷谢无奕似乎仍然是喝醉了的样子。 父亲喝得酩汀大醉,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令姜抱着母亲嚎啕大哭,在冰冷冷的冬雨里头,而后愤怒的挥剑向了父亲,她好像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命运。 她忽然无比的恨这个世界,恨苍天不公,恨这不公的世道啊! 为什么总是要如此残忍不堪的对待自己啊。 “长安,你在做什么?发生什么了?” 父亲谢奕石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令姜只是狠狠的将长剑对着他。 “谢无奕,你倒是还有脸问我么?” 她挥舞着长剑,朝着她的父亲。 谢无奕喝了很多的酒,可是这一刻,忽然有些清醒,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你阿娘怎么了?你说话啊!” 他冲上去,并不在乎刀剑的锋利,而是使命的摇晃着谢令姜的身体。 谢令姜忽然顽劣又清冷的笑了,她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 “是呀,她死了。” “谁死了?” 谢无奕似乎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重复的问了一句。 谢令姜强自冷静下来,狠狠地撞向了谢无奕。 “是你逼死了阿娘!” “阿娘死了!” “谢无奕!你逼死了你的发妻。” 等谢玄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让他心痛的一幕,阿姊在雨里独自前行,身后是跌倒的阿耶,屋里是死去的阿娘。 谢令姜直接就到了王小妇的院子里。 王小妇神魂惊骇,她战栗的在原地。 谢令姜先是看了看她屋里头来不及藏起的诅咒,巫蛊娃娃身上插着数不清的银针,还有阿娘的八字,她的长剑带着血搁置在她的脖子上,而后似乎是极为轻蔑的笑了。 王小妇战战兢兢地开口,可是说不出话来了。 谢令姜的剑气割伤了她的嗓子。 从盛宴里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回来的谢二娘子谢道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小妇这样的结局。 谢令姜冷冽开口:“搜!” 谢氏的仆从们鱼贯而入地进行搜索。 大家孙氏身边的嬷嬷来到此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 王小妇颤抖地开口:“妾并没有想过大妇会这样想不开,妾只是如实说妾与家君在之前就已相好。” 简直可笑,她谢令姜的阿娘,怎么会这样轻易死去?为了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己的阿耶呢? 可现如今一切的证据都证明王小妇害死了阿娘阮容,大家孙氏纵然有些厌恶这个大儿媳妇,但也从未想过要对方死,也更未想过对方是以自戕的方式,在此时此刻死去。 此时看着这两年老实的不少有几分小聪明的王小妇,大孙氏心里头有着说不出来的怒气。 登时便命令左右奴仆将小王氏给拿下,当场乱棍打死。 谢令姜这时才竭力似的晕死在雨中,谢玄担心不已的扶着长姐休息。 谢二娘子谢道聆回到家时,感觉到仆从们的视线已然不对了,这些人的目光也格外地不对劲。 她满腹疑问想要找到答案,却是没什么结果的。 孙嬷嬷声音冷冷的:“二娘子安生些。” 谢令姜醒来之后,不要命的狂奔到了谢道聆的面前,猩红着双眼盯着她:“你会遭到报应的。”
第248章 :她姓谢 “你阿姨死了,你也会死,在你死之前,你会万劫不复!” 谢道聆开始连夜的做起噩梦来,经受不住的生了病。 冷汗淋漓,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近些日子里时常目见死去的王小妇前来寻她,恍惚之间,她的身影又逐渐消失了,真真就是一场罪孽的梦。 谢家大爷谢奕石自此以后大变性情,尚在病中的祖父几乎差点气死,而后下令禁足。 谢家三爷谢安石免不了要担负起家族重任来。 阮遥集说不上来心里有怎样的感觉,已经足足三日三夜没有睡了,他跨过山河前来,只是感觉到心里很痛苦。 也许在很早很早之前,在他初见谢令姜的时候,就已经将心留给了她,对于他来说,谢令姜从来不只是妹妹,不只是自己要守护的存在。 可是看到大雨滂沱里正迎着风雨倒下的手执长剑的谢令姜的时候,阮遥集阮西顾第一次生出了比在战场上更拥有的嗜血之情,杀伐气势甚至惊吓到了尾随而来的谢家大爷谢奕石,他一只手抱着谢令姜,一只手握着那长剑,冷冷道:“还请姑婿自重。” 这是最后一次的尊称。 从此以后,他与谢氏的联系,只有长安一人了。 谢玄虽然年幼,眼前的一幕也令他痛恨不已。 在这一日,谢玄等同同时失去了母亲,父亲的爱,阿姊的天真。 他双目通红,却也无望。 阮遥集小心翼翼的给谢令姜喂药,然后就撑着下巴在边上看着她。 小娘子闭目的时候,分外可爱,还有儿时的娇憨和清纯。 他亲眼见证小娘子从含苞待放到此时风华绝代,她是在他怀抱里长大的小娘子。 她的喜怒哀乐都和他一块儿,而如今他竟未能护住她。 小娘子幼时就颇爱有心事。 她总是苦心孤诣的去思考着原本不改变承担在她肩膀的责任,总是故作风趣的试探大人们心里头的计谋。 可是她也实在是太可爱,太让他怜爱了。 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五胡乱华,殊乃国耻。 那些屈辱的历史在他们这一代的世家儿郎们心中,或许都有所遗忘,可偏偏小娘子时时刻刻,不敢相忘。 这些年阮遥集一直在经营自己,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将那孤影少女荫蔽于羽翼之下。 大孙氏如今精神头差了许多,虽然向来对大儿媳,大妇阮容有所不满,可是自阮容之死,密不发丧,她也颇为踌躇,说句不好听的,倘若阮遥集不来,此事便只是他谢家私事,可是阮遥集在此地,便变成公中之事。 旁人或许不知道阮遥集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是大孙氏却早就知道这少年郎君此时已然算是如日中天,尤其是深受太子重任,天子面前,尚且又颜面,不说夺回玉玺,数次出入军中,此时陈留阮氏一组=族竟都以阮遥集为家主了。 但是对于陈郡谢氏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呢? 对于陈郡谢氏的将来,如今孙辈里头,除了谢令姜一女颇有风骨,竟再难有人鼎立门户,谢安能够保谢家三十年,然三十年后,谢家当如何? 她不由得觉得苦涩,眼下两位先生也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朝不虑夕,陈留阮氏隐世数十年,却渐渐锋芒毕露,她谢氏百年士族,千年世家,难不成竟无路可走? 而后前来求见的谢三夫人刘氏更是有些惊慌,她虽也是世族,但是始终心里头察觉不如阮容大气,但妯娌之间不如姊妹,大嫂阮容为宗子大妇,向来都是出挑的,她身上与其说是身为女子的贵气,更不如说是身为男子的骨气,是她也羡慕的神仙啊。 刘氏有时心里也在想,倘若谢安那时年纪大一些,出挑一些,会不会阮容配的就是谢安了。 而后又了然一笑,三郎向来总是表现出来一种孑然风姿,他在东山的时候,就有隐世的神仙情怀,而此时此刻,不也是有几分想退却的心,只是又忍不住操心。 自己未免想多了。 只是阮容红颜薄命,竟如此早离开人世,真叫她有些唇亡齿寒,扼腕叹息。 “大家,您看,如何安排?” 这些事情,属实有些复杂了。 甚至就连大孙氏也不知道如何安排妥当,只是摆了摆手。 “先等大娘醒来吧。” 谢令姜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少年在自己的身边,不,也许都要是个青年了,他浅浅闭目,仍旧维持着看她的姿势。 眉目间如竹孤骨,棱角分明,霁月清风,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还没有学会收敛,寒锋已经出现了。 她纤细的手指才触及他的眉心,他便睁开了那双眼睛,慧如灿星,深如东海。 他那冷冽之意完全消失,温暖如同永和九年的兰亭春光。 “长安,你醒了?喝点水。” 蜂蜜水甜甜的,润了润谢令姜的嗓子,谢令姜的嗓子也压根并不苦涩,反而格外香甜。 她想开口说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阮遥集温柔至极的亲吻了她还有些呆滞的手指。 “从此以后,阿兄会为你遮挡所有的风雨。” 谢令姜闭上了眼,似乎回忆起在年幼的时候,有人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是自己的兄长。 谢寄奴。 已经很久没有有听到这句话了。 但是在此时,她重新听见了。 谢令姜从来没有倒下过。 她莞尔一笑,非常温柔的说了一声:“好。” 谢道聆以为的报复,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显得格外的和风顺雨。 她先去见了祖母大家大孙氏,而后出来时送了阮遥集离去。 阿兄有阿兄的事情要去做,她也有她的使命要完成。 二位祖父也支持不住了。 谢令姜没有眼泪了。 她带着兄弟们前去拜见。 可是两位祖父只要见她。 她恭敬的在两位祖父的床榻前聆听教诲,和最后的遗言。 她已然心里有数了。 她拿着祖父的印章,写下祖父的训诫。 她是谢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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