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牺亦笑道:“冉姑娘于我,是特殊的。” “姬婴于我,亦是特殊的。” 完颜牺完全恢复往日的温润:“我明白了。” 冉子岁起身,将话题拉了回去:“我知道完颜公子不喜欢海国,本要往北夏去,才以薨去的母妃之姓为己姓,投奔北夏的祖父、祖母。” “可完颜公子留在了这里,将这里打理得这样好。我的眼光不会错,我相信完颜公子的选择。” “从前也好,以后也罢。” 冉子岁心事重重地回宫,太监、嬷嬷一脸焦灼地跪拦在宫门。 “娘娘再去御花园逛逛吧,这会子宫里不好看。” 紫玉、紫烟与冉子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拦开嬷嬷、太监们,护冉子岁进去。 四个偏殿的太监低头铲雪,铲去的雪是红色的。 “娘娘,您看!”紫玉、紫烟各捡了团雪来。 洁白的雪中纠结着一团金色的毛发,冉子岁跑进院中,“平安!平安——” 冉子岁进入正殿寻了一番,又跑出殿来。 偏殿的冉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懒懒而来,手支着腰,将肚子故意腆出来,方显怀的肚子看起来大了些。 “九妹妹找那畜牲呢,还不快将那畜牲带出来。” “是,冉妃娘娘。”铲雪的小太监放下铲子,绕去殿后,很快将一筐放在院中。 冉子岁心下一震。 “娘娘......”紫玉、紫烟急忙扶着几乎站不住的冉子岁。 冉子岁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命令太监:“把白布掀开。” 太监不为所动,冉子岁又命令了一回,太监看向冉妃。 冉妃媚眼含讽,讥笑道:“你们这些没根的东西,连眼睛也没了不成?皇后娘娘的命令都不听了么?” “皇后娘娘要你们做什么,便该做什么。” “是,冉妃娘娘。” 太监掀开白布,捏腔捏调喊:“皇后娘娘请看咧。” 只见筐中断肢残肉乱塞着,硕大的猫头嵌在中间,血将毛发凝成一束一束的...... 冉子岁抖了一下,垂眸,只从齿间逼出一个字来:“谁?” 冉妃笑起来,娇咯咯的笑声清脆欢乐。 “这畜牲不愧是九妹妹养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眼下我有了身孕,没规矩的畜牲冲撞了我倒好说,若伤了龙胎只怕九妹妹也担待不起,还好太医说我的胎稳。” “这回是我皇儿运气好,下回怕是没那么好运了,我是皇儿的母亲,自然该为皇儿打算。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姊妹,定最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吧。” 冉子岁冷笑。 周公公领着几名小太监捧着好东西来,乐呵呵地传达好消息:“陛下听说了畜牲伤人,怕吓着了冉妃娘娘,特送来这些东西给冉妃娘娘安泰。” “陛下呀升了娘娘您的位分,明儿进封仪式后,可就是贵妃娘娘啦!奴才先给贵妃娘娘请安啦!” 冉妃受宠若惊,便要亲自谢恩去,周公公一劝再劝才止住。 冉子岁命紫玉、紫烟将金丝虎的遗骸带去千岁行宫好好安葬,自己去凤榻上抱着锦被大哭一场。 偏棉被里裹着一件金丝虎的小衣服。 是盛妃的针线,精致又舒适。 冉子岁捏着这件小衣服叫来宫人问了问,不由得冲动一回。 “紫玉,紫玉!去问问洛青大人在哪里?” 紫玉很快回来,“娘娘,大人在重华宫。” 冉子岁便领着紫玉、紫烟往重华宫去,不巧,遇见同去的姬元曜。 姬元曜叫住她:“皇后。” 红湿的水眸投来一个悲愤的眼神,“陛下。” 姬元曜冷笑道:“皇后既身子不好,后宫事宜便交给冉贵妃与盛妃打理吧。” “随便。” 姬元曜收了笑,胸中淤积着一团火气,“皇后果然如冉贵妃所说,从来学不会规矩。惯会演戏,从前是朕错看了你。” “知道了。”冉子岁实在不想与他说半个字,转身便匆匆前往重华宫。 “放肆。”姬元曜眸光掠过阴冷。 周公公会意,着人拦了冉子岁的路。 冉子岁踩着人的肩膀一跃,姬元曜足尖一点,施展轻功,亲自拦在冉子岁面前。 一双冰眸狠狠盯着她:“大胆。” 冉子岁冷哼一声:“陛下不是喜欢臣妾大胆么?臣妾还有更大胆的呢。” 说罢,露出宽袖里长剑。 雪亮的长剑上映着她的水眸与决绝的眼神。 周公公吓破胆似地叫起来:“哎哟,皇后娘娘怎么拿剑啦?还指着陛下,哎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皇后娘娘的剑取了!” 姬元曜嫌他喧嚣,一脚踢他到雪堆里。 “皇后要杀朕么?” “陛下杀了臣妾宫里的平安,不知何时轮到臣妾?” “平安?那畜牲叫平安,岁岁平安。”姬元曜仰天大笑,“皇后起的名字,还是朕的小皇叔起的名字?” “陛下以为呢。”冉子岁偏头巧笑。 笑得愈纯美,他的恨意愈翻了几倍。 二人各揣着火,自然一触即发。 姬元曜没有武器,一开始占了下风。x禁军赶来,得到一把剑后愈加轻松。 紫玉、紫烟开路,冉子岁有意将姬元曜引向重华宫。 帝后打斗闻所未闻,皇宫乱了起来。 重华宫廊下,太上皇躺在软椅上,缓缓抬起颤颤巍巍的手。 立在软椅旁的身影修长挺拔,冷风将一袭乌色烫金袍子吹开,露出里面的红衣。玉冠压漆发,宝石流苏熠熠生辉,愈发显得他冰肌玉骨,唇红眉翠。 微微点了一下头。 宫人便将重华宫宫门关上,禁军被隔在宫外。 “不像话。”太上皇气若游丝。 帝后不再争斗,姬元曜忍不住唤了一声:“父皇......” 冉子岁亦忍不住上前几步,因委屈悲伤,声音清软似水:“大人......” 宫廊下的姬婴轻盏双臂,冉子岁会意,跑向他。 姬元曜唇角微微抽动,将手中的剑掷了过去。
第113章 亏欠 一方长绫如黑蛟蜿蜒而来,将那娇小的身子裹挟了一瞬,弹开剑。 冉子岁已来到廊下,哽咽道:“大人!平安没了。” 姬婴将她揽到怀中,抹去她的泪水,“本座知道。” 众目睽睽下,这般亲密的揽腰擦泪行为让她一惊。 姬元曜早已目露凶光,骂道:“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软椅上的太上皇极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子,疲惫阴骛的目光涣散。“子婴,怎么回事啊?” 宫墙高高跃进一圈儿墨蓝飞鱼服的鬼魅身影,个个儿身材修长匀称、身手敏捷、眼神冰冷锐利。 蜀锦飞鱼服上绣有金莲与乌色祥云,墨锻白底皂靴面上嵌着颗鸽子蛋大的玉石,正是闻名天下的“洛”字锦衣卫。 “洛”字锦衣卫铁桶般将众人团团围住。 姬元曜冷笑:“小皇叔终于要撕破脸皮了么?” 语毕,洛青、洛蓝将他利落地绑了起来,堵上嘴,扔到瑟瑟发抖的禁军中去,禁军第一时间扔了兵器,只当没看见被绑的陛下。 太上皇重重拍打了一下软椅扶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姬婴慢条斯理走下白玉阶,极其优雅地踱步,乌色烫金长袍拖在未来得及清扫的新雪上,奢华而冰冷。 新雪铸就一个干净的琉璃世界,衬得人愈发冰肌玉骨,重重晕染着红脂妖眸含笑,勾人动魄的同时却又阴诡无比。 “臣弟告诉上皇发生了什么。” “三皇兄领着大越的好男儿从北部边境打到了苏杭。” 苏杭离盛乐只有半月的路程。 太上皇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姬婴笑道:“上皇不必忧心,贤侄为此与海国借了兵,想来三皇兄来得不快,怕是赶不上上皇出殡。” 太上皇再次吐出口血黑血来。 玄公公弃了拂尘,匆匆掏帕子来擦血:“上皇悠着些呢,千岁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哩!” 太上皇将脸偏向一边,瞳孔浑浊发红,虚弱道:“朕信你多年,疼你多年,却不想你暗中筹划,真叫朕心寒。” 姬婴冷眼讥诮:“薛、齐、冉家根基已去,都是一帮乌合之众,既杀不死我,除了信我,皇兄还能如何?” “至于疼我,皇兄拿我当兄弟疼呢?还是心疼姬家最好用的一把刀。”姬婴淡淡道。极幽渺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太上皇眼底闪过怒意与杀意,张张嘴,无奈道:“......朕疼你是事实。” “你是母后宫中养的戏子生的,是朕最年幼的弟弟,朕怜你没有子嗣,老来孤独,为你认了女儿,让你女儿与朕最看重的儿子相配,哪怕朕不在了,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朕,待你不薄。”太上皇剧烈咳嗽起来,一个不小心便从软椅上摔下,又似条半僵的虫子滚下白玉阶。 两个太监押着太上皇妃陈氏来了,陈氏一看,连忙过来扶。 太上皇这时也顾不得之前死生不想见的绝誓,气喘吁吁地靠着陈氏,将黑血淌在陈氏的衣服上。 姬婴将冉子岁招来怀中揽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太上皇大口大口喘气,轻笑道:“臣弟由皇兄一手带大,臣弟有今日,不过依样画葫芦。” 姬婴看着怀中的冉子岁,冰凉的指尖缓缓抚摸过她娇嫩可爱的唇,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吻上冉子岁的唇。 那种专注与狂肆,仿佛冰雪琉璃世界中只有一个她,能供他一丝温暖。 太上皇妃陈氏颤抖着声音:“臣妾说过他记得,他全都记得......” 本震惊的太上皇闻言,浑身颤抖,眼底全是恨色,憋着喉咙里涌上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扇向陈氏。 “贱人!” 一个濒死的病人伤不了她分毫,见他在雪面喷出一滩黑血来,嫣红中仿佛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是她,一个是武帝。 “臣妾......”陈氏委屈哽咽:“臣妾都是为了上皇与曜儿啊,贤妃不过一个戏子,因为得宠,便要抢走上皇与曜儿的前程,臣妾只是一个女子啊,没有别的法子......” 太上皇眼眸猩红,仿佛看见那个午后,他去长秋宫,要将一只藤编的小篮子送给幼弟。 幼弟午睡,寂静的寝殿里传来一阵娇媚的欢爱声。 他狐疑何以熟悉至此,于是寻声而去,却见到躲在外殿鲛绡帘后的贤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美眸红润,噙满了泪。 往内殿瞧去,红帐外,两只太子妃绣鞋一前一后,一立一倒...... 他何尝不知,只是他和贤妃做了一样的选择:当做不知。 这么多年了,贤妃解脱了,他也快忘了个干净,偏被姬婴以这种方式逼了出来。 太上皇胡乱地踢开陈氏不断伸过来的手,往姬婴爬去,一边流着黑血,一边咧着嘴角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写的第一个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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