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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这才迫不得已关闭了工坊铺子，想等到妾父亲过继嗣子之事有个大致结果，再重新开张做生意。” “妾与杏儿这样做，是犯了什么法吗？” 章雪松被李七娘噎得说不出话。 正要开口，却再被李七娘打断。 “至于章大人想见妾家中卫队护卫，章大人又是在怀疑什么？” “妾家中如今正麻烦缠身，已经闭门谢客多日，妾家里卫队之中，除了跟随商队一同出城去做买卖的护卫之外，其余人都未曾踏出府门半步。章大人不是要追查长安城中的山匪流寇吗，怎的却提出要见妾家里的卫队护卫？” “难不成，大人是觉得妾卫队中混入了你们要追查的山匪流寇吗？” 被李七娘质问的哑口无言。 章雪松脸一黑，态度也强硬起来。 “不瞒李娘子说，城中早有传闻，说李娘子家的卫队成员大多来路不正，不是江洋大盗，便是曾在长安城外作乱的匪寇游侠。李娘子能管得住自家卫队的护卫，要他们不在外头作乱。可你一个小小女娘，又怎能知晓，这些曾经在江湖上作乱的游侠流寇，结识的也都是些下九流的为非作歹之徒。” “说不得，此次在长安城中作乱的贼匪流寇，就是你家卫队护卫的熟人，托关系藏进了你家卫队。” “为李娘子好，也是为了你们这个家好。你还是快些将你家卫队护卫都招来，叫我们见上一见。” “还有，为防你家卫队护卫包庇外贼，我等要对你家宅子进行彻底搜查。你还是尽快让这些拦路之人让开，若是李娘子胆敢阻碍朝廷公务，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看章雪松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将莫须有罪名栽到她家身上。 李七娘唇角终于勾起一抹讥嘲笑意。 她目光如炬，在章雪松以及他身后乌泱泱兵卒身上一扫而过。 倏然笑出声。 “章大人有如此忧虑，也在理。” “大人想要搜妾的宅子，见妾的卫队护卫，也不是不可以。要么大人拿出府衙的搜查令给妾看；要么就拿出证据，证明妾家中卫队护卫当真包庇了外贼。这两样无论哪一样，只要大人能拿得出来，妾立刻下令四门大开，任由大人查察检巡。妾虽是商户，可妾对朝廷法度也多少懂些。若是大人拿不出东西，就要肆意在妾家中搜查，那妾便是死，也绝不退让半步。” 被李七娘拦住，章雪松丝毫不见急。 他抬手从身后招来一人。 取过他手中竹简。 又威胁的看了李七娘一眼。 “李娘子既然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本官拿你开刀了。” 他将竹简一寸寸展开，开始高声念上头内容。 都是她家卫队的护卫姓名，以及这些人是何出处，曾经做过何等样违法乱纪的事，又在各级府衙留下了何等样案底。 他以为这样能吓住李七娘。 可李七娘早已有准备。 她当初授意郭原纬收拢山中逃出来的那些匪贼时，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早在那时，她就找了许多关系，也用银钱收买了些人，尽量争取让入了她家做护卫的匪贼过往所犯罪过被轻判，使他们能以金赎罪。 如今，她家满院子护卫，都算是已经受过罚伏过法，重新归入正途的良民。 便是必须得背着过往污点，也由不得章雪松这样吓唬。 “章大人作为朝廷官员，查城中百姓户籍与过往，难道都不查齐全吗？” “妾家中卫队这些护卫，纵使曾经犯过大人手中书卷上记载的那些错误，可早在他们入妾家门之前，就先后已金赎了罪。他们自入了妾府之后，再没有犯下新罪，那便是遵守朝廷法度的良民。大人可莫要拿这些已经揭过去的事，来吓妾。” “妾胆子小，是经不起吓的。” 章雪松没想到，李七娘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 被气的一口气哽在喉咙。 脸更黑了。 他将手中竹简甩到背后人怀里。 怒目瞪着李七娘：“这些人都是山中草莽，打家劫舍也只为在匪头子那里混个温饱，又哪里能掏出大笔银钱，为自己赎罪。” “除非他们还犯下了朝廷没有查出来的大过错。” “李七娘，我是给你面子，才没有直接抓捕他们，我劝你莫要负隅顽抗。否则，我可要连你一起抓了。” 他声音狂怒。 带着泼天威压，似乎想镇住李七娘。 可李七娘却依旧一副笑意盈盈模样，就连说话声音都没有半分改变，还是如和风细雨般悦耳，下气怡声。 “章大人何故要这样说呢，大人这样说可能拿得出任何证据。为什么大人就没有想过，他们拿去赎罪的钱，是由妾出的呢？” “妾家里生意做得如此大，又是真心实意要用这些人看家护院，护卫妾与妾阿母安全的。他们自己掏不出钱，难道妾掏不出钱吗。就像章大人今天闯进妾府邸，想要给妾与家人扣上莫须有罪名一样，为了免除后患，妾自然是要掏钱先给他们赎罪，使他们成为身家清白的良民，才好令他们入府，重用他们。” “章大人若是不信，只管查一查妾府上的账本，再与各级官府案卷对一对。看妾有没有说谎？” 李七娘说话，侧身看了叶阿叔一眼。 叶阿叔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账本，送到章雪松面前。 章雪松并不接，他面色黑沉如水，眉头紧锁，眼看着就要发脾气，却被李七娘笑盈盈打断。 “章大人，妾劝大人还是先翻一翻这账本，再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吧。” 章雪松怒极反笑。 目光阴鸷地在李七娘面上一扫，泄愤般夺过叶阿叔手里的竹简，才一翻开，就瞪大了眼睛。 越往下看越恍惚，越惊慌失措。 说起来，章雪松与李七娘也算熟识。 章雪松的母亲，十分喜欢李七娘手艺，穿了她家铺子里的衣裳罗裙数年。至三年前，杏儿随便找理由，请章雪松帮了个小忙之后，她就寻了个答谢恩公的名头，开始免费向章母提供她家的衣裳罗裙，从此再未收过一文钱。 整整三年，她家送到章母手中的衣衫价值，已有二十万钱不止。 这个账本上记载的，正是她家三年间，每月送进章家，送到章母手中的衣裳罗裙样式和售价，以及具体日期。 一笔一笔，十分详细。 “章大人可要看清楚了，妾家中卫队的所有护卫，都是拿钱赎过罪的，大人若是对妾家中账本记录心存疑虑，只管回到府衙再继续详查。若是妾的账本记录，和府衙的案卷记录依旧对不上，那妾就得带着自己的账本，状告当初经手办理妾家中护卫以金赎罪事的所有大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了。” “妾还是那句话。不论是妾与妾阿母，亦或是妾家里的丫鬟仆从，护卫队里的护卫。只要你们有切实证据，可以证明妾家中有人犯王法，妾都绝不徇私包庇，也绝不与官府和各位大人为难。可若是谁当妾是个软柿子，随随便便就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往妾与家人身上扣，那妾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第66章 凉薄 李七娘一回到院子, 杏儿就急匆匆迎上来，不住口问外头情形如何，可否所有事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小寒一边张罗下头丫鬟给李七娘送来热水, 一边兴高采烈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给杏儿听。 杏儿静默半晌, 止不住叹息。 “女公子一手绣艺绝技, 还有那丝线扎染生意，至今都牢牢掌握在我家手中，满天下的布料成衣商人都要靠我家挣钱。” “我们苦心筹谋，绣楼的绣娘们日夜不辍整整六年, 可前几月女公子真正要办事，却只能拿出十八万金，全都是为了今日。” “这些年，被我家以各种样理由散入满城深宅内院的钱, 不说百万金，也至少有八十万金了。如今满朝之中，又有谁能在我家无罪的情况下, 理直气壮为难我家。” 杏儿跟在李七娘身边六年, 今日第一次有了脾气。 小寒也义愤填膺, 不住点头。 李七娘却始终沉默无语。 她定定坐在案几前, 任由桌边烛光摇曳, 手中握着的竹简，却始终未翻动半分。 小寒连叫了数声，也未能叫她回神。 还是借着送茶的功夫, 戳了戳她的手臂，才将她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回来。 “女公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章雪松。” 李七娘从六年前开始布局, 她把第一目标放在了鲁弘方身上。时隔六年，鲁弘方从丞相司直升任到丞相长史；而何元白那个丞相长史, 则升任成了一方郡太守。若非她得到消息快，下手也快，从今日起，何元白就要正式进入南军，从一介文职跨入武职，开始侍中了。 她筹谋六年，好不容易杀死鲁弘方。 事发不过一月，丞相便提拔了章雪松，继续与她家作对。 “我费尽心思，打压了鲁弘方；丞相就把何元白召回来；何元白死了，他又找出个章雪松对付我。” “那是不是，等我处置了章雪松，他还会再找别人。” “只要丞相始终手握权柄，那多的是愿意为他办事的人。他耗得起，我却耗不起。” 小寒呆呆看李七娘，还没反应过来。 杏儿就抓住了问题重点。 “女公子说的不无道理。我家本就是因凌大人之故，才和丞相为敌。” “如今，我家被搅扰的无法安宁，凌大人半点不过问我家难处，只一味缩起来独善其身。至今，我家都不知晓凌大人与丞相是为何事结仇，便是与丞相对上，也只能被动防守，而非主动出击。” 此正是症结所在。 这些年，她始终不愿更加深入丞相与凌驿淮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想守好自己的家，和她在乎的人。 她家在这场风波中隐匿了六年，如今被起底，若说之前被刺杀，是凌驿淮没来得及洞悉丞相意欲赶尽杀绝的计划；那么这次，一个刚刚被提拔上来，只能做全城搜查匪徒这种脏活，连脚跟都没有站稳的丞相属官，堂而皇之进她家门来故意找茬事情的发生，就代表，在凌驿淮心中，即便她是因为当年她救他之事，才屡屡遭威胁刺杀。他也会无视纵容。 事到如今，她就算为自己和家人安全，也得化被动为主动，彻底搞明白丞相和凌驿淮之间的因果始末了。 “当年选定上官恒，就是因为，他是凌驿淮推荐入朝的。” “凌驿淮和丞相究竟何故，才会陷入这等你死我活境地，上官恒定然知晓。” “他欠我的恩情，该还了。” 得了李七娘的话，叶阿叔第二天去上官府送拜贴，却连门都没能进的去。 对此，李七娘半点不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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