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在梦里切身体会一遍背叛后血淋淋的下场,还不会随梦醒后淡却,都会彻底放弃背叛的念头。 ——这梦还是联机的。 杜宣缘懒得一个一个找人“谈心”,直接构筑背叛处决的大场景,让他们提前彩排一下万箭穿心,便于做出谨慎选择。 至于她如何不打草惊蛇地让皇帝下这个调令,则得益于一份份公文的铺垫。 关于定北军拆分进度的公文,里边大半都是对皇帝的马屁。 杜宣缘把这个任务交给华蔚。 华蔚官家女子出身,专业十分对口,一天的工夫写完日期不同、进度略有修改的三十份公文,每一篇的溢美之词都不重样。 一天一份夸夸文,还汇报着最想听的好消息。 谁看了谁不迷糊? 公文里那一小撮的正事皇帝一贯不看,他也看不懂,他只觉得“陈仲因”做的事情甚合他意,高兴得他时不时要造反一下的头风都没那么痛了。 于是在收到杜宣缘要回苍安县昔日驻军的请求后,根本就不把几千人放在眼里的皇帝直接批了。 这定北大将军都自觉成光杆司令了,皇帝想着总要给些什么补偿。 杜宣缘拆完定北军,又开始向皇帝打报告,提议把北地各州的地方军裁了,卸甲归田以恢复民。 这简直就是冲着北地其他州配备的地方军磨刀霍霍。 北地各州地方军首领大惊失色。 她这是自己把伞丢了淋雨,还要把其他人的伞都撕了啊! 军队就是他们的权柄,怎么舍得轻易裁军? 但收拢兵马的真实心理不能暴露,只能找其他借口。 比如北虏——可北虏已经被杜宣缘打到犄角旮旯里去,想要休养生息卷土重来恐怕都得十几年。 再比如百姓起义——欸?百姓呢? 这时候北地各州的刺史一统计,发现他们辖下那些年年起义的刺头们都没了。 北地都被闹得十室九空,想起义都没这个条件。 而且这个提议偏偏是杜宣缘提的。 她已经把自己直属的定北军拆的差不多,一营只留五千人,十个营拆分重组成五个营,正好前段时间定北军叛乱跑得跑、死得死,杜宣缘给定北军剩余将士请功,那些营长们官升了,管得兵却没了不少。 还不能抗议,一抗议就是圣旨。 当时杜宣缘还联络这些地方军过来“帮忙”,他们就是奉命防止定北军再度叛乱的。 结果现在定北军裁完,剩下这些素质更高的士卒开始盯着地方军裁员来。 倒是风水轮流转。 一看北地这些人就知道他们心不齐到什么程度,连唇亡齿寒都不知道。 北地的军首人都麻了。 名义上他们也都是杜宣缘的兵。 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捅自己一刀的——这新任定北大将军是不是有病啊,觉得管不住北地这么多兵马,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哪有一上来就放血的啊! 皇帝很高兴。 南北定乱、百姓安居乐业,简直就是盛世中兴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名留青史了,能不开心吗? 杜宣缘也挺高兴的。 自从开始裁军,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暗杀她。 抓住一波就是一次名正言顺的排除异己,定北军逐步裁兵的这一个月里,杜宣缘已经把军中那些混吃等死、怀有异心的全部清了出去。 定北军人数虽然比以前少,但军队素质提高,对杜宣缘更是言听计从。 现在裁地方军,又可以借此党同伐异,还能为自己以后的南下铺路。 杜宣缘深谙那些名义上归属自己的兵马,都不一定是她的人,只有真正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军队,才是属于她的力量。 不过北地那些军首也不全是等着刀落下来的人。 暗杀杜宣缘这条路已经有无数“前辈”验证过,几乎可以说是死路不通,便有人另辟蹊径,瞄上了杜宣缘在黄州的“故人”。 他们当然不会傻到觉得能用史同满威胁到杜宣缘。 而是有人通过在皇城的关系,获知了杜宣缘曾经在太医院的旧事。 安南军那位鬼面小将军的名号已经颇为响亮,杜宣缘从未刻意隐瞒过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心人稍稍一调查,便能获知两者是如何交集的。
第198章 团圆 史同满与“陈仲因”不合在太医院是众所周知。 她又为何会在史同满获罪后主动收留对方的弟弟妹妹? 是不是在太医院时另有隐情,要以此威胁史同满? 太医院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负责皇室贵胄们身体健康的机构,这个案子还是过了皇帝的眼,牵扯到一任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院正。 若是其中有猫腻,那可真有的是东西能说道说道。 只可惜,他们所有的谋划,都在杜宣缘眼皮子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不需要在系统地图上关注他们的动向,单单是有人打听“陈仲因”的太医院旧事,杜宣缘远在皇城的探子便将情况记录在案,连形迹可疑的人样貌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后在“线上会议”时汇报给杜宣缘。 没见过杜宣缘原貌的人,虽不清楚这位神通广大入梦而来的仙人是谁,可接触个几回,谁还能意识不到,这位神女与他们就是一伙的。 当暗中调查之人收到信息,立刻派人去黄州掳走史同满。 他们还觉得自己当机立断,沾沾自喜着杜宣缘棋差一招时,却不知黄州早已人去楼空。 史同满被带到定北军新营。 他人还是懵的。 大半夜睡得正香呢,家里突然闯进一波训练有素的人,眨眼工夫就替他收拾好家里的全部行当,扛着他和他的家眷就跑。 任谁都很难不傻眼。 直到见到杜宣缘,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仲因,这是……” 杜宣缘将情况简单讲述与他,史同满顿时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着便听杜宣缘道:“北地颇乱,我将遣人送你去江南,阿春在穆旗奔手下颇有建树,可为你提供庇护。” 史同满闻言神色一僵。 他觑着杜宣缘的神色,立刻保证道:“你放心,我定不会将当初太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阿春。” “不。”杜宣缘却笑了,“还请史兄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阿春。” 史同满不解。 “你我若无当初的龃龉,今日怎会有人无缘无故打上你的主意?”杜宣缘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恐怕早就有所察觉,而今她已独当一面,不必瞒她。” 这番坦荡荡的话倒是叫史同满有些惭愧。 史同满当时的流放之罪,早在黄州瘟疫救助百姓之时就抵消了,而今动身前往江南再无羁绊。 在杜宣缘的规划下,他们绕过北地各军的眼线顺利抵达江南。 得到消息的阿春临时赶回丹州渡口接应。 史同满下船时,一眼便瞧见鹤立鸡群的鬼面小将,她身上还穿着贴合自己身形的轻甲,头发牢牢盘在发顶,身形挺拔,干练又飒爽。 她戴的面具,是年前史同满托杜宣缘送的那副。 面对这样英姿飒飒的阿春,史同满一时有些不敢相认,还是阿春笑着上前扶他下船。 “久别重逢,本来该带哥哥好好逛一逛江南的,但我还有公务在身。”阿春不见任何疏离,还笑着朝素未谋面的嫂嫂打招呼。 史同满百感交集。 阿春与嫂子寒暄几句,便不满地对他道:“黄州是没有江南富庶,只是嫂子是黄州人士,哥哥带着嫂子背井离乡实在不好。” 史同满一愣——杜宣缘并未将实情预先告知阿春。 他讷讷道:“非是自愿,实乃避祸。” 听完来龙去脉后,阿春在原地怔忪了好一阵,终于在史同满关切声中如梦初醒。 “原来是这样……”她低喃一声。 随后阿春笑着对他说:“我先带哥哥去旅店歇脚,住处的事情晚点再商量吧。” 史同满一向嘴笨,想劝慰阿春。 结果阿春听了他的劝慰,却垂眸道:“我其实……有察觉到的,哥哥与旧日同僚一贯不熟,哪里会有人愿意接这一大家子照顾。这些明争暗斗,输输赢赢的实属常事。只是我、我……” 她心里显然乱得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史同满遂不再多言。 一路上阿春还强打精神,与史同满介绍丹州这里的风土人情。 将人送到旅店后,阿春告别回营。 待到在营中忙完了公务,暮色以至,阿春方看着天边那一点落日余晖怔神。 “接到你哥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春猛然回头,吃惊道:“夫人?” 她与那几个弟弟妹妹们一直以夫人称呼“陈仲因”的妻子。 在刚刚被杜宣缘带回去的那段时间里,杜宣缘是很少有时间陪这群半大孩子,家里的事情都是由陈仲因照顾。 温柔体贴的夫人从不会嫌弃他们出身市井的粗俗,并愿意细致教导。 这群如野草般勉力抽芽的孩子们过惯了风吹雨打的日子,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汲取过温情,自然眨眼便沉沦进“慈母”的爱护中,对陈仲因很是濡慕。 尽管许久未见,阿春再见到杜宣缘的面孔,依旧难掩亲昵之色。 可惜来的是个“严父”。 杜宣缘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叫姐姐。” 阿春急急捂住脑袋,茫然看向她:“姐姐?” 这动作好熟悉啊。 她又猛然意识到杜宣缘不该出现在这里,抬头正要询问,余光却从四周划过,顿时愕然地立在原地。 阿春盯着熟悉的郁郁葱葱小院子说不出话。 “一个梦境。”杜宣缘笑着招呼她往里走。 阿春猛然回神,快步跟上她——屋内的摆设与记忆中稍稍有些偏差,毕竟她离家已经许久。 虽然这是梦境,可实在太过真实。 阿春产生些近乡情怯的感觉,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迈步。 杜宣缘转头看她:“进来吧,只是一个梦中的场景,没有其他人。” 阿春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她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指尖却只触到光滑柔软的皮肤。 在阿春呆怔怔的目光下,杜宣缘眨眨眼,说:“我当时说,可以帮你去掉脸上的疤痕,可不是只在梦中哦。” 阿春骤然瞪大双眼。 “哥……哥?” 阿春面上的伤疤深而广,即便是高明的圣手都不敢保证能去掉疤痕。 这个承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向她许下过。 不过当时自己拒绝了。 杜宣缘语调悠扬,又强调一遍:“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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