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皇后的眼线还在府上?” “自然。” “那为何不直接将此人找出来杀了?” “杀了她还会再派新的人来,再杀再派,无穷尽也。想想都累人。” “那您就忍得下这口气?”凭沈今禾对李怀远的了解,他一般会直接正面找上皇后对峙才对。 “给她看到我想让她看到的,这不好吗?” 原来如此! “那日皇家寺院,太子刺杀案本是皇后自己做的局。”李怀远给自己斟了一杯,道:“太子构陷皇后搞厌胜之术一案,也是皇后以身入局,引太子而为之。桩桩件件,目的就是让陛下及重臣对太子失望至极。” 她筹谋这么久,自然不允许有人出来坏她的事,所以监听朝臣动向是必然的事。既如此,李怀远索性大大方方让她监视,反正他又不是太子的人。 厚厚的幔帐低垂,沈今禾小心翼翼地问:“太子真的是拔剑自刎吗?” 据叶绥所说,当时宫城之上只余太子与皇后二人,太子又被绳索绑着,他是怎么挣脱开的?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皇后知道了吧。 李怀远眼皮稍稍抬起:“此等事你都敢妄议?” “奴婢该死。” “得了。”他狡黠一笑,“实话告诉你,太子是皇后杀的。” “!!!”沈今禾听罢大为震惊,心脏止不住颤抖了几下,不止因为皇后敢杀太子,更是因为李怀远就这么直晃晃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历来知晓如此秘事之人,八成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故作镇静:“这么说来,太子也挺惨的。” “有什么可同情的,又蠢又坏罢了。”李怀远揉了揉眉心,“只是我没料到,皇后竟敢直接……” 沈今禾明白他的意思。 按历朝史书记载,一般重臣或皇室宗亲谋逆,上面都会下令活捉叛军头目,交由三司会审,最终由陛下圣裁。 可是皇后竟然敢直接将一朝储君斩杀,虽然她对外宣称是太子自知罪孽深重,拔剑自刎,但这种事,既然做了,必然就会留下把柄。 可她还是做了,足见其根基之厚。 “现在太子一死,立储之事波谲云诡,暗流涌动,你道是谁呼声最高?” 沈今禾摇了摇头。 “相王。”李怀远道。 相王是陛下嫡亲弟弟的长子,老相王去世之后,就由他继承了相王之位,听闻治下严明,封地长治久安。 “可皇后一党坚决不允,在朝中各种编排相王,说他是匹夫之勇,并无天人之姿。” 皇后这算盘打的,不光庙堂之上,只怕民间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她费尽心机扳倒太子,为的就是掌权议、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他人做嫁衣,肯定是要立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宗室子了。 沈今禾不解。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陛下就不管? 李怀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压低了声道:“陛下得了急症,昏迷不醒,皇后暂理朝政。”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 不对劲。“您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什么?”他附在她耳畔,用只有二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陛下病倒皆因皇后鸩毒,证据就在我手上。” 什么!这一个个的都疯了不成。 “身为禁军,你竟、竟不救陛下?” “东巡之前就已经发作了,所以这次祭天,陛下也有背过皇后耳目查明真相之意,可谁能想到,查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毒入肺腑,无力回天。” 恰巧此时宫中来报太子自刎,陛下急火攻心,一时便晕了过去。 他神色黯淡,语气带着凉意:“陛下前夜醒了一次,秘密召相王入宫,相王欲揭发皇后罪行,陛下未允。” 不是吧,这么深情? 李怀远摇了摇头:“陛下多年不理朝政,任由皇后参与党争,太子死后终于幡然悔悟,想借自己之死,将皇后一党一网打尽。” 原是这样……只有陛下死了,皇后党羽才会彻底暴露。 等等! 沈今禾猛然抬头看向他,惊得合不上下巴:“您是相王的人?!如此密事,世子为何告知于我?” 他薄唇微启,一双桃花眸好笑地将她看着,故意在她耳边低语:“自然是拉你上贼船了。” 说罢又松松向后一靠:“实不相瞒,我的确怀疑过你是宫里的眼线…不过是你自己非要撞到我门上来的,你既撞了,我便敢接着,管你是谁,既然上了我的船,那就是我的人,反正你已经下不去了。” “奴、奴婢何德何能?” 沈今禾揉了揉微微发痒的耳根,明明是威胁的话,他却说的暧昧不已,雪松香将她团团裹挟住,甚至能听到对面之人胸膛的起伏声。 这件事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别装了,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非等闲之辈。沈家世代簪缨,你生不逢时,可惜了,往后踏实跟着我吧,我这人惜才。” 这么说,他竟是看重了自己的才能?想拉她至相王麾下?可沈今禾这般身份,连科举都不敢参加,又怎敢参与到党争中去。 不等她回答,李怀远又说:“你那么爱读书,私塾里给你留了位置,以后别躲在长廊下听了。” 忽而心尖一颤。沈今禾一抬头,见他眼里藏着细碎的光,虽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可她却被这四周旖旎的气氛差点搞昏了头,好似一不留神就会陷进泥淖…… 她生平头一次希望自己真的是沈云期嫡孙,希望自己从来都未曾骗过他。 只是还没等她将脚从泥淖拔出,李怀远就起身理了理衣袍,轻拍她的发髻:“好了,继续去吸月之光华吧。” “……”细碎的光没了。 第15章 替李怀远挡了一箭 秋风吹尽旧庭柯,叶落冬来,转眼就过了立冬。 今宵寒冷,更甚昨宵了。自从太子死后,上京城街头就一直寂静冷清,人心惶惶不安。李怀远近日忙得昏天暗地,这一个月以来,沈今禾几乎就没在府里见着他的身影。 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一边在廊下听学,一边琢磨如何让李怀远相信自己真的爱慕于他。 同时也寻思着有什么能立功的机会可以叫她摆脱奴籍。 叶绥和她混熟了之后,突然有一天发现沈今禾比他大一岁,之后也不再缠着着“今禾姑娘,今禾姑娘”地叫了,老老实实地把她列为婢女婆子中的“婆子”一类。 “叶小公子,我才十八岁……”虽然不再被他撩拨是件好事,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我知道呀,可你的确是比我年长的,何况我每次看到你,就像、就像…”他难以启齿道:“就像看见了我小叔一样。” “你是说我像个男的?”这下侮辱性更强了。 “不是不是。”他摆摆手,急忙解释:“怎么说呢,就是我总有一种随时会被你俩教训一顿的错觉。” “就是说,我身上的长辈味儿很重是吗?”沈今禾的内心在哭泣。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嘿,这词新鲜。” “……” 一日夜里,李怀远很晚回来。 当时沈今禾还在忙着吸月之精华,不知道他来庭院干什么,只见他兀自在海棠树下的石凳旁落座,靠着树干闭眼歇息。 自从太子死后,李怀远就确认了沈今禾不是党派暗卫一类的身份,在她面前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院里的这棵西府海棠十分奇特,别的树早在十月初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杈,只有它还在不知四季更迭地胡乱开着。 微风拂过,一场海棠花雨旋转而落,轻轻打在李怀远鼻头。他似乎有些乏累,要听沈今禾念手中的诗文。 这酸涩的话本,还是上次在京畿时叶绥硬塞给她的。 “同病相怜,冻吟谁伴,温怀举案齐眉。”沈今禾就着石桌上的梅花灯缓慢念道。 这词太不应景了,正要换一首读,却听石桌另一头的人打了个哈欠道:“恩爱夫妻,举案齐眉,倒是个好词。”落花如雨,衬得气氛有些暧昧。 “奴婢不认为举案齐眉是好词,相传是妻子给丈夫奉上食物时十分恭敬,恭敬到要将食盘托举至眉毛高度,所以才叫举案齐眉。很明显那位妻子处于卑躬屈膝的弱势地位,怎么能看出是夫妻恩爱?” 李怀远睁开眼一笑,随即反驳:“丈夫不也是将双手托至眉毛高度,同样恭敬地接下食盘吗?” 是啊,所以这到底哪里恩爱了? “恭敬不等于恩爱吧。”沈今禾道。 “嗯…你说得对。”他笑着舒展双臂,故意拖长了音意味不明地看着身旁之人,每次被他这么看着,沈今禾总会不由得脸红耳赤。 系统夸赞说,她将那种被心上人惹逗的少女娇羞感演的出神入化。 沈今禾:“……” 不敢和李怀远眼神碰撞,她胡诌道:“《汉书·外戚传上》说,宣帝求微时故剑,为立许平君为后,奴婢以为,故剑情深才是恩爱典范。” 他桃花眸一转,低声笑道:“你这个也不算。” “许皇后身死之后,时隔一年,宣帝就娶了大将军之女,册立皇后。” 那倒也没错,可是,“册立大将军之女与宣帝心意无关。”沈今禾脱口而出:“这属于政治联姻,就好比和亲行为,一国公主嫁于……” 蓦地,海棠树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将嘴巴紧紧闭了起来,只因“和亲”这两个字,是世子府的禁忌。 听荷华说,当年静文公主远赴西凉和亲,世子足足病了一月有余,形容枯槁。之后凌安王妃便下令,谁也不准在世子面前再提起大公主,更不能提和亲之事。 当日荷华提醒她:“我知道你心悦世子,也多得了世子几分青睐,但万万不敢恃宠而骄。安乐公主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世子心里,谁都比不上静文大公主。” 沈今禾当时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又不是真的爱慕世子,凭白找那个晦气干什么,可一旦脑子里那根弦不够紧绷,就很容易说错话来。 周遭寂静,她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弥补刚才的过错……就在这时,四周的参天古木突然发出“沙沙”地响动。 沈今禾眉眼一动,察觉出有人来了。 刚转了个身,就听李怀远疾声呵斥:“退下!” 霎时吓得她一个激灵。 悄悄白了他一眼,嘴里嘀咕着,退下就退下,喊那么大声干嘛!真不愧是狗血文,动不动就谁是谁的禁忌,谁是谁不能言说的伤痛…… 系统啧啧两声,“哎,我说你是不是破防了?” “好笑,我破什么防……” “破那位静文大公主的防啊。” 话音未落,葱郁的古树之上突然乱箭飞射而出,直直朝海棠树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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