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把握再射一箭正中领头魔虎心脏,但那之后难保证剩下的两虎不会趁机一齐发难。 俗话还说打狗莫入穷巷呢,真要把它们赶尽杀绝也不容易,她双拳难敌四腿。 只能指望眼前这帮大家伙能被她吓住,知难而退。 不知道二师兄他们怎么清扫的路障!居然让魔兽在营地这么近的距离内出没! 她又分心瞥了一眼不远处趴在地上面朝下的乌行止,幸好魔虎对吃“死人”的兴趣比不上眼前她这个活人,目前还没有顾得上咬他。 玄负雪分出一缕神识偷偷探查了一下他的气息,确认人只是被打晕还活着之后就松了口气。 虽然,她很看不上这小子,关键时候帮不上忙还第一个倒下,窝囊至极! 但至少她还是想全须全尾将人带回去,不然可怎么向师父他们交代。 正当玄负雪一点点地往后挪,背后忽然也传来了一声长啸。 她浑身僵硬,简直要在内心爆粗口了: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被魔兽前后夹击这是合理的吗?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帮畜生还这么聪明狡诈能用战术?! 长啸过后,魔虎群也开始躁动不安,原先在地上匍匐的领头虎居然撑力站起,朝她龇出尖牙。 玄负雪攥紧鹤鸣弓,正要再次拉弓射箭,耳边忽地刮过一阵凉风:“嗖——” 紧接着又是密集的“嗖、嗖”几声,玄负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道灰黄混杂的身影从身边一窜而过。 那是十来只獠牙毕露的野犬,也沾染了些许魔气,皮毛虬结,被暗褐色的血迹沾染成一缕一缕,有的尾巴已经断了半截,有的耳朵缺失一半,或是瞎了右眼。 然而这帮“残兵败将”一般野犬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奔来,奔跑的皮毛在雪夜中看起来竟然像是铺天盖地似的黑色浪潮。 玄负雪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从未见过数量如此之多、凶态尽显的野狗群。 野狗从喉咙里低低发出恶吼,以一种狩猎的姿态将三只魔虎团团围住。 魔虎从来都是食人的上位者,现下却被一帮“丧家之犬”围猎,它极为不甘地低吼,下一刻,三只魔虎仿佛约好了一般,不约而同朝着西方冲去试图冲破包围。 野狗群也狂躁地奔跑,其中两只精瘦的野犬直接一个助跑跃上了首虎的后背,甩头直接撕扯下一块鲜血淋漓、还带着毛皮的血肉。 玄负雪咬着唇才忍住没笑出声。 好好好,就该这样狗咬狗!让你们袭击我,人间路不走非撞阎王殿上来! 最好野狗咬死了魔虎,斗个两败俱伤,她再收拾了剩下苟延残喘的野狗群,到时候拎着魔兽尸体回去找二师兄交差,看他还敢不敢说自己出来这一躺是混吃贪玩的! 她笑得满心喜悦,正以为自己稳稳当当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不妨背后突然传来一串骤重的奔行声。 玄负雪还没来得及闪身,便被一个炙热的东西重重扑倒。 紧接着,后颈被人一把掐住,她被钳制着同那人在雪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扬起的雪尘漫天盖地。 有星点雪屑掉进了她的眼睛,痛得泪水模糊。 她面朝天被压在雪地之中,视线里的墨蓝色天幕不见了,其中突兀出现一张面如刀削的脸庞。 星光闪烁,少年居高临下,一头墨发凌乱披散,脸上还挂着锈色、半干涸的血迹,在夜色中看起来像某种深黑的魔纹。 他简直像从九泉阴曹下爬出来的煞鬼。 方才面对猛兽的带血獠牙,玄负雪沉稳自若。 可现如今,对上少年仿佛翻涌着浓黑漩涡的双眸,她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 那少年见她一动不动,于是眯着眼,以一种极恶凶兽打量自己捕获猎物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 看还不够,他还在玄负雪脸颊上狠捏了一把。 他手指上老茧粗糙,用的力度又毫不怜惜,疼得玄负雪一下子哀叫出声。 疼楚终于让她魂飞天外的神智回归躯壳,她如梦方醒似的剧烈挣扎起来。 这个动作极大地引来少年的不满,他曲起左腿,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乱动的双脚,然后一手就攥紧她的两只手腕,摁牢固定在头顶,顶着玄负雪又惊又怒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负雪内心在无声地尖叫,她抖着嘴唇,想要说话,让这人放开自己。 可喉咙里像是被灌了铁水,一口锈味,无论如何就是出不了声。 那少年又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拍拍打打。 虽然玄负雪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看自己的眼神...... 就像一个屠夫在对着自己摊位上的猪肉挑挑拣拣。 后知后觉的愤怒和屈辱席卷了玄负雪全身,她再次爆发出力量,又是踢又是踹,势要逃脱这家伙的控制。 少年这次没有再不满,却兀然朝她笑了起来,露出犬齿尖尖,随后从喉咙里滚出一串低低的吼叫。 宛如犬吠。 第005章 打架 魔王宫,百花殿内。 玄负雪猛地睁开眼睛。 她仿佛刚从沉水中抬起头,胸口发闷,呼吸急促。 方才她又梦见了初次遇见凛迟的场景。 那天最后,野狗群分食了魔虎,却对她未动分毫。二师兄除魔归营的队伍回来的及时,救下了她和乌行止。 魔虎出现是个意外,它们原本正与野犬群争抢地盘,落了下风败逃,生死之间慌不择路,才正巧撞上了行道上的玄负雪和乌行止。 魔物自带对修士的恐惧,大部分野狗远远闻见见孤峰弟子人声便四下逃窜,只剩下玄负雪同那个少年面面相觑。 那少年似乎对自己到手的猎物很满意又舍不得。 野犬几次三番跑远又小跑回来,绕着他的小腿转悠,用牙齿轻轻咬住他破烂的裤腿拉扯,呜呜地催促他快走,他都分毫未动。 最后玄负雪缓过劲来,朝他射了一箭,可惜手太抖没射中,箭柄扎在了离他脚边一步远的地方。 他的笑容立时僵住,脸色仿佛变天一般阴沉下来,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晦暗如酝酿风暴。 少年披头散发,分明是冰天雪地他却袒露着上身,腰间围着一条长毛蓬松的狼皮,精瘦流畅的小腹线条没入其中,下半身只着一条破烂的长裤。 他赤脚站在积雪之中,仿佛天地纯白之间唯一一抹浓墨重彩的漆黑。 最后,少年嗤笑了一声,转身加入了他的同伴。 玄负雪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热汗。 她毫不怀疑,若是二师兄御剑再晚来一步,眼前的狗崽子一定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咽喉。 后来她才知道,那少年就是凛迟。 听说他从小便被亲生父母丢弃在人迹罕至的雪原中,天寒地冻,一个婴儿只堪堪被包裹在单薄的破花襁褓内,连襁褓里填塞的棉絮都是发黑破烂的。 本来他早应该无声无息地被冻毙于霜雪之中,但不知是否命不该绝,他被抛弃的地界正是野犬群的领地范围之内。 在北境之外,人族修士离开之后便成了各方魔兽与魔的势力范围,大大小小兽犬出没,为了珍惜的水源和食物、可供栖息的温暖洞穴而相互袭击,争抢地盘。 如果恰逢阴云连天的暴风雪天,外出狩猎不得,有些魔兽甚至会自相残杀、吞噬同类以求生存。 那样恶劣无人性的环境,可偏偏凛迟活下来了。 不仅活了下来,还平安长到了十五岁,甚至成了一群在雪原肆虐的野狗群的领袖。 无人知晓为何被魔气感染、早失神智的野狗群只在那一日大发慈悲收留了这个人族弃婴,也无人知晓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是如何在野狗群中平安成人。 “玄负雪,你醒了。” 沉冷低哑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玄负雪猛地坐起来。 依旧是昏暗华丽的宫殿,殿内门扉紧闭,只在边墙方几上燃了一盏八角宫灯,方几旁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抱着手臂,一半侧脸被灯光照亮,一半彻底隐在黑暗中。 “你醒了。”见玄负雪一副活见鬼似的表情看着自己,凛迟面不改色,重新说了一遍。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同玄负雪记忆中的一般,低沉嘶哑,仔细听能听出有股奇异的异腔口音。 凛迟从小在野狗窝里长大,口舌习惯了低吠嚎叫,不通人言,之后再怎么努力学说官话,都扭转不了那种古怪的音色。 玄负雪瞪了他一会,手伸在被窝里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没错,很痛,她没死。 “怎么?还觉得不够痛快,又要把我从棺材里头叫醒,再杀一遍?”她脸色不善,“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凛迟只当她在撒泼说气话,稳稳端坐,八方不乱。 须臾,灵光一闪,他若有所思,缓缓道:“所以,你在生气。” 这不是废话么! 玄负雪素来没有耐性,她能费这几句口舌同自己的仇人讲这几句已经是善心大发,如今看他这副不仅毫无悔改、甚至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只觉得一股心头火气,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他。 让你也尝尝血流干的滋味!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然而刚刚扑到床尾,脚腕便被铁链一拉,整个人又重重跌倒摔在一床绫罗绸缎中。 这真怪不得她,两条腿半残多年,知觉时灵时不灵,她早就习惯性忽略所有下半身的感受了。 而且谁能想到凛迟居然丧心病狂地给她栓了铁链! 玄负雪一骨碌爬起来,施法试图破开铁链,但指尖灵气仿佛狂风骤雨中的小火苗,噼啪一闪,就又灭得无影无踪。 就在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试图破锁时,凛迟站了起来。 他记得今日那个名叫青儿的婢女所说。 他,凛迟,深深爱重珍惜这个女人。 爱重珍惜到,甚至不惜剖开了自己一半神识构筑护宫阵,防止魔物侵扰她所在的寝宫。 神识与他心灵感应,但凡有人试图攻击破坏,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赶来援救。 活活剖开神识应当很疼,青儿当时跪在阎罗殿内汇报时,说到这里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连一个旁观者都于心不忍,可当事人凛迟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如今魔修威重,以自身神识构筑防护阵,更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可惜福祸相伴,戮武门外修士围攻,他遭重伤反噬,维系护宫阵的神识也波动不稳,才裂开缝隙让食人魔有机可乘逃进宫内。 “捆仙锁。”他走到玄负雪身边,“你解不开。” 不知这女人为何一醒来便如此激动,动辄要打要杀,他只能暂且把她先绑着,待她冷静些再松开,否则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反击时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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