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前世时,酆都是人界领地内剩下的唯一一个魔族据点。自魔被驱逐北境之后,剩下的魔头只剩残兵败勇,逃亡酆都闭门守关。 然而酆都内瘴气层层,仙门试过攻打几次都是损兵折将,干脆就派了几个仙门在酆都附近联合设置了戒网,把酆都围得像个铁桶,进出不得。 没想到凛迟居然能跑进酆都,看样子还占了酆都、自号为尊了! 青儿点点头,又仔细回忆着自己从其他下人那里听来的消息,东拼西凑勉强同玄负雪讲了些如今情势。 距离她被凛迟一剑穿心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她身死之后,凛迟叛出仙门,公然入魔。可他却没有像其他魔修一般逃亡北境之外,而是屠了一个仙门后打通了前往旧魔圣地酆都的道路,并重新血洗酆都诸魔,占山为王。 眼见魔头凛迟气焰嚣张,仙门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放任他势大。期间大大小小仙门都曾下战书要围剿酆都,可无一者成功。反而让凛迟恶名更为远扬,甚至吸引了不少魔修、魔族试图拜入门下,酆都比往昔热闹非凡。 如今这次仙门联合围剿,更是史无前例聚集了近万名修士。 青儿叙说时不住地拍胸脯叹息,赞称若不是尊上冲锋阵前一人斩杀数十修士,几次逼退敌军,否则现如今酆都早沦为仙门阶下囚。 她并不担心自己同玄负雪讲清这些会泄露军事机密,再如何说,夫人都是尊上的枕边人,俗话也说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左不过过几日说几句软话,夫人和尊上就能和好了。 毕竟,她从一入宫便被分配到百花殿,服侍夫人的衣食起居,亲眼看着尊上对夫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夫人当初昏迷不醒,可尊上每晚都会来看望夫人,无论当日魔族内政务多忙碌,夜夜如此,刮风下雨从无破例。 只是尊上来了也不说话不碰她,每次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夫人,一炷香后再起身离去。 某次青儿来给为殿内香炉换香,意外瞥见尊上出门时眼尾潮红,眸中似乎还有几分濡湿。 青儿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愣愣地望着尊上背影,险些被半燃烧的线香烫到指尖。 原来满手泥泞血腥、屠魔不眨眼的煞鬼修罗,也是会流泪的么? 第007章 不领情 玄负雪耐着性子听完青儿一半对凛迟的钦佩吹捧、一半对战况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描述。 大致心里有了数,她才又缓声道:“其实,我醒过来不久,很多事情都觉得朦朦胧胧的......” “是奴婢疏忽。”青儿极有眼色地接过话茬,“不知夫人有什么想问,奴婢要是知道一定都告诉您!” 玄负雪颔首,张开嘴,让青儿再给她夹一个翡翠虾饺。 那虾饺皮薄半透,内馅饱满,肉香十足,每个都包着满满一整只软弹虾肉,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她一口气吃了五个。 手被捆着自己吃不了,可玄负雪入乡随俗适应的很快,已经能让青儿顺利给自己喂食了。 反正小时她重病无力时也是由见孤峰灵药堂的弟子扶着她给她喂药,早都习惯被人服侍。 虽然她现在十有八九是被凛迟那家伙软禁了,可她日子过的还不错,有吃有喝华宇美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不要太舒坦。 美滋滋地吃完虾饺,玄负雪慢悠悠开口:“首先,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叫我夫人?” 她该不会真的被凛迟那家伙压着拜过堂成亲了罢? 可她那时都只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难道入魔真能如此摧残人的心智、将人完全变成一个变态?! “奴婢从三年前被买入宫内照顾夫人您时,尊上边吩咐所有下人这么称呼您。”青儿两眼茫然,小心翼翼道,“奴婢私下问过在宫里待久的前辈姑姑,但她们似乎也只知道您是尊上的夫人。尊上平日里也不同我们多说,只让我们保持百花殿内清洁舒适就好了。” 偶尔尊上过来会替她施加一个清洁咒,也不需要下人梳发擦身。 看来从青儿这里问不出什么。玄负雪皱起眉,心下沉吟,才道:“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青儿连忙放下碗筷,认真无比地行了个礼:“昨晚夫人杀了那只食人魔,救了奴婢一命,您现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您要奴婢做什么青儿都愿意。” 玄负雪微微一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呃,其实是你们尊上砍掉了它的脑袋,我没出上力气。” 青儿依旧摇头:“夫人同尊上夫妻一体,奴婢感激夫人也是一样的,尊上肯定不会介意。” 玄负雪:...... 要不是她知道眼前这姑娘直率单纯一根筋,她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往自己的糟心点上戳! 最后玄负雪无奈地叹口气,将她想要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青儿。 * 酆都,戮武门外。 凛迟大步流星往前走,身边跟着的魔将颠颠小跑着双手为他奉上拭剑的绸缎。 凛迟随手接过,将那张描金绣红的华贵绸布在染血的断罪剑上随意一抹,漫不经心地一把扔回魔将捧着的漆盒上。 “尊上,第一波前来叫阵的修士已经退回去了,您看是不是要乘胜追击?” 方才有几个前来叫阵的修士嘴里不干不净,将他们魔族上下八代都骂了个狗血喷头。 修魔本来便容易性情暴躁,魔将在战场上一口气连杀数人饶是觉得不够解气,双眼血红,粗声粗气地继续道:“就应该生撬开那帮找死修士的脑壳,开水浇完脑花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骂老子娘——” 凛迟淡淡瞥了他一眼:“孤问你意见了么?” 魔将险些捧不住那只漆盒,手抖地盒盖颠簸咯咯响。 他再也不敢抬眼看凛迟,畏缩地低下脑袋,在心底暗骂自己没用。 明明也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魔将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就是立不起来? 当初凛迟血洗酆都,将它们这帮酆都内散魔收为己用,还有几个没眼力见的刺头不服,叫嚣着要同凛迟打一场分胜负。 魔族性情暴虐,以武为尊,体格都比别人大上不少,偏偏凛迟长得一副好样貌,站在小山似的魔将身边整整矮了一个头,是以一些魔将并不服气。 可当晚,那些不服魔将的脑袋就被高高悬在了戮武门之上,淋漓的鲜血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滴。 杀了还不算,众魔魂魄都被碾碎,再无投胎转世可能。 此后一干魔将再收了小心思,各个夹着尾巴俯首帖耳地听凭指挥。 “尊上,百花殿有消息。”一名宫侍快步而来,他瞄了一眼凛迟,辨不出他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夫人身体不适,那边托人来问,尊上是否要去瞧瞧?” 玄负雪病了? 凛迟回想起早前那人披头散发、一副要生生掐死自己的模样,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那宫侍得不到回复,又不得不说,只能默默退了下去。 后头的魔将低眉顺眼地跟着凛迟走了几步,忽然有些奇怪,大着胆子瞄了一眼。 尊上这是要去哪?若是回军营,也不该是这条路啊? 可他早被凛迟吓破了胆,压根不敢提问,只当尊上是另有想法。 难不成是要回魔王宫、去瞧瞧百花殿那位? 啧啧,真是美色误人、红颜祸水! 就当他在心中诧异凛迟这般无心无情之人也会为美色所迷时,凛迟突然停了下来。 魔将下意识地抬起头,更讶然地发现他们二人方才竟是绕了一大圈,又回了原地。 凛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走前面。” 魔将二丈摸不着头脑地迈开步子:“尊上,我们这是要去哪?” 凛迟依旧沉默了许久,才道:“回魔王宫,孤的寝殿。” “尊上累了,想回去休息罢?”魔将松了口气,还好自家尊上没有被色胆蒙头、抛下战事去看那劳什子夫人。 女人只会影响我们魔修拔剑的速度,尊上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魔将心情松快了许多,心情一轻松,说话就开始不经过光溜溜的大脑:“哎呀您早说嘛,我直接带您回去就好了。您在这绕来绕去,我还差点以为您是不认方向、迷路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凛迟:...... 凛迟冷飕飕地甩了他一眼:“好笑么?” 魔将粗粝豪放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眉顺眼地去领路了,心道自前日受伤后,尊上的脾性就越来越捉摸不定。 原先有几个比较得尊上赏识的武将前去探望尊上,尊上却好似不认识这帮人一般,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方才在战场上,尊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勇猛,只是大概是杀昏了头,居然一路冲到了敌方阵营里头去,若非魔将们反应及时、对方修士又被尊上一身煞气吓住,尊上可就要陷在一群仙门敌军里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终于回了魔王宫。 虽然魔将很纳闷尊上为何不召来他的冥火鬼车,偏要徒行到魔王宫,但他还是很识时务地没有多问。 绕过魔王宫中央的议事殿,紧跟在后的便是平日供魔尊休憩的阎罗殿。 上一任占据酆都的魔头是个穷奢极欲的大魔,命令手下魔族将阎罗殿大加修缮,风格很符合魔族的喜好,到处鬼气森森、阴暗冰冷。 魔将告退之后,凛迟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缓步迈入殿中。 他确实是不认得魔宫内的路了。 受伤之后神识动荡,连往日曾经走过千万遍的道路景色都变得无比陌生,为数不多能凭借本能做出的,便是战场上的杀戮。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挥剑刺入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有一道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热血豪泼落在脸颊的温度也无比熟悉亲切。 有几刻,他甚至生出了丢掉手里的剑柄,直接扑上去、用牙齿撕咬开猎物喉咙的蓬勃欲望。 似乎他平日里便是很沉默,因此周围众人并未发觉他的不对。 凛迟一路走,一路随意解开自己身上染血的大氅和战甲,鎏金甲胄重重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空空荡荡,他只着一条黑绸长裤,赤着脚踏入了殿中央的冷泉。 自他伤后第一次睁眼,灵府内便始终在灼灼跳痛,为他诊治的魔医说这是神识受损的后遗症。 因为剖出了一半神识做百花殿的护仙罩,他的灵府本就比别人更不稳定,加之又受了重伤,一时半刻无法痊愈。 他斜斜靠在池壁边,冰冷的水面上渐渐蒸腾起白雾。 脖颈上被指甲拉出的伤口碰了寒水,现下开始丝丝地发起刺痛。 魔医还说,若想要尽快回复,最好的方法便是撤了百花殿的护仙罩,收回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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