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之闻言浅浅一笑,有几分羞涩,夜莺泣的血那般惹人在意。 历默听得她说,苦难属于任何人,独不属于她,因为她没有一颗苦难的心。 历默倏地想起无数个死在眠之脚边的玩家,没有一次她是难过的。 她只是想着自己饿了、疼了、疲乏了,即使那些玩家肢体散落一地,她感受到的也不是物伤其类的触目惊心,她只是讨厌那气味腥得发臭,让她作呕。 她是那样一个柔弱的人,主神在创造她时给了她无限的魅力,却也让她极端的柔弱,不肯赐予武力,仿佛只允许她做个攀附而上的菟丝花,被圈养的金丝雀。但这只可爱的小雀是没有心的,无论主人多么精心地豢养,多么真挚的喜爱,她也只是吃吃睡睡,偶尔披层痴痴傻傻的假象,装作什么都不懂。 主人死了啊,可惜,那就换一个好了。 历默静静地瞧着她,半晌后又把之前的比喻推翻了。她才不是什么小雀,合该是人类打造的一尊神像,用最极致的欲望浇灌,吞噬了无数人的灵魂,才能得到这么一尊血淋淋散发着异香的妖异神像。 美是极美的,只是带着血,不祥。靠近的人类是自愿死亡的,怪不得那尊静悄悄的美丽神像。 她对人类没有要求,是他们自愿跪下做了她的信徒。 夹杂着信仰与欲望,白昼供奉,夜里亵.渎。将神像的作用发挥得完美透彻仍不知满足,到最后竟期冀起了神像的爱。 冰冷无情的神祇,即使愿意满足日渐疯狂的信徒,又哪来的爱分给他们呢? 拯救公会在破历默的空间屏障,历默却是握住了眠之的手。 “我想吻吻你。”历默说。 眠之只是静悄悄地望着他,睁着一双美丽无助的眼眸,仿佛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只能承受。 历默吻了眠之的手心、手背、指尖,他很有耐心地亲吻,把眠之的手吻得湿润润的,像是穿过了夜雾遗留了露珠,暧昧中让人感到无端端的感伤。 眠之记忆中仿佛有个身影,总爱把她弄得干干净净的,若是此刻他在这里,一定会将眠之的手不容拒绝地仔细洗净。 每一道纹路,每一寸肌肤,都不能沾染他人的痕迹,要用最干净的水洗净,让世间的污.秽远离。 历默已经亲到眠之的手腕,眠之觉得有点痒,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痒呢。”她把他的脸推开,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埋怨,“你吻得我好痒,蚂蚁爬一样。” 历默又一次道歉,取出湿巾将眠之的手慢慢擦净。 “对不起,”历默道,“我跟那群人没有分别。死前贪欢,仿佛可以容忍,实则都是借口。一个点缀贪欲的理由。” 山洞里亮着几盏悬挂的小宫灯,宫灯的样式有的精巧美丽,有的粗糙古朴,历默在系统商城里用积分兑换这些其他玩家认为“浪费”的小物,他喜欢这些浪费,唯有这等奢侈的浪费,才能让他体会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此时这些宫灯散发的暖光,盈盈地照在眠之的面上,眠之不说话时在夜间艳极了带丝鬼气,历默擦拭的手缓了下来。 “眠之,”他问,“你好不好奇我怎么得的精神病。” 眠之有了丝兴趣,点点头示意历默说下去。 历默说:“一半是因为杀了不少人。”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把杀人当宰猪宰牛,反正有个无比正当的理由抚慰人心,都是为了活下去,算不得多么卑鄙。 其他玩家的血喷射一地,血泉汩汩,他站在近处受洗礼,洗得自己又腥又臭,渐渐就倦了。 “另一半,”历默轻轻地笑了下,“因为喜欢上一个NPC。” 喜欢她的人太多太多,他的喜欢也算不得稀奇。只是日日夜夜隔着屏幕相见,总觉得不真切。他便进来了,来到这里见她,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以前他杀了许多人,现在轮到别人来杀他,无比的公正历默并无怨言。 他只是有些遗憾,这遗憾像穿过心脏的毒蛇,搅得他的不甘零零碎碎。 拯救公会四人小组闯进来的时候,历默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将自己最顶级的防护道具,将眠之保护在一旁。即使历默知道这群人并不会伤害眠之,他也不希望她有任何被误伤的可能。 眠之坐在一旁,看双方毫不留情的拼杀。 五个精神病人用起了杀人的魔法,各种道具与兵器相接,眠之捂住自己的耳,声音吵得太大她耳朵疼。 肢体断裂,血液喷溅,一群如狼似虎的疯子,眠之紧张地攥住被褥挡在身前。 由于松开了捂耳的手,眠之似乎听到夜风中有人在唤她。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倒地的是历默。 他在唤她呢,没能打赢那四个玩家,他倒在地上濒死,不知道该留什么遗言,只好唤眠之的名字。 他想要的,克制不能要的,竭力不去伤害的眠之。 他累了,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疲倦了。 可眠之永远陪在他身边,隔着屏幕与副本的距离,她陪着每一个挣扎求存的玩家。 什么都会改变,只有眠之不变。一如既往,无心无情。 历默含着笑意离世。他没能等到眠之走过来送他,这是一件好事。 他怕他舍不得走。 进入无限游戏的时间他记不清了,亲人的面孔更是早就遗忘,畸形与扭曲的拼杀里,只有杀戮的欲望释放。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冷星河受了不轻的伤,他本该静坐下来疗伤,可却止不住望向山洞里的眠之。 她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眸,分明看清了发生的一切,可她根本不在意,死去的男人刚刚一直在唤她,她当真没有听到一字一句吗? 冷星河想起自己的弟弟,嘉石要的不过是叫叫自己的名字而已,她只要哄哄他,哄哄嘉石就好。 可她不愿,只是嫌弃被抓疼了脚腕。 冷星河不顾伤势往山洞走去,进了山洞,他越往前走,眠之就越往后退。 退到石壁上退无可退,眠之垂着眼眸,看着冷星河一直流血的伤口,倏地轻声问:“你在流血,疼不疼?” 只是一句疑问而已,冷星河甚至听不出任何关切的意味,可他就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嘉石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句话,都不用有多少真心,只是有回应有反应,而不是付出再多也得不到一句。 眠之有点被吓到,这个精神病人看起来异常疯狂,想往后退又没路退了。她望向山洞外,这个人的同伴们也在走来。 眠之靠在石壁上,石壁好凉还很粗糙,她不喜欢。 面前的人倏地就抓住了眠之的手腕,他咬牙切齿道:“我叫冷嘉石,唤我嘉石就好。我们是来救你的。” “死去的那人是个犯罪分子,你没事就好。”冷星河把眠之的手攥得很紧,眠之微蹙起眉头,还不待她做什么,面前人的同伴们就赶到了。 顾仪也受了不轻的伤,他见到冷星河攥疼了眠之,赶紧制止道:“放手。” 冷星河竭力克制自己质问眠之的冲动,她根本不记得副本重启之前的事,更不可能记得他弟弟或抱有哪怕一丝歉疚之心。 他一手养大的弟弟死得毫无价值,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冷星河道:“我叫冷嘉石,你记住了吗。” 眠之望向顾仪,求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顾仪顾不得其他,着魔似的迅猛地掰断了冷星河的手腕。 冷星河毫无防备,手骨断折,手掌乏力松开,眠之的手得到自由。 冷星河一拳打向顾仪:“你疯了。” 完好的左手砸得顾仪头破血流,顾仪接住了第二拳,道:“说了放手,你耳聋我自然只能出手。” 骆开诚斥道:“都够了。” 他走到眠之面前,道:“别怕,他们闹着玩的。” 眠之望着他,唇角浅浅浮起一个笑容:“你叫什么呀。” 骆开诚恍惚了片刻:“我、我……我叫骆开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眠之,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说着手也抚了过来,眠之越发觉得这群人很疯。历默送的枪还在呢,眠之扣动扳机对准了骆开诚:“不行,不可以碰我的。” 她讨厌他们,一来就逼得她后退,她脚还没好呢,说不定又流血了,还把她的手腕抓得好疼好疼。 骆开诚愣在了原地,即使他能立刻制服眠之,他也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哪怕她要开枪,要亲手杀了他。 眠之倏地笑了下:“别怕哦,我闹着玩的。” 刚才骆开诚安慰她的话,被她活灵活现还给了骆开诚。 “这是那个犯罪分子送我的枪,我觉得好看就收了。”眠之抚摸着银色的枪身,问,“骆开诚,你觉得好看吗?” 顾仪挤开了骆开诚,他真挚地赞美起了这把枪,逗得眠之直笑。 眠之笑着笑着,眼中隐隐泪意。顾仪止了话头,担忧紧张地问:“眠之,怎么了,是不是手腕疼?” 眠之摇摇头。 “我只是突然难过,这里的血腥味好重,让我难过。”眠之望着顾仪面上未干的血,轻声道,“你们可以送我回家吗,周末我就该嫁人了,我得回去。” 顾仪连忙退开几步,暴力地擦脸上的血,把脸擦得更红他道歉:“对不起,我身上太脏了都是血,对不起眠之,我让你难过我有罪。” 顾仪对其他三人吼道:“没听到吗,都滚出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进来!” 眠之心内微叹,死了一个疯子,又来一群疯子。她真的能够活到明天吗? 弹幕也在疯狂地抨击拯救公会: 【这就是所谓的拯救公会精英?一个比一个没礼数!吼那么大声吓着眠之了!】 【还有那什么冷嘉石,攥着眠之的手不放他算哪条狗!】 【扳断手腕算什么,就该把他整条手都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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