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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胎那是我的，哪能给他抢了去。” “朱大叔，你也要断气去投胎了吗？”先前的小娃娃又问。 “去去去，童言无忌，滚一边去。” 崔晚棠二人站在外面听着，一时竟也分不清庙里的气氛是好是坏。 听着明明是死了人，却又像不是。 特别是那奶声奶气的童音让崔晚棠更是恍惚。 恰在此时，有一枯瘦老者拄着棍子往外头走，嘴里絮叨着，“死了好，死了好，死了那衣服就脱了给我吧，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跟这一世断个干净。” 他要跨出门槛时抬头见了站着的两个年轻人，怔愣住了。 崔晚棠抿唇，随后便见到了骂骂咧咧的胡赖子拿了个破盆往外走。
第43章 福祸依 崔晚棠和宋彧二人是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胡赖子他们埋人的。 那半具尸体真的被脱了个干净，黄土埋了后，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子还在上面踩了踩，把地踩实，顺便洒了些野草野花。 崔晚棠忍不住问宋彧，“这里的人都是这么下葬的？不要垒土堆，还得踩一踩？” 宋彧哑然，他看着那数个孩子在坟头蹦来蹦去，迟疑道：“许是有什么讲究？” “千人踩万人踏，给他长一长煞气，死了到阴曹地府也能壮壮气势，谈谈价看能不能投个好胎。若是投不了好胎，那还不如当个厉鬼。”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阴森森的吓了崔晚棠和宋彧一跳。 崔晚棠自然是往前一蹦，却不料宋彧直接转身挡在崔晚棠身后，结果便是好巧不巧崔晚棠往前跳时正好朝后挥拳，啪得一巴掌扇宋彧脸上了。 “嘶……” 宋彧捂着脸侧过头去。 崔晚棠回过头，傻了眼，而她视线范围里，一佝偻着腰脊背凸起一大块的老婆子颤巍巍得就走。 “哎呦，咋还打人了呀。” 崔晚棠听了老婆子的声音，忙去拽宋彧的手，“喂，你没事吧？你说你挡我后面干嘛？我也不用你英雄救美啊？你说你细皮嫩肉，我力气这么大，这下该毁容了。” 宋彧泪汪汪看着崔晚棠，他是真的疼，感觉右边牙齿都麻得没知觉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英雄救美，他完全是条件反射站过去的。 “娘子，疼。” 上一次他被崔晚棠当街过肩摔了，这一次他被崔晚棠扇了巴掌，宋彧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是个倒霉蛋。 崔晚棠也急了，宋彧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她又是个力气大的，可别真叫她毁了容。 “你手放下我看看？”她忙道。 宋彧摇了摇头，“娘子，身缺者不可入仕，容貌有疾也不能……” 他声音意外有些委屈。 崔晚棠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宋彧的仕途竟然被她一巴掌毁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不能就不能，大不了我挣钱养你，你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崔晚棠喊道。 宋彧忍不住笑了，那双含着泪的黑亮眸子突然就带了盈盈笑意，似星河璀璨，明媚极了。 崔晚棠有些看傻了眼，她怔愣了下，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宋彧你有病吧？没事你还卖惨！” 宋彧见崔晚棠有些恼了，忙放下手，那半张脸明显有些鼓，还红通通的，他无奈道：“娘子，我错了。但是真的疼。” 他要是憋不住，大抵是真的要落泪了。 崔晚棠哼了声，喊道：“回去给你上药！” 她又看了眼那肿起来的脸，有些别扭，“对不起。” 宋彧眨了眨眼，凑近崔晚棠，“我原谅你，那你也能不同我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崔晚棠撇嘴。 “你没有生气？”宋彧反问。 崔晚棠嫌他凑的太近，鼻息都快喷到她脸上了，连忙后退一步，“我才没有！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生气。” “好，你没有，昨日都是我不看你，不同你说话，不理你。”宋彧无奈道。 “本来就是。”崔晚棠倔强道。 “那娘子，我错了，我不会不看你，不同你说话，不理你，你可以原谅我吗？”宋彧忍着右腮的痛，注视着崔晚棠。 崔晚棠扭过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胡赖子，小声说：“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本来宋彧也没真的做错什么，她前天因为牢里的事，憋屈得很，又因为苏游的死，发现公孙止便是导致宋彧黑化的人，各种情绪相交才不知道怎么面对宋彧。 可她也明白，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阻止宋彧想要实现抱负的念头。 此时被这一巴掌一打岔，她心里也没了别扭。 宋彧不由想笑，嘴角一动，又是疼痛，他皱眉抑住闷哼，看胡赖子走到跟前。 胡赖子瞥到宋彧脸上的伤，傻眼了，“这咋了？谁打的？” “他媳妇打得咯，哎呦，那一巴掌，疼得很呀。”老婆子的声音又幽幽冒了出来，崔晚棠这才注意到老婆子不知道何时又站到了胡赖子不远处。 崔晚棠忍不住喝道：“那还不是你吓的，突然站我们身后。” 那老婆子应道：“那不是想提醒你们，你们站的地方不吉利嘛，这棵树都吊了四五个人了，你们站那不嫌坠得慌啊？” 崔晚棠瞪圆了眼，一时间脖颈凉嗖嗖的，感觉肩头还真有些重，她连忙拽着宋彧往旁边站，回头一看，这歪脖子树还真是光秃秃得好上吊。 崔晚棠头皮发麻，这胡赖子住的地方也太瘆人了。 看跟着胡赖子的这群人，也是老的老小的小，缺胳膊少腿的都有，二十来个人，就胡赖子几个年轻人看着齐整些。 胡赖子扫了眼老婆子，“胡奶奶，你能别整天神神叨叨吓人嘛，把老子的东家吓着了，看你明天吃什么！” 那胡奶奶眼睛一亮，盯住了崔晚棠，“这位小娘子，老身看你天庭饱满，眼波清澈，丰颔重颐，有旺夫兴家之相，更是福星高照之人，有福，有福啊。” 崔晚棠正无语，又听胡奶奶胡咧咧道：“不过这小郎君嘛，天年不齐，看着命犯孤寡，估摸着活不过二十七八。” “你……”崔晚棠吓了一跳，就想叫老人闭嘴。 胡奶奶又摇头晃脑，“不过小娘子福气重，正好解了灾煞，你们俩凑一起合了阴阳，恰好解了小郎君的劫，真是天赐良缘，美哉妙哉！” 崔晚棠叫她说笑了，说了这一通原来是拍她这个东家马屁的。 胡赖子也头疼道：“胡奶奶你快闭嘴带小孩去吧。” 胡奶奶哼了声，“老婆子还不是想帮你跟东家说些好话。” 她摇了摇头，又颤巍巍往别处去。崔晚棠转头对宋彧道：“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啊。” 崔晚棠之所以吓一跳，是因为刚刚路上宋彧还在和她说自己多倒霉呢，别让宋彧听进去了，到时候真想歪了。 宋彧摇了摇头，“无碍。” 他觉得老人说的挺对的，崔晚棠是他的福星。 胡赖子把后头的人都赶回去，才对崔晚棠说道：“胡奶奶这人就神叨，年轻时因为说错话，家里人都被报复没了，她一个人到处走，走着走着就落脚到这了，现在时清醒时糊涂的。” 他带着崔晚棠二人往不远处的一个草庐走去，“这个庙几十年前也有人拜的，但是太偏了就渐渐没人了，正好给我们这些人住着。小娘子是来问我那个活吧，我原本还想着明日去县里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我按你的吩咐在那边守了几天，从清河县往北到庐阳县这条官道，有茶肆两个，酒肆两个，客栈两间，驿站一所，每日里来往商队还真不少……” 胡赖子在前头边走边说着话，崔晚棠看了下宋彧那越来越肿的脸，不由打断他。 “你这里有消肿祛瘀的药吗？” 胡赖子转过头，反应了下，他扫了眼宋彧的脸，“自己采的草药可以吗？” 崔晚棠连忙点头。“麻烦你，现在可以送来吗？” 胡赖子转身离开，没过多久，便带了一把洗好的绿色草药以及药杵来。
第44章 听人言 “这个是我们自己采的透骨草，朱大叔以前在军营里当过随军大夫，他会看病，这个药对消肿止痛效果很好，我们平常磕了碰了也是用的这些。” 崔晚棠接过草药，放在药杵里碾着，对宋彧道：“先敷上，敷好了我们便去县里医馆看看。” 宋彧好笑道：“也不是多厉害的伤，两日也就好了。” 崔晚棠当然知道会好，但是这样肿的看着也过意不去。 她对站在一边的胡赖子说道：“今天就先不和你说了，你明日若是有时间的话，到林监市那里，我们再细说。” 宋彧坐在那，看着崔晚棠三两下将药碾好，“娘子，我没事，这不是要敷药了，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回去路上也是大半个时辰，没关系的。” 不过是一巴掌，哪里用得着去医馆，宋彧对于崔晚棠的关心又是有些欢喜，又有些无奈，大概是媳妇力气真的大，显得他实在过于娇嫩了。 崔晚棠从身上取了帕子，把药包裹在帕子内，坐在宋彧旁边。 “那胡赖子你说吧，我听着。” 绿色的汁水透过帕子渗出来，崔晚棠放轻力道碰在宋彧脸上，察觉到他肌肉抽动了下，忙僵住了动作。 “疼啊？” 宋彧摇了摇头，“不疼，挺好的。” 胡赖子无语得看着宋彧和崔晚棠视线相对，一屁股坐到另一边凳子上。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娇气，呼一巴掌就肿那么老高，我们这些个皮糙肉厚的，两三天就能叫人打一顿，也没说哪里不好。” 宋彧余光扫了眼胡赖子，突然嘶了声，崔晚棠忙收回手。 “没事吧？” 宋彧望着崔晚棠，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就像只乞欢的小狗。 “是我娇气了。” 崔晚棠皱眉道：“你细皮嫩肉娇气点也没什么。不用同他比，他又娶不到媳妇。” 胡赖子跳脚，“娶不到媳妇怎么了？！老子也没想娶媳妇！” 崔晚棠侧过脸淡淡看了他一眼，胡赖子想到被崔晚棠打得那次，不由哑了声。 “就是娶媳妇也不娶母老虎，哪家媳妇打相公还打这么狠的。” 他小声嘟囔了句，看着宋彧的目光也带了两分同情，这小白脸，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男子气概都读丢了。 宋彧接收到了胡赖子的同情目光，却是无所谓，他娘子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凑上去挨得揍，而且一巴掌意外换了二人之间的冰雪消融，宋彧觉得挺划算。 如果崔晚棠知道宋彧这么想，又要感慨宋彧和书里那个被人打还要陪笑的傻子真是一模一样，把得失计算的这么清楚。 宋彧道：“胡兄弟接着方才的话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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