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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万步讲，即便找不到皇孙殿下，或只能寻到皇孙殿下尸首，那也是姓李的小娘子供述有误，欺君罔上。我们这些人，最多就是被责难几句；若加以利用，那便是我们尽忠职守，关爱皇嗣，说不得还能得陛下嘉奖。” 沈知节眼底的冰冷再也藏不住。 锐利刺向袁成阳。 倏然冷笑。 “袁大人当真好算计。照你所说，我们廷尉办案，只需将李执瑾再抓回来，不择手段令她说出皇孙还活着，我等就有机会参与皇储之争，扶立幼主，从此平步青云了？” “你莫非是忘了，廷尉府中可不单单只有我们的人。难道你就不怕，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眼线，也不择手段，对李执瑾屈打成招，叫她说出皇孙已死的证供。如若那样，你之所图岂不得尽数崩盘，再将我们整个廷尉府都葬送了？” 尽管沈知节浑身怒意已起，袁成阳却依旧混不在意。 他仰天长笑，带着难言的狂放与偏执。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袁某人混迹廷尉数十载，自认还有些调理人的手段，只要那个姓李的再进廷尉府，我就有办法，一定将她牢牢捏在我手里。” 沈知节眼眉凛冽，冷冰冰盯着楼外雨滴在对面屋顶凝聚成一沟又一沟的涓流，顺着瓦当拘成水幕，缓缓砸向地面。 他最终还是没能压住脾气。 骤然提高声音甩袖：“袁大人这般算计，沈某不能苟同。在这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方才意图用来翻盘谋事的所有言辞，都不是李娘子亲口告知于我的。她将这样隐密的事情告知给我的老师，不过是爱护我的小师妹，不愿她被牵连，而我老师并未明言将这一切告知给我。你知不知道，若照你方才所言行事，那我与我的所有同门师兄弟子侄，便都要背上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大罪！” 他周身气势拢聚，仿若凝成寒冰，铸做利剑，分毫不差的刺进袁成阳的血肉之中。 压迫的他无法呼吸。 “袁成阳，我为将来大计才把心中猜想和盘托出，我说这一切，并非是要你玩弄自己的鬼蜮伎俩。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拿我做筏，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沈氏谢氏两族，定饶不过你。” 窗口的争执，与沈知节几乎抛却了文士风流的怒喝，压住满室喧闹。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静下来。 只有窗外雨声越发凄厉激涌。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砸在屋顶瓦砾上，震得李执瑾的心也一下下随着这澎湃悸然。 她呆呆望着凌蓦迦，好半晌，才寻回自己声音：“你都知道了？”
第101章 咬一口 “你什么都没说过, 我怎么会知道呢？” 凌蓦迦的视线贴着李执瑾脸颊，却越过她，看了一眼屋外潇潇雨幕。 “只是, 我最近听到些风声, 朝中有人得到消息, 说有人在朱虚侯府见过皇孙殿下，与护佑他安全的绣衣使者。” 李执瑾心跳一顿。 错愕望向凌蓦迦明显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忽而闭上了眼睛。 她立刻拉着沈知节，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十万八千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嘴上没有把门的家伙。她在庭尉狱里蹲了那么些天，没有透露半分，甚至连凌蓦迦都瞒着。 他倒好，扭脸就传的满朝上下都知道了？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那日在朱虚侯府，我确实见过那个绣衣使者，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皇孙殿下, 他向我求救, 我认出了给皇孙殿下裹身的锦被是宫中御用之物, 就帮了他。” “后来, 沈知节来谢府找我, 暗示我和白安要被带进庭尉府问话，我就把这事告诉了谢公。本是为了谢公能劝住白安，不被连累进来。” 凌蓦迦一直蹙着眉。 他动作沉而缓的整理竹简, 卷起来，用细细的麻线绑起来, 似郑重又透着随意的放在身旁架子上。 似乎一边动作，一边又在思考。 李执瑾本就心中有愧, 此刻更不敢打扰，起来便想走。 “此前，你就为这事一直避着我，现在还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他将沾了墨的毛笔放在笔洗中，缓缓搅动着，却抬头看李执瑾：“七娘，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想一抬头就看到你。” 李执瑾心中鲜见生出一丝无措来。 她料到谢公会将此事告诉给沈知节，却没料到沈知节能将这样重要的消息透露出去。 “沈知节，他其实和我说过，庭尉府情况复杂，便是他，也不能完全掌握。” “嗯。” 凌蓦迦握着火钎，将案几旁炭炉上的火拨的旺了些；借着煮水的功夫，起身取了装茶具的托盘，将其一件件摆出来。 他眼眸轻轻，看李执瑾难得笨拙，又赔小心的模样，只觉心湖之上飘下来一片轻盈的羽毛般，荡起一圈圈涟漪水波，忍了半晌，终是没能压住唇角，舒展的勾起。 “我听门房说，昨日下午杏儿姑娘遣人送来了蜀地新制的茶给你，是陛下身边都没有的。” 李执瑾满脑子风起云涌，根本没注意凌蓦迦说了什么，只习惯性的应了一声。 反应过来后，急忙摆手摇头。 她们绣楼自从开始收徒起，每年都有各地奔赴而来，想拜师学艺的人。近段时间，绣楼里刚刚收了个蜀地茶农家的小女娘，昨天的茶叶就是小女娘家里托商队捎来的，说是用的秋下最顶尖的一批茶，发酵出来的，最新的一批十几块茶饼。 “陛下用的茶当然是最好的，都是每年清明节前下来的头一尖茶。” “杏儿送来的茶饼，是用秋茶制的。官府觉得秋茶是劣茶，不会作为贡品献于朝廷，才能有到我手里的这一饼。” 凌蓦迦点头，一副将她解释都听进去了的样子。 唇边眼底的笑意更深。 打趣道：“这么少有的茶，七娘不愿与我分享吗？” 李执瑾呆了一愣：“当然愿意。” 她并非小气之人。杏儿知道她爱茶，才将那茶饼送来；她也知道凌蓦迦爱茶，本就准备找个合适时机给他送过来。她只是没想到，凌蓦迦转移话题这么快，他们方才明明在说小皇孙之事，谁知道他忽然拐到了茶上。 “我现在去取来。” 李执瑾脸颊发烫，不太好意思看凌蓦迦。 匆匆起身，就要把那饼茶取来。 结果，才刚到门边，身后一只结实又肌肉匀称胳膊伸来，将她才拉开一条缝的门重新闭合。她受惊回头，不想，却被凌蓦迦故意压下来的唇亲了个正着。她身子瞬间僵硬，下意识要躲，却被他勾着腰，拉进怀里抱的更紧。 他的吻温柔缱绻，与他紧抱着她的强势动作大相径庭。 绵长又细密的亲吻，搅得李执瑾心头发胀，脑海闪过一阵阵白芒。 她想推开他，伸手，却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 如幻似真，迷离恍惚之际，李执瑾好像听到淡淡的一声笑。 她想说话，张口却不由自主发出一道吴侬如猫般的声音；李执瑾心中才惊，就觉颈间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咬了一口，她痛呼出声，脑子还晕晕乎乎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凌蓦迦略带含混的哑声：“不疼，亲亲就不疼了。” 她浑身骨头都丢了一样，软绵绵靠在凌蓦迦怀里。 捂着脖子上钝圆钝圆，被吸的红肿的牙印，欲哭无泪。 她怀疑，凌蓦迦是故意的。 明明咬了她，铜镜照出来又红又肿，像快滴血了一样，他还故意问她疼不疼，要拉开她的手检查检查。 “瞒着我闯了祸，惹了麻烦。该罚。” 李执瑾泪濛濛抬头，谴责的盯着凌蓦迦。 却被他摁着脑袋，又亲了两下，听他如温柔的恶魔一样说话：“这点疼就掉眼泪，来日庭尉府的鞭子抽在身上，岂不要哭的更厉害？” 李执瑾终于被他惹炸毛，蹭的一下坐直身子：“这怎么能一样！” 潋滟的眸子里盛满水雾，凌蓦迦只觉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痒痒的，次第蔓延开，叫人只想把这么个使性子闹脾气的小娇娘搂进怀里，好端端的疼着宠着，不管她惹出多大的乱子，生出多大的麻烦，都护着她，帮着她。 更何况，李执瑾也并非是内宅里什么都不懂的女娘。 她在未知朝局全貌的情况下，能将事情想的这般周全，已经很难得了。 “想来，你对大局的判断，定是有自己的依据，也定有可取之处。只是，你不涉朝局，看不到每件事每个人更细微处的差别，就会造成，做完一件事后，最终得到的结果，与预期中的结果，相去甚远。” “庭尉府掌管天下刑狱法判，是各方势力的必争之地；里头供职的老吏们，个个都有看家绝活。便是沈大人，时不时也得看走眼。” “或许沈大人的一番打算筹谋来不及实施，他提供的消息就成了旁人交投名状的过墙梯了。” 李执瑾闷着头不说话。 小皇孙还在人世的消息，从她口中出，如今，都传进凌蓦迦耳朵里了。 想来，她很快就要倒霉了。 “我怕疼。” 李执瑾想起上次入庭尉狱，看到的那个被长钉钉住手脚的男人，心里就止不住发慌。 却逗的凌蓦迦笑了：“现在想起怕疼了？” 凌蓦迦好笑的摸摸李执瑾脑袋，将她拉在怀里，搂的紧了，把脸埋在她颈窝，不住喃喃：“七娘，你要陪着我，你得一直一直陪着我。” 李执瑾其实听不大懂凌蓦迦的话。 可他声音这样软，现下又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 明明他刚才对她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又抱她又亲她，欺负她，还拿话刺她教训她；现在又一副可怜巴巴，要她安慰，万般离不开她的模样。 “那你以后不能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 凌蓦迦被问住，抬头看李执瑾，却不松开她：“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 “我脖子被你咬一口，现在还疼呢，不能从这里出去，疤痕消之前，也不能再见人。你就是欺负我。” “我看看。” 凌蓦迦终于将李执瑾的手拉下来，看她脖子上那枚暂时消散不了的伤口，只觉得十分满意。 他抬手，在李执瑾的伤口摩挲着，不管她连连嘶声喊痛，就是不止动作。甚至还故意揶揄：“咬的轻了些，我要再补一口……” 李执瑾再也顾不得，挣扎着起身就跑。 她捏着帕子堪堪遮住伤口，一路跌撞跑着回厢房。也不知是凌蓦迦规矩严，还是她过于失态，凡她所经之处，遇到的所有仆从丫鬟都低着头，背着身，眼睛余光都不敢往她身上落。 凌蓦迦看着自己骤然空掉的怀抱，慢吞吞松了劲，指尖不住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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