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们李氏全族的名声臭了,他们这些李氏族长和族老也不用活了。 李七娘站在旁边,把他们的话听了一耳朵。 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否则怎会连商量这种事情,都要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 他们忌惮的,不过就是李昌良身后的御史大夫罢了。 她今天要是不立起来,就算以后真的侥幸求得了御史大夫的垂怜,护佑姚氏与她;这些人也要以家族长辈的名义跳出来横插一杠子恶心人。 她今天还非得要把事情彻底闹大不可。 等到小丫鬟抱着剑,蹬蹬蹬跑来的时候,族长一众人终于商量出章程来了。 “好,李七娘。你叫嚣你父亲是御史府的属官,我们不敢绑了你。那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姓李,他是我们李氏的族人,我这个当族长的,要把他的尸身带回族中,好好清理收拾,你们谁也拦不住。” 李七娘冷笑。 人死以后,被族人收尸的事情无论在哪个年代都不少见。 可那都是家中无人了,迫不得已才由家族出面。 她就没见过,妻子女儿活的好好的,尸首反而要让族人收拾安葬的。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这老东西是当母亲和我都死了吗?” “你不过就是我父亲的七叔,隔着门户的族亲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我祖父,轮的上你来给我父亲收敛尸身?” 李七娘说话,瞬间抽出被小丫鬟抱在怀里的龙泉宝剑。 她人小力弱。 好在这剑也只是御史大夫赠与的,给文士装装样子的佩剑,并非是真的宝剑。 她举着剑正歪歪扭扭。 方才出门办事去的叶阿叔终于急匆匆赶了回来。 李七娘心中大幸,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这才拖着剑,望向叶阿叔:“叶阿叔,我好话已说尽了,可这群人还是缠着要生事,不肯罢休。” “我力气小,握不稳当剑,就只能劳驾阿叔了。” 叶阿叔看看院子里两两对峙的李氏族中壮汉与家中仆从,再看看被李七娘死死拦住,面色铁青,极度不忿的族长和族老。 二话不说,上前接住李七娘交给他的剑。 李七娘笑盈盈,重新望向族长。 “父亲尸骨未寒,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还请你们立刻从我家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但很明显,族长一行人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依旧故我。 皱着眉头,想要朝李七娘怒喝。 李七娘却懒得再给他们那个机会,只声音悠悠的叹息了一句:“既然如此,阿叔便动手吧。” 叶阿叔的剑到底没有落在族长身上。 而是直勾勾刺入了族长身后跟着的,他的一位心腹仆从胸膛。 鲜血咕咕从那人胸前冒起,吓的族长惊叫出声,撑不稳手里的拐杖;院子里所有原本正在和李家仆从对峙的那群被他带来的中年壮汉,也都脸色大变,再也不敢摆出方才那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李七娘,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你竟敢杀人?” 李七娘似笑非笑。 再也懒得看族长一眼:“你要是再不识趣,带着你的人赶紧从我家离开,我保证,下一剑绝对刺在你身上。” 院子里凝滞的气氛,犹如一块巨石,压在族长和众位族老心头。 他们面面相觑。 看看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中年仆从;又看看依旧被叶阿叔举在手里的剑。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齐刷刷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嘈杂的喧闹声。 一对身着长安令衙役装束的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领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目光沉静的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提声相问:“此间主人是谁,有邻人举告这院中闹出命案,可有此事?” 族长与众位族老犹如看到救星一样。 争先恐后的扑到那人面前,不住地叫屈喊冤,说确有命案发生,是李七娘大胆纵仆行凶,杀了他身边的仆从。 李七娘却不慌不忙。 扭头看了一眼叶阿叔。 叶阿叔更加平静。 他将染了血的龙泉宝剑,交到身后另外一人手里。越过院子里的众人,走到山羊胡面前,对他抱拳一揖。 “回大人的话,此间乃是御史大夫门下属官,李昌良的家。” “我家大人今早被发现在书房自经身亡,夫人当即晕倒,如今府里做主的,乃是我家女公子,名唤李七娘。” “这些人……” 他指了指山羊胡面前跪倒了一大堆的族长和族老。 “他们是李氏族中的族长与一众族老。” 李七娘刻意等着,等叶阿叔的话说完了,她才站出来。 “李家七娘,拜见大人。” 此刻的李七娘早已收起了方才满身的强势,变成了一个小小软软的幼年孩童。 惹的山羊胡都一下子呆住。 李七娘却不管他能不能反应过来,只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回禀大人,姎家中确实有人亡故,却并非是命案。我父亲自经而亡;几个被杖毙的,都是不守规矩惹是生非,给家中引来偌大麻烦的;李氏族长说我家杀了他的心腹仆从,也确有其事。” 李七娘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山羊胡往那个已经气绝了的仆从尸首上看。 接着又继续道。 “不过,这也并非是命案。我父亲死后,母亲一时惊惧晕倒,家中就只剩下姎这样一个小娃娃撑着了。李家族长以及众位族老欺我年幼,未经我的允许就强闯入我家门。先是责问姎为何会烧了家中屋子;又非得逼迫姎那已经被晕倒在榻的母亲起身来见他们,给他们说法;被姎阻拦,族长心中不忿,更是几欲责打姎。” “不止如此,他还污蔑姎与母亲意图杀人夺财,是先杀了父亲,又火烧了房屋。姎不愿被他们诬陷,便让家中仆从报官,结果却被他拦住。” “姎好言相劝,言及人死为大,加之家中琐事甚多,可等我父亲的丧事办完,再说这些不迟。他们却半步不让,甚至叫来更多人,在姎家中又打又闹。便是姎再三警示他们,高祖在立朝之初就典章名刑的《九章律》,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要抢夺我父亲遗体。姎是被逼无奈,才逼不得已令家中管事刺死了那仆从。” 随后,李七娘又从人群里叫出几个人出来。 其中就有那个被她指了去报官,却被族长的人拦住痛打了的仆从。 那人被打的满头满脸都是血。 胳膊耷拉着,显然是断了。 他一上前来,就跪地哭告,叫屈不止。 眼看着山羊胡眉头快要皱成川字了,李七娘这才适时打断那仆从的哭声,继续道:“好在是这院子里闹出的动静大,惹的邻人生疑,替姎报了官。要不然,姎怕是到现在还要被他们百般为难逼迫呢。” 李七娘越说越伤心,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跪着往前行了几步。 “大人,这人虽说是李家的族长,我父亲称他一声七叔,可自从我祖父去世,他坐上族长之位,就从未把我父亲看在眼里过。甚至,他欺负我母亲诞不出男丁,不问我父亲意见就私自将我与我母亲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了去。如今,我父亲亡故,他更是不把母亲与我放在眼里。我不过是被父亲的尸身吓到,一时心惊打翻了油灯,致使屋子被烧,他就气的抡着拐杖要打死我。” “他自强闯进我家门来,半句不问我与母亲是否有被吓到,不问我父亲亡故的身后事要如何安排。只一心想要给我与母亲安上个杀人谋财的罪名。” “他这是欺负我与母亲皆是女娘,一个性情柔弱,一个年幼力小,都不敢反抗与他。他这根本就是觉得我父亲身后没有留下男丁,想抢夺我家的财产,存了吃绝户的心。” 山羊胡看看李七娘被眼泪糊了的脸。 再看看,到现在还只是被放在地上的李昌良的遗体,还有那被掀起了一只角的尸布。 他先指了身后一名差役去看李昌良的尸首,又亲自带着人去看了看晕倒在榻上的姚氏。露出满面难色。
第5章 自保 原则来讲,衙门传唤,自然需同时传唤控告双方。 可李七娘家中现下这情形,倒真是让他不知该怎样处置。 若是传唤了李七娘去,那这院里的情形怕是会更糟;可若是不把人传去,长安令责问下来,他又交不了差。 他左思右想,才开口:“你说你父亲是御史大夫的属官,可能拿得出印信证物;你父亲的死讯可否已经传报到御史大夫府中了,怎不见大人府中来人?” 李七娘是从被窝里被强叫出来,告知父亲死讯的。 之后,又与族长一众人纠缠这样久,她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把此事上报给御史大夫府。 这时候日头初升,御史大夫正在早朝上。 怕是连长安令衙门的差役们,都是刚刚应职,山羊胡何故要这样问。 她迟疑的与山羊胡对视。 见他眼尾微挑,似是在提醒什么。 她立刻明白过来。 书房被烧了,李昌良的印信此刻被埋在那一堆废墟之下,需得花大力气,才能清理出来。 但李七娘记得,昨日,姚氏特地吩咐家中浆洗的老媪,给李昌良收拾整治官衣。 她急忙让人将那官衣寻来,又把叶阿叔用来刺人的龙泉宝剑,一同拿给山羊胡看。 朝他拜了一拜:“禀大人,因李氏族长一行人来的早,又使人看住了我家院子。是以,我家中要去报信的仆从还都未出得了门。” 山羊胡眼底果然闪过一丝赞许。 “既是如此,吾就先不传唤你到堂,吾给你两个时辰,你先把你父亲亡故的消息通报给大人知晓,万万不能耽误了大人朝堂上的大事。” “两个时辰内,你需自行来长安令衙门应卯领审。” “若是你敢逃跑,那吾便是天涯海角,也定会捉拿你归案。知晓了吗?” 李七娘点头。 山羊胡话虽说的隐晦,可她还是听明白了。 他是要让她趁着这两个时辰,速速到御史大夫府求救,只要能求得御史大夫相帮,不但往后诸事好说,就连李氏族人想要吃绝户的心思,也能一同灭了。 李七娘自然感念山羊胡的好意。 朝他一拜:“谢大人垂怜。” 但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她先让叶阿叔提前道明了她家与当朝御史大夫的关系,这样的照顾,自然也轮不到她。 冷眼看着山羊胡带着一大堆人把李家族长,和其余一众族老押走。 李七娘这才扭头看叶阿叔。 说起来,她对这个时代的属官制度,算是半点不了解。但按照常理来说,李昌良发生这样的事,不论于公于私,都需要尽快上报到御史大夫府上。可自她来这里的一个月,顶着这具小小糯糯的身体,别说是李昌良跟姚氏,就算是家里的仆从丫鬟,也不会把李昌良在外头的事情说与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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