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色的草木汁水在她手上留下痕迹,与宋书韵比起来着实好太多了。 她拿绢帕仔细擦去手上的脏污,抻了抻衣摆,四周无人,她也不急着回去,慢悠悠地迈着碎步,观光赏景。 刘家的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山水,奇峰回廊,框中景妙不可言。 吏部尚书负责官员的任免、考核、升降,可想而知他的权力有多大。哪怕此人两袖清风,也耐不住底下暗中钻营。 看刘府上下,上至刘夫人,下至仆从小厮衣着皆奢靡破费,可以想见刘大人本人的做派。 上行下效,不过如此。 池年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两人换个的衣服时间,想来这时候差不多已将要入席了。她也不好再独身一人,万一迷了路,倒是难办。 “可是宋夫人?”丫环福了福身子,这才低头回话:“徐小姐,跟奴婢描述了您的衣着。上身的粉白镶边褂子,下身配着梨花白的齐腰襦裙。想来应是您了。” 池年见这人眼生,温声问:“我方才怎得没见你?” 丫环抬起脸,恭敬万分:“奴婢是刘府的丫环,徐小姐和另一名姑娘换衣服的时间久了些,怕您耽误时间再去寻,这才让我来。” 池年又瞥她一眼,内宅算计深,不能不防。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与丫环错开几步的距离,以防万一还是落下一方帕子,白帕子无刺绣标记,但熟悉的人能闻出淡淡的留香持久的薄荷香。 夏日蚊虫多,贴身小物提神醒脑不说,还能驱虫防蚊,池年近日特别痴迷熏香。 今日出来,薄荷虽清爽,但受不住味道的人只觉刺鼻难闻,因此她也只带了一条。 刘府弯弯绕绕的小径着实不少,两人约摸走了快半个时辰。池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宴席一般设在院落的正中,再远些不方便客人进出,他们三人的脚程不快,理应到了附近,怎得景色大相径庭。 这里没了花草,有的只是高耸如云的树木。古代喜欢靠树木而居,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含义。 这是后宅居住的院子,不对劲。 池年不敢打草惊蛇,前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保不齐后头派了什么人跟着她。 她默默将头上那根白玉芙蓉簪拔了下来,握在手中,尖锐的底端朝着手心,心中安定几分,还有闲情雅致想一想背后那人什么手段。 内宅的女子左不过是围绕名声做文章,坏人清白、泼人脏水,找个奸夫,女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惜清白从来都是最无用的东西,但不意味着她愿意与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二两肉发生恶心的亲密关系。 丫环低着头快步走,也就方才露了一下脸,再未敢直视她的眼睛说话。 丫环眼见到了目的地,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气,胳膊的摆动也自然许多。 听云轩。池年感叹这刘家果然土皇帝一般,这院落飞檐红瓦,已远远超出该有的官员建制。 池年从容的拍拍丫环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说:“你主子是周宛如那个蠢货吗?” 丫环身子一僵,强作镇定,眼神飘忽:“您说笑了,是徐小姐让我叫您的。就在西厢房,您进去就是。” 池年轻抬颦眉,仰起嘴角:“说假话,可是要遭报应的。” 丫环忍住害怕,将她往房门中一推。“得罪了,徐小姐到时候自会来找您。”然后落荒而逃。 池年被关进屋子,放轻脚步,将屋子里翻了个遍,跟她想象有个男人的剧情颇为不同,也是如若真出了事,想来这黑锅就要背到和仪公主身上。 沈家虽然惹得圣上不满,但吏部尚书那个人精定然不敢得罪,周宛如倚靠这块招牌,如何敢随心所欲,为自己夫君树敌。 她推了推门窗,外面窗棂似被木架抵住,推不开。窗纸都是用的薄如蝉翼且透光性好的桐油纸,手指轻轻一戳,就戳开一个大洞。 她将脸贴在窗纸上,眼睛透过孔向外看。果然看见暗里有两名壮汉,等她进了屋子,这才离开。 “你说,这事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嘿,天塌了有个高的顶上。不必担心,夫人赏我们的银子,是咱们该拿的。” 池年在屋里呆久了,头有些晕晕乎乎。方才并未寻到熏香、香包这类东西,门口倒是有些粉末状的颗粒,想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只是被关上一会儿,她也就安心享受这柔软能埋进全身的西洋床。 躺着跟席梦思差不多,静静的只有她的呼吸,突然慢慢多了个脚步声。步子大,脚步实,是个男人的。 她连忙闭上眼,玉簪被她藏在袖子里,为了防止真正的睡着,手心被她划开了皮,微弱的刺痛。 陈怀瑾在女娘们走后,去书房与刘大人商量写事情,皇帝想要进行改革,首当其冲就是官员们的利益,这点还是要他们心中有数,别当要钱不要命的憨货。丢了性命可得不偿失。 路上,他眼观六路,还真让他撞见丫环带着一妇人偏离了。他回到席上,人都差不多来齐了。那徐淼急的团团赚,病急乱投医,竟求到他这里。 他一回想,猜测了两个位置。他猜如要藏人,肯定不会太远,也不引人瞩目。谁能想到就在另一条路的隔壁呢。 陈怀瑾疾步走来,敲了敲门。补充一句:“我,陈怀瑾。” 池年辨认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在里应声,“陈将军,我在这。” “你若放我出去,那二十两银子就一笔勾销。” 陈怀瑾眉梢一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将屋子后头那扇窗掀开:“这里不会留下脚印。” 池年扒着窗檐,听见欠揍的声音:“池姑娘,每次见你总是如此狼狈。” 她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以防窗边的木条刮花了刺绣,再换衣服来不及了。 她右脚踩实草坪,猝不及防被陈怀瑾拎着衣领,直接站稳。她将那结实的臂膀打落,“你快走吧,别被人撞见。” 啧,陈怀瑾抵着牙关漫不经心的瞧她一眼,甩袖走了。 晚上因为宾客众多,男女客中间隔了屏风,统一安排在中堂。 宋余和李编纂边走边说,他脚下踩住一方帕子,他定睛一看,捡起来风将气味吹散,还是问到了特有炮制的薄荷香。 他脚步一顿,不经意的塞进袖子。 “宋兄,快些,别发楞。嫂夫人那边还是得你自己盯着。”李编纂乌云皆散,宋兄一顿分析,让他确信陈将军和他们衙门八竿子打不着,找宋兄还差不多。 最近上司给他派了个新任务,听说是与那个皇帝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有关系,要不是王院士说漏了嘴,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宋余入席的时候瞥见他妹子和徐小姐站在亭子外头,不见池年的身影,他有心想问一问,被李编纂拉住直接进了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急急忙忙进了屋子。他察觉不对劲,正要推脱,就看见陈将军和池年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半息功夫。 有些太巧了,他想。 “宋兄,陈将军是不是在看你。”李编纂大大咧咧的开口直言。 宋余回望过去,手肘被碰了碰,就听见李编纂在他耳边告话:“陈怀瑾这厮二十五年没有开荤,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李编纂唏嘘,宋余脸色绷不住的难看。“李编纂,你别说了。”陈怀瑾看上他才怪,谁会把自己珍藏的玉佩送给一个初相识的女子,他保不齐是看上自己的妻子了。 陈怀瑾耳聪目明,也憋不住听见编排喜好男风的话。他捏起茶杯,翻手起了个手势,劲气一打,杯中的茶水尽数倒在了李编纂的□□出。 宋余与陈怀瑾敌视一笑,火光四溅,李编纂一人受伤的成就达成。
第56章 056 哈? 有话快说…… 池年珊珊来迟, 须臾坐下。 宋书韵和徐淼两个萝卜头就凑到面前,期期艾艾地瞧着她,上下打量, 生怕她少了一根毫毛。 她压了压鬓前的碎发,才轻声说:“逛院子迷路了, 绕了好久。” 她方才出了听云轩, 隐隐听见一阵哭声, 年轻女子呜咽颤抖的语气,像被抛弃掉的小孩子, 惨。 好奇心害死猫,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走了过去。 那李三姑娘捧着裙摆,头仰着天,满脸都是哭花的脂粉,粉底在脸颊两侧晕开白白的线痕。 正是那位衣服损坏的怀宁伯府的庶出姑娘, 排行行三。 “别哭了。”池年无奈的叹气,煞风景地说道:“我可没有绢帕与你擦脸。” 李三小姐身体往后缩了缩, 靠着柱子, 懊恼自己有失脸面的样子被人瞧了去。若不是她惹怒了和仪, 衣裙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李三小姐轻抿下唇, 撒火似的撂下话:“都怪你。不然我的衣裳好好的。”这话一出, 她自知犯了错, 心想没有人愿意与她这样的人说话, 应是走了吧。 她有些失望, 但又没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复杂的眼神夹杂着期待,结果那女子好以整暇的瞧着她, 直把她看得羞红了脸。 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 “你怎的没走?”李三小姐结结巴巴地问,眼神忍不住偷看她。 一根玉簪松松垮垮的束在头顶,因着太松盘着的发髻散开,半披在她圆润的肩头,鸦黑的青丝衬得脸芙蓉赛雪,明眸含光,怪不得和仪生气,她也艳羡极了。 “你很想让我走?说话不诚实的小孩子要被狼外婆吃掉的哦~”池年扶着衣摆坐下,好笑地瞧着她,真是口是心非的小朋友。 李三小姐别别扭扭的离她近了些,羞赧地小声道歉:“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嗯,有意的。”池年从荷包里掏出针线包,“过来些。” 李三小姐听话的坐得更近了,仔细地看着她穿针引线,龙飞凤舞,似手指在跳舞。“你好厉害。” 缝衣服的技艺还是她家徒四壁的时候衣服小了,只能拆下别的衣裳补上,慢慢扎了几针也就会了。 她从凌乱散开的线中找出脉络,一针下去那线就不再散了,几针的功夫,就补得差不多了,只细节处还需回去找擅长女红的婢女再描补一番。 “水平有限,嫌弃的话就先拿荷包挡一挡。”池年将鹅黄的荷包系在她的暖白玉带处,流穗摇曳,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是以,她坐下时,李三姑娘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眼尾上翘,池年颔首回应。 周宛如早就知道那院子关不住她,不过给她些教训罢了。在别人家做客,还是勿拂了主人家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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