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夫人用小丫鬟送上来的帕子擦完手,便亲热的拉着李执瑾往圆桌去,看那样子,倒像是一眼就喜欢上李执瑾,将她当自己孙媳妇看待了:“快来,坐坐坐。” 也不知这老夫人是已经在别处打听过她家情况,还是全然信任凌蓦迦眼光。 召了她来,半句也不问她和她家里的事情。 只握着她的手,反反复复看她,似是在观察,又似是在探究,眼眸中虽有些好奇,但大抵还是亲热的。 “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她赞了李执瑾一句,继续道:“别看二郎年纪小,却十分早慧;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能将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他刚生下来那几年总是生病,白云观的观主看过后,说他早产体弱,极易被邪神入侵,要抱到道观里养到五岁,才能保一生顺遂康泰。结果,五岁被送回家的那一天,他正好撞上了他父亲训诫大郎。那个鬼灵精的,也不知缩在他父亲门外听了多久,转头就抱着衣物铺盖,进了我的院。” “说他是极喜欢我的,说我身上香香的,在发光,就跟庙里供奉的真人娘娘一样。哄得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是对他那个古板的父亲有意见,不愿意亲近他。” 凌老夫人说了凌蓦迦许多事。 李执瑾大概也能从老人家话语中听出来,她是知晓她家情况的,也早已知晓她这个人。 甚至言语间还极其细微的透露了,凌驿淮多年来对她家之事不闻不问,惹得他与凌蓦迦父子之间亲缘更加淡薄,才会有此次凌蓦迦反复挨打之事。 “好孩子,我知你此番进府,全是为了他;昨日一听他给你改的这两个字,我心里就更清楚,你们都是记挂着对方,对彼此有情义的好孩子。” “我也知你家中事多,样样都需要你操持。” “你且再等些日子,等些日子,我放你回家。” 李执瑾不知老夫人这个放是怎么个放法。 但看她意思,多半是知晓她就是凌蓦迦的心上人后,迫不及待要看看她;如今见了她,也满意她,便想着去凌驿淮面前说话,好好说一说凌家对她的安置之法。 只是,也不知老夫人知不知晓她是因何故入的凌府,又会不会因她的事与凌驿淮起争执。 即便心中想法百转千回,但话说出口时,她还是顺从答应了。 “一切都听老夫人安排。” 凌老夫人果然满意的点头。 拉着她又说了许多话。 然后才问起她家中情况,听她说家里事情虽多又杂,但身边人都勉强得用,能替她分担些;姚氏也准备为李昌良抱养嗣子。凌老夫人立刻笑了。 “我听下头人议论,说外头为了你家过继嗣子的事情,争的非常热闹。” “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可要记得迟则生变道理。” 提起这个,李执瑾绷不住,一阵无语。 本来,处置完孔思淼,关于她家抱养嗣子的闹剧,自然也就该落幕了。 谁能想到,凌蓦迦这里先出了急事。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替凌蓦迦解围,自然就将其他事都放下了。 偏这还是大事,没有她的吩咐,下头人不能随意动作。她如今身在凌府,不能随随便便传消息出去。不过,老夫人既然这样提点她了,想来应是已经有安排了。 她自然低眉顺眼。 “是,执瑾记住了。” 李执瑾百无聊赖的爬在案几上习字,心中忍不住想,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凌老夫人,对她应该是十分满意的吧。 方才,她可是表现出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乖顺。 若这样还搞不定…… 那她就得找家中有严厉长辈的小女娘结交,好好跟在人家身后学一学如何讨好长辈了。 门咔哒一声响,李执瑾不自主抬眼去看。 方瞧见凌蓦迦面上笑颜,就被她训了两句:“身子坐直,手腕抬高。连个坐相都没有,如何写的好字。” 李执瑾虽不甘愿,动作却不敢慢半分,急慌慌坐直身子。 她搁下笔,正要尽一尽丫鬟本分,伺候他洗手净脸。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他指了指案几,重新吩咐坐下。 “闲杂小事,不需你劳神。” “我父亲说什么,你只需应下,却不必放在心上。你如今是我院里的人,听我的就是。” 凌蓦迦非但不需要她伺候,反而三两步跨到案几前,替她看起了功课。 看着她一手曲里拐弯,犹如蚂蚁爬过的字。 立刻露出一言难尽表情,久久不散。 李执瑾担心再挨他两手板,立刻笑眯眯软着声音讨好,一时说自己想事情,一时又说自己刚开始学。 “我以前曾听别人说起过,想写一手好字可不是一日两日努力就能做成的,是要十年八年日日不落,才能练出来的。” “所以,你我都不能着急。” 凌蓦迦将她写了字的竹简放下,似乎很赞同她的观点,还点了两下头。 结果却又顿住。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微蹙了眉头:“什么人还能与你说出这番话,难不成是李师傅?” 李执瑾未多作考虑,话都到了嘴边,却望见凌蓦迦审视目光,立刻聪明的咽了回去。 嘿嘿直笑。 这是往日陈白安赖在她家养病,不肯回去;谢家长公子来看她,嘱咐她莫要忘了提笔练字时与陈白安说了;又由陈白安说到她眼前的。 可她私心里想着,即便是这样关联,最好也不要直接说给凌蓦迦听。 她正准备转移话题,却听凌蓦迦一声笑。 “以前我虽不常见你,却总在街上听到与你有关的传闻。你把家中事都交给身边人去看,每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趴在案几前画花样子,研究丝线刺绣,再与你阿母一起钻研布匹织纹。这些年与你接触最多的异性公子,怕就是谢家的茂楠兄长。这番话,可否也是听他说的?” 茂楠兄长? 想来这应是与谢家大公子名讳相关的称呼,只以往陈白安说起谢家大公子时,总是大表兄大表兄的叫,从未提起过这些。故而,李执瑾一时间还分辨不出茂楠二字,究竟是谢家大公子的名还是字。 她疑惑看着凌蓦迦。 却见他原本还有一些沉的面色,不知怎的,又忽然轻松了。 眉眼间还透出几分笑,如春风拂过山间,撩动春水般,叫人一看见就觉得开心,也能知晓他的开心。 “谢大公子谢景析,字茂楠。” “哦。” 李执瑾恍然,果然她没猜错。 这儿郎之间的相交,彼此称呼果然都是念字不念名。 下一秒,凌蓦迦就握着她写满了字的竹简砸过来:“上头错的太离谱的字,我都给你圈出来了,拿回去多加练习,明日我会再检查一遍。李师傅在长安城中虽名声不显,可他那一手字写的当真是好,便是连上官大人也比不上。你是他的女儿,字也不能写的太难看,免得堕了他的名头。”
第77章 邀贴 李执瑾看着满卷的红圈, 差点哭出来。 虽然她也觉得凌蓦迦说的对,可他不是也同意,练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狠心。 李执瑾忍不住撇嘴。 “劳驾这位凌夫子, 若是下次你再遇到令你如此不满意的卷面, 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反其道行之,只把里头对的挑出来就是了嘛。” “这满面的圈,实在看的人头疼。” 凌蓦迦看着李执瑾满面挫败。 再看看那卷被他画满了圈的竹简,一向波澜不惊的心, 忽然泛起浅浅涟漪。 “好,下次我只圈正确的。” 李执瑾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欢欢喜喜乐了许久,才想起正事:“你说的果然对, 老夫人叫我等等,过几天就放我回家。” “但我有些担心,凌大人不肯放人。” 李执瑾将书案腾出来, 给凌蓦迦润笔磨墨。 她还在想, 要不要将今天早晨凌老夫人的提点说给凌蓦迦, 就听到他止不住的一声笑。 那笑, 似轻嘲又讽刺。 “父亲已经达到自己目的, 只差人给他递梯子,叫他从那高楼上下来。只要祖母提,他就会答应。” “毕竟, 若你家生意受影响,那天下布商的生意就都要受影响。届时, 布匹衣料业向朝廷缴纳的税金大受影响,他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难道让他向陛下禀报, 是因你为他所逼,入凌府为奴,才影响了整个布匹衣料行业的税金征入。” “你觉得他敢吗?” 那自然是不敢的。 依照凌驿淮趋利避害性情,他也绝不会任由这等样事情发生。 只是…… 李执瑾诧异望向凌蓦迦。 她如何也不能想到,凌蓦迦小小年纪,竟能洞悉人心到如此地步。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已经高兴了一整天的李执瑾更加高兴,不论如何,只要能让她回家,就是最好的。 看李执瑾喜笑颜开放下墨锭,二话不说就要离开收拾箱笼,凌蓦迦动作顿住,笔尖在整洁竹简上落下一滴墨点。半晌,才忍不住笑开。 他将笔重新搁下,提醒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执瑾。 “七娘,此番出府,你的处境必然与往日有所差别。” “但,到何时你都莫要忘了,你的名字既然与我相关,就须得对我负责。” 李执瑾惊讶啊一声,当时并未反应过来。 直到她出了凌府,回到家中。 开始处置替李昌良过继嗣子事,才渐渐明白,凌蓦迦话中之意。 原来,她改名成为李执瑾的事,不止惊动了凌家所有人,也惊动了长安城中所有对凌蓦迦存了心思的女人。 知晓她回到自己家中,陈白安立刻欢天喜地收拾箱笼,重新住进她家厢房。 又对她张大其事,好一番的赞叹。 说自从上官锦琼得知她改了名字做执瑾后,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已经在家里闹了许久了。 “她本是想进凌府,去找你的麻烦,谁知道三番五次递了帖子进去,都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动静。就算是她托了上官大人旗下的其余儿郎,带话给仲公子,也未曾得到允准。一直闹腾到现在,都没能成功见上仲公子一面。” “就连我,都因与你走得近,遭了殃。” “她还想借我的名义,撺掇着让我去凌家拜府,带她见你。不过我也拒绝了她,与她相比,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白安喜滋滋的说完,摆出一脸求夸奖模样。 李执瑾也不吝言辞。 几句话就将她哄得眉开眼笑。 又听她说了华容之事。 说她那日将华容拼好的机关玩件一带回府给谢公看,谢公就决定收华容为弟子,已经吩咐府上准备了厢房,只等华容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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