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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蓦迦却笑：“酒楼账目虽细碎繁杂，却最能反应其中的经营待客之道，你该尽心学才是。” 赵岩自知凌蓦迦所说不错。 正要开口应承，耳边却响起隔壁厢房砰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极其激烈的吵闹声。 他立时顿住。 听隔壁吵嚷声越发剧烈，终究没忍住，起身对凌蓦迦作揖，说了声去看看，便着急出了门。 凌蓦迦静坐案前，盯着眼前精致异常，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点看了几瞬，眼眸中忽的闪动起浅浅笑纹。 终于挣扎着跳脱出云层的日光，洒在他眼前幽幽泛着涟漪的茶盏中，凌蓦迦才执起杯，屋外就传来嘶声裂肺的叫喊声：“啊，杀人了。” “杀人了！” 大叫声此起彼伏。 凌蓦迦手上动作一顿，起身出门。 他在嘈杂鼎沸的人群中逆行，终于站到赵岩身边，看进雅间厢房时，里头做小厮打扮的青年还目光狠厉，行为绝决的将掌心匕首一下下刺入被压倒在墙角，身着廷尉府监正官袍，口吐鲜血不止的一个中年男人心口。 白鹤楼掌柜来的很快。 紧接着，赵家三老爷赵修德也赶到了。 最后，长安令衙门与右扶风衙门的主官与衙役，也都到了。 杀人的小厮将掌中匕首稳稳放到地上，不等两处府衙的衙役扑上前来缉拿，便挺立起身，主动将握住的双拳，横到了小腹处。竟是一副主动认罪的架势。 “人是我杀的，我捅了他三十六刀，除去最开始一刀在下腹以外，其余三十五刀，全部正中心口。” “他该死。就是他捉拿了我新妇，不听她辩解，对她那样一个深闺妇人严刑逼供，挑断了她的手筋还不够，还要挖去她的髌骨。他这样残暴不仁，麻木无情的酷吏，早就该死了。君王不愿处置他，老天不收了他，那便由我来替天行道！”
第98章 狱友 因白鹤楼地处长安令衙门与右扶风衙门共同治理之地, 两家衙门主官商议后，由长安令衙门将杀人小厮带走；作为人证，凌蓦迦与赵岩也一并被带走。 他二人身份特殊, 长安令衙门自然不敢怠慢。 只简单问过了事件经过, 便由长安令大人亲自将他们送了出来。 两人又在门口, 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赵岭。 赵岩蔫头耷脑，抱拳叫了声兄长，赵岭不领情，故作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你说说你, 自己胡闹也就罢了，你还要带着瑾缨一起。” “我昨日有没有与你说，你要谢瑾缨，只管禀了母亲, 在府中设宴。你倒好，非拽着瑾缨到白鹤楼里折腾，生生将瑾缨牵扯进这堆糟心事里。若非那歹徒只针对杜良才一人, 你与瑾缨今日都得遭殃。你知道吗？” 赵岩自知理亏, 连连认错。 直到消了气, 赵岭才扭头来, 与凌蓦迦见礼, 又深深向他鞠躬。 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瑾缨还穿着官袍，快回府去更衣吧。今日府上还有要事，择日, 某定携重礼登门，赔情致歉。” 几番客气, 凌蓦迦才在赵家两兄弟瞩目中，坐上轺车。 直到走的远了, 榘木透着笑的声音才传来。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主公。前些天，主公还担心女君在庭尉府中受苦，今日，杜良才就被杀了。” “你有这碎嘴的功夫，不如快些去查查，为何死的会是杜良才。” 飞鞭策马的榘木，面上笑意一敛。 心念流转间，已是脸色大变。 他想说话，可眼前所过全是街市，而街市上，早已人来人往。 不是说话的地方。 待回到府中，他才终于有重新开口的机会：“莫非主公命榘瑟除去的，并非杜良才？” 凌蓦迦眼睛一眯，不答反笑，仿若看智障般，望向榘木。 榘木尚未反应过来，一旁榘水已撞了他的胳膊：“你当主公和你一样吗，朱虚侯府时，主公当众维护了女君，此事早已被那些无所事事的女娘传的人尽皆知。如今女君入庭尉狱，满朝里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主公，主公怎可能在这种时候，杀庭尉府的人。” “主公要是这样做，非但救不了女君，怕是连自己个儿也得搭进去。” 这下，连榘木都糊涂了。 他呆呆看凌蓦迦：“可如果不是主公，又会是谁？” 凌蓦迦只垂头凝思。 是呀。 人不是他杀的，又会是谁。 总不能是李执瑾吧。难道早在入庭尉府之前，她就已做好了所有安排？ 斜靠在窗前，懒懒望向窗外的凌蓦迦眸光闪烁不定，紧紧抿起了唇。而此刻，身处庭尉狱囚室中的李执瑾，却终于难得，喝到了一口烫热的羹汤。 与羹汤一同送来的，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十几片肉干。 寒冷不断灌着风的天气，能吃上肉，喝上热汤，李执瑾心内十分满足，幸福的鼻尖都沁出密密的一层汗。心中也不住感慨，俗话说的，朝中有人好办事，果真没错。她前脚撒完娇，后脚就有滚烫的食物送来，供她解寒充饥。 早知如此，她就该早些服软，将凌蓦迦哄的再高兴些。 静寂的囚室中传来铁索被拖拽在地，哗啦啦的声音；是庭尉府供职的官员小卒们，开始工作了；眼下，外头传来的这声音，分明就是即将遭到严刑逼供的囚犯，被带走的动静。 李执瑾抬头，望向从小窗透进来的一缕暖阳，微微舒展了眉。 若料的不错，今天也是她要被带走，受刑被逼供的日子。 这样想着，外头果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的是这里的两个刑讯官，一个既高且胖圆滚滚，一个又瘦又矮像竹竿。李执瑾被关进来的第一日，曾远远看到过他二人杀伐决绝的拧断受刑人的胳膊，将蘸了盐水的长鞭狠狠抽在那人身上的样子。 那时，他们高声斥骂，肆意用言语贬低受刑人的人格与尊严；可今日再看这两人，眉眼间倒有些慌张落寞，也不知是为何。 好在，这两人在庭尉狱中肆行无忌惯了，并不将李执瑾放在眼里。 带着她去受刑的路上，还不住口的在议论。 “真是奇了怪了。这才几天功夫，和咱们一起干这个的好几个同僚都死于非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说这话的时候，瘦子脸上的慌乱有些藏不住，连声音都在发颤。 “都好几天了，沈大人那里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轮上我们哥俩。” 胖子却回头，神色莫名的看了李执瑾一眼，才说话：“这事情，我哪里说的准，像我们这样只能被上官握在手里，干脏活累活的人，什么时候死了，那也是到了该死的时间了。况且，你难道没发现，今日老大还没露面吗？” “我们跟在老大身边，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你什么时候见他公务迟到过？” 李执瑾跟在这两人身后，还没觉得有什么。 走在她前面的瘦子，却已被惊得两股颤颤。 额头冷汗更是不停往下流。 他声音打颤，两腿发软的撑了一下一旁墙面，惊恐不已：“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连老大也出事了吗？” 胖子却是眉头一皱，冷了声音。 “别瞎说，这种话是你我能说的吗？” 这两人将李执瑾带进刑室，动作十分粗鲁野蛮，将她的双腕锁在刑架上。那瘦子动作娴熟，又从旁边锈迹斑斑的刑具架上抽出一条又粗又重的铁链子到她身前来，想勒住她的腰，将她绑紧在刑架上，正要伸手，却被胖子按住了胳膊。 “你我都是听命行事的人，昨天下衙时，老大交代了的，这小娘子的刑讯之事，要由他亲自主持。既然眼下老大还没来，我们也不用这么着急把人锁上。” 瘦子手下动作一顿，闷着脑袋想了想，撤身退开。 他懒怠的将铁索重新搭上刑具架，垂头丧气。 “你说的也是，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老实些为好。” “现在想想，廷尉狱好像就是从隔壁刑室那人受刑开始死人的。可那人被送来时候，身后有八公主府的人跟着，为此，老大还特地下令，不准我们对那人用重刑。你说，我们那些丧了命的兄弟，会不会就是八公主派人杀的？”
第99章 被救 胖子闻言脸色立刻大变。 他十分不赞同盯着瘦子, 再次莫名看了李执瑾一眼，训斥：“你脑袋还想不想要了，怎能乱说话。” 李执瑾始终未出声, 甚至不曾抬头看过他们, 全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哑巴, 只心中不免奇怪，她以前没见过这胖子，也没有在廷尉府打点过。可这胖子看起来，怎一副处处留意又关照她的模样。当真叫人看不透。 就在这时, 安静到死寂的廷尉狱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先是一道尖细的嗓子炸起，似乎在训斥什么人，接着, 便是一连串脚步声。一道身着精美宫装的人影从李执瑾刑室前略过，接着，隔壁就传来激烈吵闹打骂的声音。 “你们这群狗眼不识人的东西, 早就跟你们说过了, 他是本公主的人, 你们竟然还敢给他上刑具。”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活腻味了。” 八公主跋扈清脆的嗓音在幽暗牢狱里飞驰, 传进李执瑾耳朵里。 紧接着, 就是一连数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 死寂的狱室走道里再次传来脚步声，还有八公主鲜见的做小伏低, 柔声细语讨好人的关怀声。 李执瑾耷拉着眸子，望着刑架下用青石垒起来, 坑洼不平的细沟。那斑驳不平的细沟纵然日日被清水冲洗，可年岁久了, 受惯了鲜血的滋养，依旧隐隐带着几分煞气。李执瑾想，要不了多久，她的血也会顺着这些细小的沟沟坎坎，在青石地面上汇聚成堆。 “公主殿下。” 原本嘈杂的脚步在李执瑾刑室前停住。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就连一直低垂脑袋的李执瑾都忍不住抬头，却见八公主身边，一名长相俊美，看起来有些面善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八公主也顺着那人一同看过来。 “李执瑾，你怎么也在这里？” 八公主刻薄的脸上闪过嘲讽：“才多久没见，你就混到这个地方，这么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执瑾总觉得八公主对她展现出了莫大敌意。 她心中失笑。 远远往八公主身后的男人看了一眼。 该不会，因为这个人吧？ 李执瑾正奇怪她没见过这人，应该也不认识，就见那人竟恭敬无比，真挚非常的朝她作揖行了个礼。 八公主也发现了。 完全没了刚才做小伏低的模样，目露不善，冷声质问那人：“你拜她干什么，难不成，你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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