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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水就得八十文，胡秀儿为了拉拢小伙计，直接给了他一钱银子。 花了一百文才弄来的水，胡秀儿浪费一点都心疼万分，要不是天气热房里闷，她为了赶路两天两夜没擦洗过，她才舍不得买呢。 不过该花的钱省不得，她不光指着小伙计帮忙拿饭跑腿，还得借着他的嘴把自己娘舅是衙门捕头的事宣扬出去。 出门在外，人心险恶，她一个年轻妇人，就算用黄粉掩饰了相貌，也依然容易招人惦记。 给自己编造一个莫须有的靠山，躲在房里尽量少出门，夜里再惊醒些，应该能顺利到达西山县。 不出胡秀儿所料，自打她娘舅是京城衙门捕头的事被六子宣扬出去后，打量她的目光就少了不少。 加上她整日躲在房里不出门，即便出来也从不跟人闲聊，这一路除了有几天晚上有人在她舱门外徘徊外，并无其他异常。 终于到了西山县码头，坐了二十来天船的胡秀儿脚踩在地上，都觉得地在晃悠。 她深吸了口气，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不理会围上来的挑夫和车夫，大步朝城里走去。 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片惊呼，胡秀儿不由停下了脚步，有人高声嚷嚷： “天门关真被蛮子攻破了，我要是骗你我就是狗！” “不可能，顾小侯爷百战百胜从没输过，燕北十二城都打下来，怎么可能会守不住区区天门关？” “这事儿是真的，我也听说了，蛮子都要打到并州府了，朝廷正在调兵增援呢。” “调兵的事我知道，我外甥是神机营的，他这个月初就离京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不会是真的吧？顾小侯爷真的打败仗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胡秀儿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 明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可亲耳听到时依然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尽管从没见过那位顾小侯爷，胡秀儿却听过无数关于他的传说。 她觉得那样厉害的人，就算打了败仗也绝不可能投靠蛮子，她爹说厉害的人骨头都硬的很，不会轻易向人低头。 她上辈子被宋瑜逼到那步田地，都不肯低头做妾，顾小侯爷是盖世英雄，骨头自然比她硬，怎么可能会向蛮子低头背叛家国呢？ 可惜她人微言轻，就算再相信顾小侯爷，也无法帮他洗脱污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即将背上一身骂名。 这个消息给胡秀儿心上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让她没了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喜悦。 她神色沉重进了城，打算找个客栈投宿，休整一番后去找“娘舅”落个户。
第十四章 奋力一搏 这个娘舅虽然是胡秀儿编造的，但人确实有这么个人，上辈子胡秀儿跟他还颇有些交情。 当时，她一个外地人跑来西山县做贩猪生意，为了跟本地猪贩子抢生猪，给出了比市面高一成的价。 结果猪抢到了，她也被恼羞成怒的猪贩子堵在了半路，双方大打出手，她一棍子打破了对方的头，然后就被西山县捕头刘天魁抓了。 胡秀儿以为自己完了，没想到刘天魁竟然同她爹是旧相识，年轻的时候跟她爹和郑叔一起跑过镖，也算是生死之交。 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刘天魁不仅把她给放了，还给她当起了靠山。 也正是靠着刘天魁，胡秀儿的贩猪生意才做了起来，赚到了钱在京城买了个独门小院，让宋瑜舒舒服服考上了状元。 本以为该苦尽甘来了，不成想宋瑜却说在京城当官太难了，没有门路靠自己举步维艰，还说赵太傅的女儿看上了他，只要胡秀儿肯让出妻位，他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 胡秀儿心想还有什么比这更委屈的，所托非人，一片痴心都喂了狗，还要被反咬一口。 胡秀儿死活不肯，坚持要和离。 宋瑜又说她不过是个屠户女，出身卑贱，还总爱抛头露面，除了他顾念夫妻情分愿意收留，哪儿还会有男人喜欢。 胡秀儿不懂啥喜欢不喜欢，她只知道夫妻就是一辈子，生死都要在一起，她抛头露面赚来的钱，宋瑜花起来的时候可一点不嫌弃。 现在嫌弃，不过是因为他想另娶他人，她就算是个屠户女，也不能被人这么作践。 她逃出京城跑到西山县，也是想寻求刘天魁的帮助，她不求他能帮着对抗宋瑜和赵太傅，只求他肯帮忙办张路引。 只要有了路引，天涯海角，她总能找到容身的地方。 只可惜，她还没来及找刘天魁，就在破庙里被歹人杀了。 当自己的尸体被狼撕咬的七零八落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 头骨被野狗啃的咔嚓咔嚓响的时候，她也得在破庙里听着。 乌鸦把她眼珠子叼走的时候，她拼了命想抢回来，却怎么也出不去庙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无全尸，唯一被遗留在破庙里的一只手上逐渐堆满了苍蝇，黑乎乎的，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做了三年的鬼，很苦，很累。 她连眼泪都没有，就那么飘飘荡荡，像一缕烟一样在那个破庙里来来回回....... 靠着前世的记忆，胡秀儿很快就找到了刘天魁，想办法让他知道了她是胡青山的闺女，在他的帮助下落了户。 也是靠着刘天魁照应，胡秀儿顺利在东河镇上买了个铺子。 铺子不大，只一间，还有些狭小，后院却很宽敞，有正屋有厢房，院里还有一口井，用水很方便。 虽然位置有些偏，在街尾拐角，做别的生意不太好，门头太小不容易被人找到，开肉铺却正正好。 肉铺都是把条案摆在店门口，根本不用看门头，把旁边的脏水沟填一填，弄平整了支个架子，还能挂猪肉。 胡秀儿对这个花了五十六两银子才买来的铺子十分满意，哪怕手里只剩下不到十两银子了，她还是花了一两二钱银子买了桶漆，打算把前后院的门窗都刷一遍。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好好干，很快她就能赚到钱，她对自己有信心。 正当胡秀儿干劲十足收拾新家时，宋瑜一行也到了并州府。 他们这一路并不顺利，宋瑜躺了半路才把伤养好，就听说了天门关被攻破的事，蛮子眼看就要打到并州府了，城中大户纷纷外逃。 可朝廷并没有下旨取消乡试，作为考生宋瑜他们只能继续赶往并州府。 路上逃难的人一波又一波，携家带口往外跑，他们却逆流而上，越靠近并州府就越心慌。 尤其在听说顾将军受伤失踪，并州府可能保不住后，王绪更是嚷嚷着要弃考。 对锦衣玉食的王少爷来说，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毕竟命只有一条，而乡试三年一回，错过这次，还可以等下一次。 但是对宋瑜来说，错过这次，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胡秀儿带走了胡家的全部家产，他两手空空，这次弃考，就只能回去靠着禀生资格在县学读书，靠衙门补贴过活。 可是笔墨纸砚，衣帽鞋袜，人情往来，买书买时文....... 这些花销都从哪儿来？ 读书可不仅仅是只有书就能读，想考取功名需要投入的太多了。 而他什么也没有，三年之后怎么考？ 他别无选择，只能奋力一搏！ 成，鱼跃龙门，飞黄腾达。 败，掉回泥沼，穷困潦倒。 但宋瑜不会这么跟王绪说，他只告诉王绪，因为边关战事，此次放弃乡试的人兴许有很多，朝廷要录取的举人名额却不会少。 这是风险，也是机遇。 王绪被宋瑜说动了，非但不嚷着回家，还催促车夫加速赶往并州府。 好在到了并州府，宋瑜他们收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朝廷派来了援军，已经打退了蛮子的进攻，很快就会收复天门关！ 宋瑜和王绪喜出望外，不顾还灰头土脸着，亲自跑去府衙门口看了布告。 确定并州府太平，不会受到战事波及后，宋瑜便跟王绪告别。 王绪很是不舍，再三邀请宋瑜跟他一同去姑母家住。 他家是庆云县大商户，嫁到并州府的姑母婆家也是商户。 一大家子全是商户，几辈子才出了王绪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恨不得把他当眼珠子疼。 这次来并州府参加乡试，姑母早就把家里清静独院收拾好了，就等着他来住。 若是宋瑜带着家眷一同过来，王绪还不好邀请，如今那个屠户女自请和离了，正好把宋瑜带过去。 他姑母婆家在并州府有七八家商铺，家产丰厚，表妹月容生的温婉秀丽，比那个屠户女不知强多少。 要是表妹能嫁给宋瑜，他和宋瑜就是正经姻亲了，这关系可比书院同窗更牢固。 不管他能不能考中，宋瑜肯定不会落榜，他爹就算没有举人儿子，也能有个举人外甥女婿，他也不怕落榜了被他爹逼着再去苦读。 王绪觉得自己这个盘算简直一举两得，绝妙至极。
第十五章 做梦 哪知宋瑜一口给回绝了。 给出的理由是这一路已经麻烦了王绪很多，实在没脸再跟着他去亲戚家占便宜。 宋瑜也担心被人知晓了和离的事，惹得王绪跟他一起被人嘲笑。 王绪急的恨不得指天发誓，“宋兄，不管是谁，但凡敢拿和离的事说你半句不好，我都饶不了他！” 宋瑜俯身拱手，满脸羞愧： “王兄仗义，宋某心领了，考试在即，宋某只想一个人待着静静心，实在愧对王兄的一番好意。” 宋瑜都这么说了，王绪不好再继续勉强，只得亲自把宋瑜送到客栈，等他安顿妥当了方才离去。 宋瑜想一个人静静心是真，不想跟王绪这种商户之子牵扯太深也是真。 士农工商，高低贵贱，胡秀儿哪怕是个屠户女，也是农户出身，而王家世代商户，若论出身，还不如胡家。 两人在书院交好是一回事，在府城就该适当保持距离，跟商户来往密切不会影响宋瑜的考试成绩，但是会影响外人对他的评价。 他毕竟是案首，祖上还被流放过，身份特殊，很容易引起关注，万一哪位主考官觉得不好，一笔把他名字划掉，他这数年苦读就白费了。 他肩负众望，只有处处小心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胡秀儿突然和离，打乱了宋瑜的计划，他现在手上只有李知县送的二十两银子，需要花费银子的地方还多的是，需得尽量节省。 为了省钱，宋瑜放弃了在考场附近找间僻静客栈的打算，在离考场稍远些的客栈住了下来。 客栈后院有专门给考生安排的独院，闹中取静，方便读书。 跟宋瑜同住一个小院还有三个考生，他们来的早，把正屋和东厢房都抢走了，宋瑜只得住进了不朝阳的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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