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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一套。 六年来，但凡这两家人一同寻上她家门，总是李家唱白脸，姚家唱红脸。就像现在这样，先是由李氏族长出马，对他们恶语相向；再由姚家两位爷和他们的夫人唱念作打，打着为她家好的旗号，不择手段从她家谋好处。 “我要干什么，七叔公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我与阿母已经商量好了，会挑个吉祥的日子，请文祖庙观主师傅做见证，使那孩儿拜在我阿父名下，代替阿父延续我家香火，继承我家家业。”
第62章 离间 “胡闹, 真是胡闹。” 李家族长更加激动，拍着案几，恨不得下一刻就爬起来打李七娘。 “你与你阿母心中, 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竟连抱养嗣子这等样大事, 你们竟也敢私下决定。” “是的呀。” 用不着李七娘开口，姚二夫人孙氏就迫不及待接话：“七娘，如今你阿母事多，你虽是这院里掌家理事的, 但也不能太不将我们这些亲眷长辈看在眼里。” “我们也并非不能体谅你们难处的坏亲戚，你父走的匆忙，未能给你留下兄弟。” “可你与你阿母要抱养嗣子，我们这些血脉亲人家多的是孩儿让你挑, 你们又何至于去外头庙里抱一个来历不明之人进家门。” 李七娘抬头看孙氏。 这女人与她交道多年，也确实如姚氏所说，是姚家最聪明那个。 六年间, 她利用自己的高明手段, 或是要帮扶, 或是要合伙, 从她家各处铺子谋取了不少好处。 她已是李姚两家最稳得住的人了。 如今, 竟也跟着这么大伙人胡闹，可见所图。 她假做沉吟状，面上始终犹豫, 好半晌，才像做了决定般, 坚定神色。 “二舅母说的也有道理。” “那孩儿虽是我阿母看重的，但确实不是我家血脉；我家如今资产庞大, 继承家业的嗣子自然不能如此匆忙随意决定。” 她求助的看向杏儿。 杏儿自然将她们早已商量好的对策，明言说出来。 “女公子不必忧虑，反正我家如今也不缺钱，更何况女君还年轻，为主公选定继承人选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既然女公子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奴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替女公子排忧解难。” 杏儿此话一出，不止李七娘，堂中两家人全都安静下来。 可没有得到李七娘首肯。 杏儿便一直垂着头，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终于，厅里人耐不住性子，有的无声皱眉，有的烦躁拂袖，有的借喝茶吃果子动作偷偷看过来，自然也有直接拍案而起的。 “究竟什么主意，你还不快说，磨磨蹭蹭的，你究竟是想急死谁？” 李七娘撇着嘴一挑眉。 杏儿立刻笑了。 “女公子昨日不还感慨，说女君担心将小公子养在内宅，叫他长得性情柔弱，生出妇人之仁来。如今正张罗着要给女公子找夫子和武师父。” “即使如此，那夫子与武师父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不若女公子出面，与女君说说，在我家设立家学，广开大门，准许李姚两家所有族亲，在家里孩儿中挑选最有潜力的少年郎送来读书明理，习武强身。” “待到数年之后，我家自可以从这些孩儿里挑选一位最优秀之人，使他拜在主公名下做嗣子，继承我家家产。” 杏儿话音未落，原本只是些许躁动的厅中，立刻爆发激烈议论。 李家族长兴奋拍案，口中不住叫着好好好，夸杏儿不愧是李七娘身边忠仆，聪明伶俐，竟能想出这等妙的法子。又砸上他一辈子学过的所有赞美人的成语，把李七娘狠狠夸了一顿，又说她是个听人劝的好孩儿，又说她是个会用人，能事事处处替李昌良着想的孝顺孩子。 姚家人却一个个暴怒异常。 众人中最坐不住的姚大夫人张氏，更是撑着案几，直接蹦起来，指着李七娘鼻子开骂。 “李七娘，你这个被卑贱下人玩弄在股掌的贱蹄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狠狠咒骂一句。 又赤红着眼睛，怒瞪杏儿。 “好你个杏儿，你当真是与我家作对做惯了。” “六年前，你就不择手段，先是诬害我夫君，夺了我家的织机；又联合那个王掌柜，将我家的宅子田地，连同织坊都一并夺走。我家当年私卖这个院子和你们的田地，不过才收得人三万钱，这么一点点钱，连长安城中地段稍微好的两进宅子都买不到手。你却联合那王掌柜，打压我家生意，教唆我家仆从丫鬟，以及工坊伙计，夺走了我家织坊，连宅子田地也一并夺了。” “若不是这么多年，我家无钱，翻不过身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看到今日天上的太阳吗？” “你明知我们姚家，不过是外来定居在长安的，满族中只剩我们两房；可他们李家，却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长安城中，嫡支旁系的子孙部族不知凡几。就算我家将所有孩儿都送进来，也比不上李氏族人一家送一个来的多。你给李七娘出这等样主意，你究竟存的是何心思。我家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付我家？” 杏儿自从跟了李七娘，就做的是她身边最最尊贵的丫鬟，又是得了她绣艺真传的弟子，还替她掌管着外头无数生意。 在长安城中，不论气派尊容，还是名声名望，不说普通人家的公子女娘比不上；甚至等闲官员门户的女娘，也是不能与她相比的。 她何时受过这样委屈。 转瞬变红了眼眶。 拗脾气也上来，又生气又委屈的盯着张氏。 “姚大夫人为何要这般说我，我不过是看这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围上来，要为难我家女公子，才给我家女公子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要是觉得我出的主意不好，你只管好好跟我家女公子说就是了，何至于这样急赤白赖来的骂人。” “我在我家女公子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连我家女公子都没有骂过我，你凭什么这样骂我！” 她如白玉般无瑕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可怜的叫人心颤。 似是越想越委屈，更不愿叫这么多人看她哭泣。 杏儿甩甩帕子，跺了下脚，捂着脸就跑了。 李七娘被惊得啊一声。 急忙直起身要追。 可看着一屋子急不可耐，恨不得都上来摁住她的男女老少，她又不得不压住自己忧心忡忡表情，重新坐定。 她似乎被刚才杏儿那一吵闹扰乱了心绪。 六神无主的看看坐在左边李家人，再看看坐在右边姚家人。 停顿好半晌，终于稳定神色，扭脸郑重对李家族长道：“大舅母说的话也在理。姚家最多只能送来两个孩儿，可李家能送进来的孩儿，怕是二十个都不止，这确实对姚家不太公平。不然劳驾七叔公，就由您做主，在族中所有孩儿里头挑两个最优秀的，送进我家院里来。” 李家族长一听，立刻拧眉头。 眼看着他就要暴怒而起。 李七娘抢先一步扭头望向两鬓斑白的姚大爷，和狂怒不止的姚大夫人。 “大舅舅大舅母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姚家人自然愿意。 李家又怎么肯。 在姚氏的指点下，李七娘早就算过。 李氏族中到了李昌良这一辈，一次性出了四个风流种，而且还都是最招女娘喜欢，播种质量其高的风流种。 光是这四房主公诞下的男丁，就有二十一人；这二十一人中，又有十五个已成婚有子。 故而，只这四房，就有至少十五个孩儿能送进她家来，参与李昌良继承人争夺。 更别提，李氏族中嫡系旁系能送进她家院里来受学的所有小辈儿郎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四之众。 百分之九十四的占比率，与百分之六的占比率，李家本是占足了便宜。可如今就因姚家人会闹腾，就要让他家失了这样大优势，他家要是能同意才有鬼了。 最妙的，则是李七娘最后一问。 相当于直接挑拨两家关系。 还要叫这两家不得不郑重以待，顷刻间，便能叫他们两家之间虚伪的合作土崩瓦解。 眼看着两家人吵成一团，有情绪激动的，甚至开始掀桌子、砸杯盏，肆意扭打在一起，李七娘才终于露出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笑，无事一身轻的出正厅。 小寒早已在外候着了。 迎面先是给了李七娘一个高高竖起的拇指。 然后才佩服万分的问李七娘，接下来要怎办。 “姚家在长安城本就式微，又有孙氏那个大聪明。只要他们回去好好想想就知道，在我家挑选嗣子的选夺中，他家是完全处于下风的。待到他们这一场闹完了，我再承诺他们，只要他们不再强求我家嗣子需得在李姚两族中选出，我便分给他们两家，每家十万钱，日后也会对他家多多相帮。” “你觉得他们愿不愿意？” 小寒意外又吃惊。 半天没能说出话，一连啧啧啧数声，佩服李七娘，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李七娘却只是淡淡勾唇。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姚家肯定是愿意的；他们不止愿意，还会死命的拽着李家，叫李家也不能送人进她家院来受学，长成她家万千家财的继承人。 有这么一大桩梁子搁在中间。 往后数十年，这两家要能好才怪了。 “带到他们两家架打完了，华容就能安安稳稳做我家孩儿了。” 而原本抹着眼泪，委屈的犹如天塌了般的杏儿。 早已笑意盎然，跟在了李七娘身后。 也不住声感慨。 说原本一直想不通，李七娘为何要从外地客商手中买回姚家当年卖她家宅子田地，收人家银钱的文契书证，又要把东西给王掌柜，授意王掌柜利用商业手段，先夺了姚家织坊，再逼的姚家卖宅子卖地，散尽家财。 “原来女公子早就想到了今日？” 那是自然。 六年前，她与李家和姚家同时撕破了脸，偏偏她家只有她与姚氏两位女娘。 李家使银钱收买了里长做高参，那老泥鳅本就是个聪明蛋；姚家也不遑多让，有精明无匹的孙氏出谋划策；他们都能想到，以她家状况，必然要选嗣子传递李昌良血脉，继承她家家财。
第63章 隐秘 他们都憋着劲, 盯的就是李昌良嗣子的位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李七娘正是在这里等着，看这朋比为奸的两家如何彻底闹翻, 从此南辕北辙。 自从她家离开, 李姚两家先关门闹了许多场。 其后便开始不管不顾, 大街上当着众人面就吵闹不休，甚至动手打了许多场。 小寒天天到叶阿叔那里打听，又有什么热闹好看；回回在李七娘耳边讲的兴致高昂，说一说两家人又在外头出了什么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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