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河村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衣物,胡秀儿就带了一身爹的衣服,想留个念想。 这身棉衣穿在晏清河身上有点小,养伤整天躺床上还凑合,出门见客实在不太体面。 胡秀儿打算把喜服给他做成暗红色,反正男子又不像女子那么讲究,非得穿大红,颜色暗一些,平日里也能穿。 晏清河非常配合,把腰板挺的笔直,乖乖坐着让胡秀儿量。 胡秀儿张开手,用指当尺,先量肩膀,再量胳膊和腰,发现晏清河虽瘦,但很结实。 肩膀宽厚,腰细胳膊长,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下面紧实的肌肉。 这要是头猪,怎么也得是头矫健的野猪,不是家猪那种松松垮垮的肉能比的。 胡秀儿很满意,身板结实了好啊,受伤了也比身板弱的人恢复的快,还不容易落下病。 晏清河有些别扭,她离他太近了,头发丝都快蹭到他鼻子了,让他忍不住想挠。 “好了,”胡秀儿很快量完,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用烧过的小木棍在上面记下尺寸。 算出需要买的布料,胡秀儿肉疼不已。 早知道当初不把宋瑜的衣物都卖给当铺了,把宋瑜那身喜服的袖口衣摆加长点,就能凑合给晏清河穿了。 她以前给宋瑜做的衣服都是用的镇上最好的布料,一年四季,宋瑜每一季起码都有三套换洗衣服。 比她的衣服可多多了,最后一股脑卖给当铺才卖了不到一两银子,现在做身喜服起码得二钱银子。 亏大发了! 可该花的还的花啊,胡秀儿收好小本本,准备去买布,离开前想起一事,忙对晏清河道: “我托人给你做了一副拐,明天就会送来,你拄着多走走,要不成亲的时候我还得背你。” 晏清河愣住了,什么玩意儿? 你背我? 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不会自己走了?! 胡秀儿说完就走,晏清河根本没有发火的机会,只能愤愤捶了下床,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决定了,没有一串糖葫芦,不,两串,别想让他再理她。 哼,小看谁呢! 转眼就到了成亲这天,胡秀儿天不亮就起床了,不是梳妆,而是杀猪。 没办法,为了省钱,她自己的婚宴,她也自己杀猪卤肉。 做菜找的是张大牛姐夫,梳妆找的是李四全他姐,都是自己人,过来帮个忙就算份子钱了。 这场婚宴,主打的就是一个能省则省。 一直忙到快中午了,胡秀儿才被李四全他姐催着回屋换喜服梳妆。 刘天魁的夫人过来当了全福太太,送了胡秀儿一套大红被褥当贺礼,帮着铺了床,又来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胡秀儿听着她们念的梳头词,不由想到了自己圆房的时候,那时候她羞涩又开心,不像现在,心里毫无波澜,就跟走过场似的。 不过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要不了多久就要和离的。 这次再和离,她就和离两回了,外人又不知道缘由,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再找女婿。 实在不行,就等她赚够了钱再招婿。 反正她又不挑长相,只要身子骨结实,人忠厚老实就行,应该不难找吧。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吉时到了。 女户招婿不同于娶妻,胡秀儿这个新娘子是户主,不能坐在屋里等着掀盖头,要去招待宾客。 同样的,宾客们更期待的也是看新郎,因为都见过新娘了,新郎长啥样却没人知道。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伸长了脖子翘首期盼的众人,终于瞧见有人从正屋出来了。 看到先出来的是一根拐,站在人群后侧的罗威不由“啧”了一声,杵了下崔武胳膊, “瞧见没,小寡妇招了个瘸子!我就说她能招到什么好货色,一个杀猪的,还那么泼辣狠毒,也就长的还有几分姿色。” 崔武不理会罗威,他沉着脸,紧紧盯着房门。 他让手下查了又查,查到胡秀儿就是在那晚带了个男人回来。 他找到了去胡秀儿家看病的大夫,大夫说那个男人大约二十来岁,身量高大,伤的很重,胸口有一道很长的伤,这些都跟那晚沟里的男尸对上了。 崔武很后悔,那晚出于谨慎,没让手下查探沟里的人到底死没死,弄成现在这么棘手的局面。 如果胡秀儿招的赘婿真的是那晚沟里的男人,那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很可能根本不是胡秀儿的表兄,这场婚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胡秀儿到底知不知情,她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身份? 满脑子疑问,个个都让崔武心里发沉,他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姨夫的担忧,西山县不太平了。 随着另一只拐出来,新郎终于跨出了房门,暗红色的衣摆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喧闹声忽地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撇嘴讥笑的罗威都愣住了。 崔武看着那个拄着双拐的男人,墨发红衣,俊美无双,芝兰玉树,清冷高贵。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淡然扫过众人,冷漠又疏离,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反倒觉得本该如此。 胡秀儿竟然招了这么一个人做赘婿! 这样的人竟然会入赘一个屠户女!! 在看清男人样貌的瞬间,崔武几乎就能断定,这场婚宴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胡秀儿走了出来,非常自然地扶上了男人胳膊,男人看了她一眼,她笑着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崔武没听见。 但是他崔武看清了胡秀儿脸上的关切,也看到了男人宠溺的纵容,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不由又产生了怀疑。 一阵死寂后,院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大家很激动,说话声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新郎官长得可真俊啊,我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俊俏的后生呢。” “胡掌柜好福气啊,戏班里的台柱子都没新郎官长得好,真跟画里的人一样!” “不行,我得回去把我闺女喊来瞧瞧,以后就照着这个模样找。” “哈哈哈,那你闺女可嫁不出去喽!” ....... 众人说的热火朝天,吵的晏清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胡秀儿生怕他发脾气,赶紧小声提醒他乖乖演戏才能去吃席。 罗威见这对狗男女大庭广众之下还如此亲昵,心中很是不耻,不顾腿伤拼命往前挤,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送胡秀儿一份“大礼”。
第四十八章 听墙角 崔武赶忙伸手阻拦,这个男人的身份有问题,不能轻举妄动啊。 还不等崔武拉住罗威,就被后面突然涌进来的一群人挤的东倒西歪,罗威更是被两个高壮妇人挤到了墙角,动弹不得。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冲进来的一群女人,这个捂嘴惊呼新郎官长的真俊俏,那个伸长脖子感叹新郎官腿真长,经验丰富的婶子嗑着瓜子点评新郎官的腰,一看就是个有劲儿的....... 等到胡秀儿把新郎送回了屋,罗威也没能挤出人群,伤口却被挤的生疼,鞋还被挤掉了一只。 而怀里那双准备砸到胡秀儿脸上的破鞋,也被挤的无影无踪。 被崔武拽出来时,罗威气的手都抖了。 他冒着被亲爹行家法的风险,坐了一个多时辰马车,在院里等了那么久,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这帮女人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啊,那个小白脸真就长的那么好看? 崔武还没想好怎么安慰罗威,罗威突然问他,“你说,我和那个小白脸,谁长得好看?” 崔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爷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罗威也意识到自己犯傻了,但他还是不服气,仰着下巴道:“小爷比他有钱有势,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瘸子,小寡妇真够蠢的。” 崔武觉得心累,这货伤的肯定不是腿,是脑子。 “那个人的身份有问题,有可能是那晚沟里的男人。” 思来想去,崔武还是对罗威说了实话,希望他能顾全大局,不要再轻举妄动。 哪知罗威听完,猛地一拍崔武肩膀,眼睛发亮,“那还等什么?今晚咱们去听墙角!” 崔武...... 什么鬼? 少爷,你知道现在晚上多冷吗? 人家洞房,咱俩去听墙角?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 罗威才不管崔武心里怎么想,一把攀住他肩膀,十分笃定道: “他要是真的有问题,今晚一定会露出马脚,以小爷我对那个小寡妇的了解,她才不会轻易献身给谁。” 崔武怔了怔,好像有点道理,要不,就听听。 胡家,席吃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宾客陆续散去。 喧闹的院子冷清了下来,胡秀儿从剩下的酒菜中挑了些好的,分给过来帮忙的人,归还了借来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清扫了院子,终于能回屋数钱了。 晏清河好奇地坐在旁边看,见胡秀儿把钱串够一串,就在小本本上画一笔,不由拿过小本本翻了翻。 只见上面除了条条杠杠圈圈叉叉,就是各种各样的小人头像,还有什么猪啊鱼的,仅有的几个字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晏清河很嫌弃,“你这记的是什么啊?” “这是我的账本,不是玩的,你别给我撕了。” 胡秀儿伸手要夺,晏清河不给,指着上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十六文,一个圈是一,六个圈是六文,一竖条是十,加一起就是十六文。”胡秀儿耐着性子解释道。 晏清河又问,“那这个呢?” 胡秀儿道:“一两三钱,一个叉是一千,一千文就是一两,一条杠是一百,一百文就是一钱,三条杠就是三钱。” 晏清河往后翻了翻,指着一个麻子脸的头像问胡秀儿,“那这个人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刘麻子,我从他那儿拿了一百二十文的猪下水,还没给钱。”胡秀儿有点不耐烦了,她忙了一天,好累,记完账就想睡了,没精力哄孩子。 晏清河却好奇心满满,往下指了指,一个光头旁边还画了个猪头。 胡秀儿无奈道:“这是秃头张,我从他那儿拿了猪头,也没结账。” 晏清河明白了,他冲胡秀儿咧嘴笑了起来,“原来你不会写字啊。” 胡秀儿愣了片刻,羞恼地夺过小本本,瞪了晏清河一眼,“不会写怎么了?我能看得懂就行。” 晏清河哈哈大笑,胡秀儿被他笑的红了脸,忍不住想捶他,又怕打到他伤口,只能用力瞪他。 以前傻傻的只会闹人,现在不那么傻了,却学会取笑人了。 真是,会气人啊! “你好凶啊,”晏清河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不过你凶起来挺好看,眼睛大大的,脸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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