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允能道:“父亲仙逝后咱们就分了家。本想着一家兄弟不作两家事,理应时常走动。但近些年愚兄实在忙了些,二弟多次登门也未无法见面。如今我交了朝廷里的差事,终于得闲,就想着一家人团圆,这才叫人将你们接来平城。” 周稚宁眼眸里闪过一丝冷笑。 周允德倒是连连点头:“是是是,长兄公务繁忙,愚弟也是知道的。” “二弟肯体谅愚兄就好。”周允能笑道:“刚好今年愚兄准备办一个族学,宁哥儿也大了,听说在西河村时课业很是不错,常拿第一。不如就叫宁哥儿也留在族学里,让他们堂兄弟几个一处伴着,也好彼此相熟。” 周允德就盼望着这句话呢,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 “既然是长兄的意思,愚弟怎么好推辞呢?那就麻烦长兄了。” 周允能捋了捋自己的须鬤,看向周稚宁:“宁哥儿刚来,难免有些许地方生疏。这样吧,就叫明承与宁哥儿一起,引着她先熟悉熟悉。” 闻言,周稚宁垂下了眼眸。 其实她对周允能的意思揣摩的不是很明确。 周明承既是长子,出身又好,人也聪慧。将来若无意外,朝堂之上定会有他一席之地。因此现下这个族学,正是帮周明承打出好名声,拉拢各处人脉的一步好棋。 这样一个出色的继承人,身边总该放个伶俐的兄弟,无论是谁,也不该是周稚宁。 不过周稚宁思前想后的功夫,周明承已经点头应了下来。 继承人都点了头,那她更没有拒绝的资格。 左右不过以后小心些,平庸些,再慢慢的看周允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周稚宁也道谢:“多谢大伯。” 紧接着周允能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但出乎周稚宁意料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周稚宁在府外当着众人的面抖落出来的那些阴私家事。 似乎这些事情他从未听过,也从未发生过,待周稚宁时笑容和缓,语气温和,做足了慈祥长辈的模样。 周稚宁端起手边的热茶呷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想:老狐狸。 * 叙旧的话说完,周允能就放了众人回去。 周稚宁本想要和周允德同行的,但周明承从后面叫住了她,于是二人就落后一些并肩而行。 “宁堂弟,我瞧你穿的也太单薄了些。我哪儿还有些以前的衣裳,我只穿过一两次,若是宁堂弟你不嫌弃,我晚些时候就叫人送去你院子里。”周明承道。 “哪有嫌弃的道理?堂哥的衣服自然都是好的。”周稚宁淡笑。 周明承看向周稚宁。 雪光之下,周稚宁虽然穿着朴素简单,但眉眼确实秀丽出众,肌肤白如山上雪。即便是因为摔了跤,形容有些狼狈,可依旧不减颜色,反倒有些病弱的美感。 他这位堂弟,倒是比女子还好看三分。 周明承想。 很快,二人就到了周稚宁的院子。 这院子实在是小,小到周明承一眼看过去就可以将院子里的东西尽数收入眼底。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道:“后日就要上族学了,宁堂弟若有什么缺的,都只管告诉我。” 既然周明承想做好人,周稚宁当然也不跟他客气,道:“多谢堂哥,其他的缺倒是没有,就只是我家中有三个姐姐,女儿家身子弱些,膳食这方面……” 他一说,周明承也懂了。 周稚宁入府前和周连玉闹矛盾的事儿,现下府里的几个公子都知道了。周明承自然也明白以周连玉的性子,他这位宁堂弟怕是在入府第一天就吃了暗亏。克扣膳食还是小的,大的就…… 周明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稚宁。 圆领袍子上的一痕雪白脖颈如今还沾着些雪水,再往下,严谨的襟口被弄乱了两分,即使及时用多余的袍子罩住了,也掩盖不住狼狈。 想是已经吃过了苦头。 周明承抿抿唇,道:“宁堂弟放心,膳食这方面我会亲自去厨房吩咐的。” 周明承给了保证,周稚宁也松了口气,二人便在院口分了手。 回了房间以后,周稚宁瞒着所有人一个人进了房间。 外头的雪厚,动辄齐膝,周稚宁回来的时候布鞋沾了雪屑,现下化尽了,鞋头处便湿透了。 她只好将布鞋暂且脱下来,冻的发红生疮的双脚暴露在冷空气中,又痛又痒。 身上的伤也在发痛。 周稚宁拉开了外袍,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漂亮流畅的锁骨处,被踹的伤已经高高肿起来了,青青紫紫,很是可怖。 吱嘎—— 这时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周巧慧拿着药瓶小心地站在门口,说:“小弟,这是跌打损伤的药,我给你擦擦吧。不然你身上的伤留到明天就淤着了,会更难受的。” 周稚宁一顿。 她因为女儿身的缘故,从来不敢在外人面前脱衣服,即使夏天再热,她也规规矩矩地穿着长衣。即便是在几个姐姐面前,周稚宁也没有松懈的时候。 因此大家都以为她是长大了,爱面子,所以才随着她去。 周稚宁不动声色地重新拉上外袍,道:“二姐,去叫阿娘来替我擦药吧。跌打损伤的药气味儿大,这要是染上了,十天半个月都散不了。” 因为周稚宁“男儿身”的缘故,她在家中说的话很少有人反驳。因此话落不过片刻,杨氏就拿着跌打药推门进了来。 一见浑身狼狈的周稚宁,杨氏脸色就有些慌。她首先查验了束胸的裹带,见裹带分寸未乱,脸色才好转一点,拿出药来替周稚宁擦拭。 “宁哥儿,你这是怎么伤的?” 擦完了药,杨氏担心地问。 周稚宁知道这事儿跟杨氏说了也没用,只说:“平城不能久待。” 杨氏咬唇:“可是你阿爹好不容易才替你求来了上族学的机会。” “所以我们得让阿爹知道在平城念族学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听了周稚宁的话,杨氏还是期期艾艾的。 “阿娘,你要说什么?”周稚宁只能耐着性子问。 杨氏犹豫道:“你大姐终归是到了年纪了,就是回了西河村,指的人家左右不过是田舍汉。我想着、想着求你大伯替你大姐指个好前程……” 她越说,周稚宁的脸色就越不好看,因此杨氏最后也是声音讷讷。 周稚宁知道杨氏向来优柔寡断,看不清局面,就跟她掰扯道:“阿娘你早该看出来,我那大伯是个表明光,内里黑的人物。先不说大姐与他只不过占了个侄女的名分,就说他今日待我们如何?阿娘你怎能笃定大伯就能替大姐指个好人家?” 周稚宁面色着实严肃,杨氏像是骗自己久了,也真将周稚宁当哥儿看了,于是也不敢反驳,闷头不作声。 但周稚宁一看杨氏那幅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死心。 她不由叹口气,往后在平城的这些日子,她还得看着杨氏些。
第5章 赵淮徽? 男主登场 周明承的承诺果然有用,周府下人不仅没再克扣周稚宁等人的晚膳,甚至还多补送了两道炽热鸭子火锅,说是替府上的怠慢赔罪,这倒是让周允德和杨氏有些受宠若惊。 另外周明承的衣裳晚些时候也叫人送了过来。 周稚宁试了几件,都还能穿得上身。只是男子的身材终究跟女子不太一样,袍子还是太宽了些,于是杨氏又带着几个姐儿一起熬夜做针线活修改,等到第二天再上身的时候,这几件袍子就合身多了。 杨氏挑了件象牙白绸缎面料绣细密梅花的给周稚宁换上,一面摸着料子,一面艳羡:“果然是承哥儿的东西,这么好的料子,在西河村怕是几年都穿不了一次。” 周稚宁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想让周允能指前程的事儿了,正要说两句压下杨氏的念头,门外就传来了响声。 出门一看,是周明承来寻她了。 冰天雪地里,周明承穿了件玄狐的大氅,身姿笔直,越发显出他俊眉星目,英姿不凡。 周明承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童,各自提着一只红漆书箱,老老实实地垂头站着。 一见着周稚宁,周明承便笑道:“今日族学的几位老师都来了,我来引你去拜见。” 周稚宁道过了谢,又听周明承说:“我看你来时身边没有书童,我就从身边手脚麻利的童子里面拨了一个给你。”又扭头说:“茗烟,来。” 一个娃娃脸、白净的书童站出一步来给周稚宁见礼。 周稚宁也认下来。 二人就一同去见周允能请来的老师。 周允能的官其实做的不错,他中举之后就娶了儒学大师邓水员的嫡女,随后就投靠了四皇子一党。因四皇子在朝中与太子分庭抗礼,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周允能平步青云。如今不过三十来岁,他就坐上了朝中四品大员的位子,领的是詹事府少詹事的职。 也是借四皇子的风,周允能门前客似云来,但凡是有些名头的人都乐意与他结交,因此他能请来的老师也并非是凡俗之辈,有两个都是从翰林退下来的,一林一李。还有一位姓牛的虽然不是出身翰林,但很有些名士的风头,传闻连万岁爷的亲弟八王爷朱琦番也与他论过学道。 这些消息周明承都一路上都跟周稚宁交代的很清楚,周稚宁也不惊讶于周明承的毫无保留,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周允能过了明路的侄儿了,若是在几个塾师门前犯了错,丢的还是周府的脸面。 因此等周稚宁二人见到三位塾师时,两个人都表现的很是进退有理。 留着山羊胡子的林老师对周府内务事知道的不多,但看周稚宁兰枝玉树,身姿笔直的犹如瘦竹,倒比身边满身富贵气的周明承多了两分清高孤冷,一时就起了些兴趣,问了她两句课业上的事儿,还考较了两个题。 周稚宁都答了。 不过她顾及周明承还在她身边,提防着林老师再问周明承,自己压了周明承的风头,所以也没有答的太出彩。 林老师问完眉心微蹙,但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神色,想是觉得这回答只是差强人意。 后来拜见老师的后生太多,林老师没来得及再问周明承就让二人退出去了。 不过巧的是,二人被垂询的时候,周连玉跟着几个朋友正在一边见李、牛二位老师的礼,出去的时候几个人也算是前后脚,也就碰上了。 周连玉算是将周稚宁的回话听了个十成十,他自负有些才干,因此也听得出周稚宁这回答不算上佳,便拦在周稚宁身前,好笑似地说:“都说宁堂弟的课业是西河村第一,但今日这回答怎么有些中庸之道?” 周稚宁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淡淡笑道:“愚弟才疏学浅,第一之名都是大家说来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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