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无论如何,你都给同赵氏打好关系,不然——” 他看着画扇不再动弹的头顶,还有没了的哭声,明显就是在仔细听他说话,等着他的反应。 他移开视线,接着说:“不然,就将你扔出去。” 画扇闻言猛然抬头,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好事? 她眼中一瞬间的惊讶没能藏住,顾衍之从中看住喜意,他心下更是确定,她方才说那番话,就是在骗他,他态度更冷淡,“扔回枫桥巷。” 就是丢回青楼的另一个说法。 画扇又埋头小声啜泣,只是轻声应了一下。 若他是人,有一点良心的话,都不该再这样威胁她。可惜他没有。 晚间,子弦在画扇的请求下,来到东厢房,帮着画扇将屏风后面的案几紧紧拼凑在一块。 子弦好心,又将他和罗南屋里的案几搬过来,都拼在一起,将他自己的被子也搬过来一床,给画扇铺上。 虽然简陋,但也算有了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画扇摸了摸子弦的头,这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还没被他主子带歪。 同时,来给顾衍之送被子的罗南见此,嘲讽道:“勾引郎君就算了,不要再勾引我们小子弦。”他想明白了,此女方才就是在引诱殿下。 而且,一日过去,她计谋更胜一筹,昨日殿下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今日态度就软了一些,若这样过几月,那还得了!? 但他这一句话,将其余三个人全都得罪了一遍。 顾衍之往这边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而子弦没被女子如此对待过,害羞地垂头,脸色涨红。 画扇理都没理罗南,又摸了摸子弦的头,想起了独自留在姜国的阿浓,父皇向来不喜阿浓,她又不在,阿浓定会被被赵姬母子各种刁难。 近日都和子弦相处,画扇知道子弦从小就没了父母,温柔道:“子弦以后把我当姐姐吧,我会保护你的。” 子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画扇也稍微有些开怀,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起码有了个能说话的人。 前路茫茫,为了阿浓,她还是给想办法,早些回去。 旁人都走了,画扇也往屏风后面走,她往内室扫了一眼,见顾衍之床上多了被子,冷哼一声,他也知道没被子会冷,却要让她睡地上! 当真是个毫无风度的卑鄙小人。 走过屏风,她恍然瞥见,小食案上多了个装着吃食的纸袋子。 别处不放,偏偏放在她床边,那就别怪她打开看看了。 里面是几个饼子,画扇凑过去仔细看看,干巴巴的。 想到白日,这应当是给她买回来的,画扇咬了一小口,实在有些噎人,她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之后小声嘟囔着:“这根本不是饵饼,饵是用米磨的,这是干饼,用麦磨的,还硬邦邦的,好难吃……” 顾衍之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不吃便扔出去。” 画扇哦了一声,但她一下午都没吃东西了,就凑合地啃着。虽然有点难吃,但总比带皮的麦饭好多了,起码是磨成粉后蒸熟的。 吃完了饼,画扇连困带饿了多天,终于吃饱,也有了能睡的地方。她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一夜无梦。 画扇独自出了地道,于夜色中穿行。 往昔回忆不断在脑海中闪过,仿佛还在昨天,芷兰还站在她的面前,明知故问道:“哟,顾大人脸怎么肿了?” 可如今,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她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曾见着。 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她又想起六岁那年,静仪着一袭淡青色锦缎小裙,明明眼中满是胆怯,却还是挤过人群为她说话: “这弓本就是为你们男子制的,你们用着顺手,便自以为这弓没问题了,可曾考虑过我们?要我说,方才那局并不作数,要么为她换一把合适的弓,要么便换一种比试方式。” 那个羞怯的小姑娘满眼崇拜地看着她,说想要成为像她那般勇敢的人,做很多从前不敢做的事,而如今,她做出了比许多人都要勇敢地举动,却终究为此献出了生命。 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庭院之上。月光为乌云遮挡,只余下几点黯淡的星子。少女躲过在黎府巡逻的人群,如猫儿一般灵巧地落在院中,长剑在黑夜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第七十九章 月色溶溶,若银霜倾洒。 今夜的太傅府格外安静。 院中草木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画扇躲过府中巡逻的士兵,裙角在花丛轻拂而过,沾染些许兰芷余香。 屋内烛火摇曳闪烁,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道身影佝偻着,在这般春夜中有些许沧桑。 “父亲……您喝点吧……”黎谨端着药碗,银勺在碗中缓缓搅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滚出去!咳咳……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太傅厉声呵斥,声音满是沧桑。他别过头去不看她,只无力地倚在墙上,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滚!” 门扉轻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黎谨自房内走出,抬眼,目光落在画扇身上,握着瓷碗的手霎时松开,药渍溅了满身。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几下,即使青楼供得也是干饼,比这精细些。 旁边三人都愣住了。都觉她昨日过于颐指气使和跋扈,是故意挑挑拣拣。但此刻才知,她当真吃不惯这样的东西。 姜国虽没有东淮兵强马壮,但民间富裕,过得比东淮滋润许多,也不常食麦饭的。 画扇转过头,很饿,但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实在食不下去,看着顾衍之小声,可怜巴巴道:“我想吃饵饼。” 那才是姜国人吃惯的东西。姜国人喜食饼,即使贫民也食饼。 而饵是稻米磨成粉,最后蒸熟的饼子。据画扇所知,东淮的街上,也有将饵饼当成小食来卖的摊子。 女子美眸中盈盈带泪,是方才干呕所至,稍微抿着唇,神色略有拘谨又带着些许期盼,很难不让人心软。 顾衍之张口,刚想说话,却有咳意涌起。他偏头,掩唇轻咳几声,随后道:“明日不用给她备饭。” 罗南以为殿下是心软了,准备给她买饵饼。虽然不喜此女,但也不能看着她饿死,他点头,今日出去买东西时记着。 但对面的女子闻言,却直接埋头大口吃起了麦饭,眼瞧着几滴泪落在饭里。昨日挑挑拣拣的人,今日几大口便把整碗都用完了。 她起身,说了一句食好了,便忍着脚痛快步走回房去,只余桌上的摆得端正的碗筷。 还不用给她备饭。画扇明白顾衍之就是威胁她,人死了就不用备饭了。 对啊,死了就不用吃东西了。罗南再看顾衍之时,表情充满敬佩,当真是郎君无情,有了肌肤之亲,都不会有一丝心软。 连个饼子都不给买,那他也就放心了。 而顾衍之未再出言。 因为对画扇有些许怜悯,白日罗南给她送了几套布裙回来,虽然料子不够好。但起码有穿的了,画扇勉强接受。 只剩她和子弦在家,画扇深知子弦就是被留下来看着她的,但子弦听她的话,也不算太糟。 可子弦被顾衍之嘱咐过,不论画扇如何问,子弦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能透露几人底细的话,她只得作罢。 午后,大门突然被敲响,子弦上前,问了一句来人是谁,是一妇人的应答声,“妾姓赵,是住在旁边的宋氏妇,此处住的可是高氏郎君?” 在子弦的示意下,画扇打开门,她只露出去一个脑袋,点了点头。 赵孺见清画扇,觉得传言果然没错,即使只是个外室也如此貌美,她被惊艳几瞬,这小脸白嫩的,可比巷头卖豆腐的女儿好看多了。 画扇察觉到对方露骨的打量,有些许不适应,但因赵孺是女子,她也能忍着,看着对面妇人富态的脸,她问,“何事?” 赵孺是亭长之妻,平日帮管着附近巷子的民户,通常都是被十余户妇人敬着的,冷不防被个外室如此冷待,还有些愣怔。 但画扇长得过好,又与赵孺刚嫁到旁县的女儿差不多大,赵孺思女,也就没多计较,“女娘,附近的娘子们听闻来了新妹妹,都想聚上一聚,不知女娘明日可有空?” 画扇果断摇头,“甚忙,你们聚吧。” 等了一会儿,她见赵孺还站在门口,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她又有礼节地问了一句,“请问还有事么?” 赵孺摇摇头,随后,画扇向其颔首,表示有缘再见,就将只开了一条缝的大门关上了。 赵孺看着禁闭的大门,觉得这个外室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具体哪怪,她只能边琢磨边着往家中走。 他偏过头去,眼中闪过些许失落,沉默许久,终于欺身上前,修长的手缓缓捏起她的下巴,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将世间万物吞噬:“你爱我吗?” 画扇勾上他的脖子:“爱。” 他俯身看她,笑意未达眼底:“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画扇扭着腰肢,强忍着心中恨意吻上他的脸颊。 “好。”
第八十章 夜幕如墨,月光自桃枝缝隙间倾洒而下,在地面映出斑驳的光影。 罗裙在墙上慌乱拂过,少女莲步急迈,钗环于鬓边凌乱地晃荡,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身后,数盏死灯摇曳逼近,光晕中映出几个人影,脚步匆匆,衣袂带风。 “快点追!抓住她!让她跑了可就遭了!” 呼声在寂静的夜中回响,檐下栖息的宿鸟被这声音惊起,扑棱棱地冲向夜空。 几人在黑夜中不断逼近,那少女却在拐弯处突然消失不见。眼前空荡荡的,再没了画扇半分声音,唯有一扇朱红色府门紧紧闭着,精美的铜狮点缀其上,门上铜环在风中微微晃动,金属撞击木板之声在夜中轻轻响起。 少男少女的身影映落在屏风上,殿外重兵以待,大雨滂沱。 画扇背靠于屏风之上,血在她淡青色衣裙绽开,犹如赤色的莲花开,晕染开猩红的一片。 “杀人?少将莫要说笑,我一介女子,断无那般武艺身手,谈何能杀人?” 气氛凝滞的大殿里,响起她清婉的声线。 她面色平和,分毫不见慌乱。四周只余下了雨从屋檐落下沙沙声。 画扇知晓他不会轻信,下一刻,抬手伸向腰间。 裙带被抽离、衣裙从肩头滑下一瞬间,面前少年皱起眉心,下意识侧开脸去。 只是那旖旎的一幕,还是不偏不倚撞入了他的眼中。她额头靠在床柱之上,轻轻地咳嗽,下意识抬手去摸发热的耳畔,手却一下定在了那里,接着整个人慢慢地僵住。 她今日佩戴的是三穗流苏珍珠耳坠,可刚从右耳解下来的这个,上面的流苏珍珠只有两穗,有一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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