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文“哎”一声,不用他使唤,在场的陵户欢喜地提着鹿腿把青鹿从帝陵的陵户手里拽走。 帝陵的陵户站起身,他们面色有些不好看。 陶椿没在意,但也没忽视他们的情绪,她温声解释说:“我们陵的陵户从年头忙到年尾,辛苦一整年,该吃点好东西犒劳犒劳自己。” 她没言明陵里的人靠自己的头脑和力气已经赚足了粮食和银子,不用再为银子委屈自己了。 帝陵的陵户也看明白了,安庆公主陵的陵户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去年拉着粉条去帝陵叫卖的叫花子相。 “这才一年……”一个陵户不禁喃喃出声。 “等鹿肉宰杀好,给帝陵的陵户送一只鹿腿。”陶椿交代胡家文。 胡家文点头,他冲在场的人说:“都别走,就近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等鹿肉宰杀好,你们领回去,免得又让我们挨家挨户送。” “都去我家烤会儿火。”胡二嫂接话。 陶椿环顾一圈,说:“趁大伙儿都在,我通知一下,明天杀猪宰羊分年肉,明早都带上家伙什过来帮忙。” 众人应好,随后一股脑散开。 邬常安让陶椿先回去,他留这儿等分鹿肉。 十四只青鹿,剥皮之后,连骨带肉近两千斤,每家每户分到四十一斤,剩下的内脏、鹿肉和一条鹿腿合计还有二十来斤,胡家文做主全送给帝陵的陵户。 鹿肉拿回来,陶椿已经把火炭烧旺,两个火炉同时装上火炭,一个架烤盘,一个架烤网,冻硬的鹿肉切成竹板厚的肉片,浸上花生油直接摊在烤盘上。 “鹿腿是炖还是烤?”邬常安问。 陶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拿不定主意。 “先搁着吧,先把鹿肉烤完,要是没吃过瘾,我们再把鹿腿也烤了。”陶椿拍板,她看向姜红玉,说:“大嫂,鹿肉性燥,大补,你吃两口尝个味就行,不能吃多了。” 姜红玉点头,“不止鹿肉,烤的肉我也不敢多吃,前几天常顺从集市上给我拿回来一个烤兔腿,我吃了之后上火。今儿舌尖上的泡才破,我待会儿自己蒸碗蛋羹,再馏个馍就够吃了。” 烤盘和烤网上溢出浓郁的肉香,一家老少的目光都汇集过去,陶椿跟邬常安各把守一个炉子,他看陶椿给鹿肉翻面,他也跟着翻面,她撒椒盐,他也跟着撒椒盐。 灶房门关着,烤鹿肉的香味凝聚在灶房中,从门缝中溢出去的丝丝香味,勾得黑狼和黑豹守在门口,黝黑的狗鼻子堵在门缝里使劲嗅,门板被它俩弄得咯吱咯吱响。 鹿肉烤好,陶椿拿菜刀想把鹿肉切成小块,这个活儿被邬常安夺去,他让她趁热赶紧吃肉。 鹿肉嫩,烤得火候也刚刚好,姜父姜母牙不好也嚼得动,陶椿先给两个老的挟几块儿放碗里,这才自己吃。 鹿肉一入口,满嘴的油香,待咽进肚,口舌之间满口油润,陶椿又挟一块儿塞嘴里,接着挟一坨喂邬常安,“快吃,好好吃。” 木门哐当一声响,狗在外面呜呜叫,邬常顺呵斥一声没再搭理。 第二批鹿肉上烤盘,狗叫声从门口转移到院子里,邬常顺以为有人上门,他起身去开 门,门一开,两只行骗的狗迅速从院子里冲进灶房。 “哎哎哎——滚滚滚——快出去,肉搞脏了!” 训也训不走,邬常安只得挟两坨生鹿肉抛出去,黑狼黑豹这才化身为疾风跑出去。 “汪——”花斑狗站在檐下叫。 邬常安:……这会儿又肯出声了? 他又回灶房拿坨鹿肉去喂另一只狗。 邬常顺牢牢把着门,只等邬常安一进门,他迅速关上门,这下不论狗在外面扒门还是跑出院子装模作样地叫,灶房门没再开过。 四五斤鹿肉下肚,吃肉的人已经热出汗,邬家兄弟俩热得脱下袄,二人接手火炉继续烤鹿肉。 “老三,你少吃点,鹿肉大补。”邬常顺含蓄地劝他,吃多了心里燥,火却发不出来,难受的是他自己。 邬常安听懂了,陶椿也听懂了,夫妻俩一个气得脸色发黑,一个憋笑憋得脸发红。 邬常顺提醒过兄弟,又醒过神发觉自己也不能多吃,媳妇快生了,他啥也不能做。 “这两盘肉我们几个分一分,吃完就不烤了。”邬常顺说,“剩下的鹿肉冻雪堆里,过些日子再吃。” 陵里的其他陵户可没讲究,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吃着鹿肉喝着小酒,吃饱喝足抱着媳妇往被窝里一钻,这晚飘落的雪花都沾染上了春意。 次日男人们上山逮猪捆羊集体去晚了。 头天宰杀二十四头猪,平均每户分到半头猪,次日又宰四十八只羊,每家每户各分到一只羊,斤两相同。 猪肉和羊肉拿到手,家家户户再把自家养的鸡宰杀了,之后的日子就是窝在家里猫冬。 帝陵的陵户在公主陵住七天,雪停后,待积雪冻硬,他们赶着牛拉上竹排运花生油离开。 而停雪后,胡家全忙活着挨家挨户喊人,作坊要开工,磨番薯、洗浆、晒粉的人也要跟着开工。 继胡二管事之后,杜管事也挨家挨户巡视,他从山谷回来后,给陵里的人分了任务,每家每户各分到一麻袋花生,这趟巡视就是催收的。轮到邬家,他盯着邬管事追问榨油机的进度,邬常安承诺能在正月十五之前交货,他才肯离开。 杜管事走之后,石慧石管事顶着寒风进门,她先去姜红玉的屋里探探她的情况,转手从兜里抓一个羊肠套子给她。 “等孩子生了之后,你用上这个,你不想再生孩子就不能再怀,要是怀上了你肯定还要生。”石慧悄声嘱咐她。 姜红玉接过羊肠套子,问:“你还是不打算生孩子?老二跟你公婆有没有啥想法?” 石慧摇头,她收起炭笔和纸张,起身说:“不生,他们要是有想法,我再回娘家就是了。我去找弟妹说说话,你歇着吧。” 石慧找陶椿也是给羊肠套子,她不问陶椿用不用得上,不探究不戏谑,随手放下两个羊肠套子,闲聊说:“明年冬天,冬月的时候,我打算问问周边几个陵打算哪天宰羊,到时候约好日子,我让你二堂哥陪着,我俩过去收羊肠。” “羊肠套子不够用?明年宰杀的羊多。”陶椿说。 “我想多做点羊肠套子,到时候也能送给外陵的人。我都想好了,我计划在各家各户的土屋里放一些,再在墙上贴张讲解的纸,谁需要羊肠套子谁拿走,我不过问,也不宣扬。”石慧说,她看向陶椿,征求意见:“不收钱行吗?羊肠子我去别的陵收,拿回来我收拾,除了耗点力气,旁的没啥损失。” “当然可以,我没意见,我支持你。”陶椿握住她的手,说:“石管事,你真棒,你做的是件善事。” 石慧咬一下嘴唇,她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直视着陶椿,说:“陶陵长,多谢你能理解我。我要跟你说一声谢,在私也在公。” 陶椿后退一步,笑道:“好,我晓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俩要抱头哭起来。” 石慧也不习惯情绪外露,她捋一下头发,说:“我回去了,你忙。” 陶椿送她出门,回到屋里后她独坐一会儿,又笑一会儿,揣着一腔高兴劲继续看账本。 过了片刻,陶椿出门去找李渠,让他带人在演武场上搭个台子。随后交代胡家文,让他在两天后宰猪宰羊,等祭祀后,她要给陵里的管事们发年俸。 * 腊月二十九,老天赏脸,一大早太阳就露头了,金光映着雪光,风声伴着树上冰棱击打的清脆声,给这个繁忙的一年完美地收个尾。 请三牲的时候,小孩们跑前跑后跟着凑热闹,大人分做两拨,一拨从公粮仓里扛米面、搬粉条、挑番薯粉、搬冻肉、拎油罐子,一拨人从陶陵长家的仓房里抱出一摞摞颜色鲜艳的衣物。 “还有这个缸,这个缸也搬去,里面装的是肉脯。”陶椿吩咐。 “肉脯?分给谁的?孩子们?”陈雪问。 “对。”陶椿点头。 米面粮油肉都堆到演武场,殿里的祭祀也快开始了,陶椿领着众人端上自家烹饪的菜肴快步走进陵殿,将菜肴供奉在供桌上。 如清明时一样,祭天时,陵户们排队上前磕头祭奠安庆公主,待祭天结束,大伙儿撤走祭品,在陵殿外生火炉热菜分食供品。 演武场上摆着好些东西,那是对各个管事辛苦一年的赞赏和荣耀,隔着不远的距离,赤裸裸地勾引着他们。各个管事无心分食祭品,嘴巴在动,却尝不出菜食下肚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早已坐不住的管事们先后一吆喝,两人推着陶陵长往演武场走,余下的几个管事催着其他人赶紧跟上。 陶椿被推上新搭建的木台,上面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还铺上麦秆防滑。 “咱们的九个管事和两个伍长已经耐不住了,我就不再耽误,闲话少说,直接请诸位上台。”陶椿满脸喜意地高声宣布,“我点一个上来一个啊,其他人举起你们的双手,我鼓掌的时候大伙儿也啪啪鼓掌,我停你们也停。” “首先有请我们的老将年芙蕖年管事——”话落,陶椿鼓掌,台下掌声如雷。 年婶子难得生出几分拘谨,她扯扯衣摆整整衣领,手脚有些僵硬地踩上台阶走上木台。 陶椿再次鼓掌,台下掌声又起,年婶子在掌声的鼓动下笑着挥了挥手。 “咋还没到我?”李渠激动得双腿发抖。 其他人竖耳紧张地听着,生怕喊到自己的时候没有听见。 “有请胡家全胡二管事上台——” 掌声又起,胡家全两个大步迈上木台,他昂首挺胸得意地冲台下挥手。 “有请杜星杜管事上台——” “有请花嫣花管事上台——” “有请陈雪陈管事上台——” “有请邬常安邬管事上台——” “有请石慧石管事上台——” 接着是胡家文和胡老,李渠和陈青榆排在后面。 李渠和陈青榆对自己排在后面有些不痛快,然而不等二人多想,接着又听陶椿说:“有请咱们的老陵长胡德成,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往前推二三十年,大伙儿一心顾着种地和巡山的时候,是老陵长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胡青峰早得陶椿嘱咐过,他推着他大伯的轮椅靠近木台,靠近台阶的四人快步下去,合力托着轮椅往木台上递,台下余下的人纷纷搭手,上拽下托,把老陵长送上荣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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