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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府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若非上官恒凉薄至此，女公子又何须拼着自己，生生挨那上官锦琼一巴掌。那小女娘，下手也忒狠了。” 李七娘心中却不大在意。 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没有个高贵的身份，做事情本就难上加难，若是连这点小伤都豁不出去，又何谈扳倒丞相那样的大话？ “上官府的门我们进不去，那就只能请上官大人到我们府上来走一趟了。” “没办法，总是要见面的。” 任凭小寒给自己收拾好，李七娘重新坐在案几前，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心不在焉翻起来。 此后，无论上官锦琼如何闹腾，她都没再去见她一面。 但消息还是不断传进她耳朵里。 说上官锦琼受罚第一日，并没有意识到真正难堪，到了用膳时间，看着仆从丫鬟们送到眼前的水和食物，半点没客气，结果吃饱喝足，罚站了一会儿后，要入恭房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那片墙根。 任凭她如何哭闹，软硬手段全部使尽了，白白挨了老媪好几个手板，也没能走脱。 当天夜里，一连叫了三桶水，在屋子里哭了一宿。 到了第二日，就不敢再吃东西，水也不敢多喝，更不敢再闹腾了。 第三日终于撑不住，哭天抢地的说自己错了，要见李七娘，又是求饶，又是认错。 杏儿按照李七娘吩咐，给了她绢布与笔墨，叫她将当日如何对李七娘动手，又对着李七娘骂了些什么话，一一写下来。待到她写完之后，开始准许她，每日可两次入恭房方便盥洗。 此后两日，她依旧老实受罚，却依旧不敢用膳，不敢多喝水。 前后不过五日功夫，不止人瘦了一圈，就连骄纵的脾气也被磨去了不少。 李七娘终于从竹简中抬头，看小寒。 “你昨日出去采买，不是听外头人议论，上官府在寻上官娘子吗？” “就叫她身边的心腹丫鬟去上官府送信，明白告诉上官府人，叫上官恒那个老匹夫亲自来见我。若是他不来，那就等着上官锦琼在我家受罚受够了，我什么时候心情好，再什么时候把人给他们送回去。” 消息传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上官府就来人了。 不过，来的并非是上官恒。 李七娘自然没有露面，而是漫不经心从书库中搜罗出一卷竹简，叫那人带回了上官府。 之后，等了一天一夜，于第二日全城宵禁，李七娘府门正要落锁之际，一辆朴素十分不起眼的马车，终于停在了离府后门，上官恒一身玄衣大氅，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在夜色笼罩下，疾步进了门。 一看到李七娘，上官恒立刻释放出满身官威。 “李七娘，你竟胆敢如此对待我们上官家。本官乃朝廷大员，上官锦琼哪怕再无理，她也是本官的掌上明珠，是官家女娘，你竟敢如此圈禁她，动辄打骂折辱。” “还拿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威胁本官，你可知你这是在干什么，若是本官与你计较，你该负多大的罪？” 上官恒说话，将藏在袖中那卷竹简，狠狠摔到李七娘面前。 李七娘却不以为然，只叫叶阿叔把东西捡起来，这才目光悠悠的看向上官恒。 “上官大人莫不是以为，妾在大人府上行走五年，除了任由上官锦琼那个无礼的小女娘轻视怠慢，嘲笑戏弄妾之外，什么事都没干吧？” “大人既然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在妾面前拿乔，大人若是不怕妾，不来便是了。既然来了，就别跟妾摆您那当官的架子，省得累妾笑话您。” 李七娘在上官府后院，受了五年的冷落，也听了上官府丫鬟仆从们五年的闲话。 这五年间，上官恒确实高洁自守，从不结交朝中大员，也从未在府里大肆宴请过太学中弟子。 可上官府女眷，却是今日东家听曲，明日西家赏花；更别说，上官锦琼三天两头的召集一大堆小姐妹，在自家后花园里扑着蝴蝶，嬉戏玩闹。
第69章 恩怨 上官府的这些活动, 大多数李七娘也有份参加；有些她没来得及参加的，事后也在上官府丫鬟仆从们那一张张说三道四的嘴巴里，听了个全本。 李七娘昨日送到上官府的, 正是上官府女眷五年间与各府邸通联的所有记录。 “你以为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能取信何人！” 上官恒气的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 恨不得将李七娘生吞活剥了。 李七娘却半分没将他看在眼里。 “上官大人又怎知晓，妾手中握了大人多少把柄呢？” 上官恒暴躁如雷，蹭一下从案几前坐起，满脸狠厉, 瞪视李七娘，冰冷质问她究竟要干什么。 李七娘被他的狂怒不止逗笑，心情十分舒畅愉悦，眼底戏谑和唇角嘲讽, 半点不曾遮掩的暴露在上官恒面前。 “上官大人急什么？” “妾不过是想见大人一面，讨还当日恩情，偏大人如此凉薄, 得了妾的好, 立刻就将妾拒之千里, 逼得妾不得不对上官娘子动手。好不容易请大人来见妾一面, 妾可不是为了和大人吵架的。” “大人是因妾的提醒, 才在陛下面前进言，得以升官，却又转眼过河拆桥。妾没有直接和大人撕破脸, 已经够给大人面子了，大人可千万别跟妾急。妾胆子小, 可受不住大人的泼天怒火。” 上官恒瞋目切齿，盯了李七娘许久。 却最终不得不忍下脾气：“你想要我如何还？” “大人只需回答妾一个问题, 便当是你还了妾的恩。从此，只要大人不与妾多做为难，妾定让手中握着大人的所有把柄，都淹没在尘烟之中。” 上官恒身处高位，又被李七娘拿住了把柄。 他完全不敢跟李七娘硬碰硬。 即便心中再有不忿。 最终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咬牙切齿叫李七娘只管明说要问什么。 “大人可知，御史大夫与丞相究竟因何结仇，为何会闹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地步？” 李七娘这个问题，直问的原本狂怒不止的上官恒，瞬间冷静。 他震惊无比，又疑惑不解的盯着李七娘。 口口声声念叨着问，这都是朝堂上儿郎们明争暗斗的事情，与李七娘何干。 随后，他像是想起之前李七娘遭刺杀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神间流露出的，却并非是愤怒而是震惊。 “听说你之前在街头遭刺杀，莫非就是丞相动的手？” 他这话虽是问句，却并没想叫李七娘回答。 而是不住喃喃自语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李七娘出事后不久，鲁弘方就死在了牢里，满门上下皆被灭，就连家里的心腹仆人都没能逃出生天。 “丞相大人也被陛下贬斥，原来所有事，都是你这小女娘闹出来的。” 李七娘却被他逗得咯咯笑。 也不知上官恒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竟以为她一个商户家小女娘，能在朝堂上闹出这么大风波。 上一次，鲁弘方与丞相落败，不过是她集众人之力，将好处送到凌驿淮眼前；使得他不忍舍弃那般机会，捡漏赢了那一局罢了。 上官恒竟以为是她。 “大人太高看妾了，妾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女娘，想见大人这般人，都只能耍阴诡手段，才可得以实现。又怎么有能耐，做出使丞相大人被陛下贬斥那样的大事。” 上官恒心底立刻警铃大作。 他越发小心谨慎盯着李七娘，眼看着是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只问她，既然与此事无关，那她又为何要知道御史大夫与丞相之间的恩怨纠葛。 更是教训她，年纪又小，又是女娘，又门庭不显，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的待在内宅里，做个老实女娘，以后找个老实郎婿，非得要逞强在满是儿郎的地方搅弄风云。一边说她是与虎谋皮，又一边说她是自不量力。 李七娘始终置若罔闻。 她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上官恒身上。 “不该大人知道的，大人还是别问了。” “大人只管回答妾的问题，其余诸事，皆与大人无关。” 上官恒眼底风谲云诡，好几次张口欲说话，却始终未能发出声音。 他一眼一眼瞧着李七娘。 似乎企图将她彻底看穿。 可事实上，无论他周身气势如何变换无穷，李七娘都始终一副笑意盈盈，云淡风轻模样，仿若静立在泼天浪潮中的巨石一样，不动如山。令上官恒所有心机都白费。 “上官娘子身边的丫鬟回去传信，有无和大人说过，娘子不但对妾恶言相向，还曾扇过妾一巴掌？” “大人作为上官娘子的祖父，概也明了她性情。她虽野蛮跋扈，为人高傲了些，可若不是遇到非常之事，却也绝不会被气成那样。不知大人可否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何等样事，才叫上官娘子气成那样，扇妾的巴掌，让妾拿捏住把柄，最终使得大人不得不纡尊降贵，来到妾家中，坐于妾眼前？” 上官恒自然了解上官锦琼。 也明白这事中有猫腻。 只是当日宫宴，乃男女分席。加之几位小女娘闹不愉快时，身边并无长辈跟着，上官锦琼身边更是连个小丫鬟都没有。生生闹的他无从查问。 而上官锦琼当日在宫宴上受折辱，回到家里先是痛哭不止，随后闭口不提当日之事。 叫他至今不知其中事由。 如今听李七娘主动提及，他心中惊骇之意更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能知晓当日宫宴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你难道要告诉老夫，你在宫里也有人？” 看上官恒满脸惶恐的样子。 李七娘差点儿笑出声。 不过，她忍住了。 “妾没有那样大能耐，宫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妾也不知晓。” “妾只知道，前些日妾身边丫鬟碰上大鸿胪家刘娘子身边丫鬟，曾送给她一方双面绣锦帕。那刺绣的正面，是一幅美人图；反面则是一枞墨竹。大人在官场上消息比妾灵通，知道的后宫事宜自然也比妾要多。大人从妾家中出去之后，只需留意打听打听，那方锦帕此刻是否在公主手里，便明了了。” “或者，大人今日不愿与妾说，丞相与御史大夫之间的明争暗斗究竟是因何故所致；等您打听完消息，得到答案，再来与妾说？” 映着李七娘的目光，上官恒几乎落荒而逃。 自然，他也未曾在当夜就将上官锦琼带走。 小寒与杏儿知晓李七娘事情没办成，还不住的忧心着急，辗转反侧。 结果，第二日下晌，上官府又来人了，连带还送来了一封密信，将上官锦琼换了出去。 那封密信，正是上官恒亲笔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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