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说来,他倒是个留守大儿童了。只不过听他这样说,他家底应该是不薄的。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出来求差事呢? 莫不是真跟柳相惜自己所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时来了兴头。“你果真是打算在我这里做账房?” 柳相惜坚定地点着头 ,“我自然是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和你玩笑的。” “你要是愿意,我倒是乐得高兴,找你个知根知底的,总好过外头的人,就是怕耽误你乡试。”别说,周梨是动心的,这柳相惜不缺银钱,人又是个较真的,他若做了这里的账房,自己哪里有不放心的? 见她已经动了心,柳相惜只趁热打铁道:“如此,那你就雇了我吧,我若真是做得不如你意,你再另外寻人。” 话已经到了这一步上,周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白送上门的工,哪里有不要的道理? 当下只再次确认过他的决心,方喊了伙计拿了笔墨过来,写下了契约书,又轻了老掌柜做这中间人,便是定下了他做这云记的账房。 但又有些不放心,怕他一个文人雅士,到时候见了云众山他们,有些不适应,便提起告知,“我这云记是同人合伙的,他们都是那跑江湖的人,嗓门大话也粗,你若是不适应,早早同我说,这契约咱就不作数了。” 柳相惜如今已经将契约拿到了手里,怎么会愿意不做呢?只道:“那不妨事的,我爹娘也没少同江湖人来往,我小时候也见过许多的。” 他这样说,周梨也就没再多言语了。 只叮嘱了一些事情,教了他一回这边的账目,瞧着又中午,只叫他便在此处用饭。 后院里头住着些云众山他们兄弟的家眷,所以往日煮饭也会多煮些,叫老掌柜一起用。 如今多了他一个,添一双筷子的事儿罢了。 安排好这里,她也就领着王洛清,叫了殷十三娘,一起去往当铺里。 这当铺里她是极少去的,基本上由着那宋晚亭来掌管。 如今宋晚亭见她来,只客气地请到厅里,亲自奉了茶,才道:“我这里才得了一个死当,是一辈子也难赎走的,便想着不用再放这铺子里占格子。” 他本想寻个机会,给送到周家那边,如今见周梨来了,便亲自将那死当给请出来。 他今年已是弱冠,又想是恢复了这正常生活,人也有了从前的英俊不凡。到底是那官宦子弟,气宇轩昂。 但见他从内中抱着一方黑漆雕花木匣子出来,用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给打开,一卷红绸里包着的,竟然是一方小小的章子。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奉给满脸疑惑的周梨,“姑娘您仔细瞧。” 这章子是上好的暖玉所雕刻,周梨才握在手里,便觉得一片温润感,认出了那上头所雕刻的是一方小麒麟,便晓得不是俗物了。而且虽是小却是精致无比,这不是寻常雕刻师傅能作出来的。 心里顿时便紧张起来,又是这样的雕琢功夫,又是这般的上好玉,怕真不是什么凡品了,难怪宋晚亭如获至宝一般锁在箱子里。 当下就急忙将章子翻过来,只将上面有四个篆体:麓水居士。 她只觉得这麓水居士有些熟悉,好像看过这人写过的游记,此人还多擅长边塞诗词。 正是好奇,只听那宋晚亭说道:“麓水居士,乃当年霍轻舟霍将军的号。”说到这里,看朝周梨,“姑娘想是觉得熟悉吧?那武庚书院里,有不少他的亲笔诗词和杂说游记。” 只不过天妒英才,他走得早,以至于 现在的将军府落入旁人手中。周梨便也猜到了这枚章子为何落入这当铺里的缘故了。 但仍旧有些不放心,“出当此物的人,可是查探清楚了?”可不要是叫人盗来的。不然这东西,要么该在将军府,要么因在霍将军的墓中才是。 宋晚亭如今办事也周全,再没了当初周梨刚认识时候的那个单纯了。“查了,是将军府里流出来的,转了好几回人手,如今这人是个赌徒,输红了眼睛,才拿出来当。” 因想要更多银子去填补他那窟窿,签了的死当。 这一类死当,几乎是一辈子不可能再赎走了。 周梨得了这话,只有些替这霍轻舟惋惜,“可叹霍将军年少封侯,一平天下,为国忧民,唉!”看了看那章子,如今想起公孙曜算是霍轻舟的侄儿,便已经起了将这东西物归原主的想法。 如此也将这章子给收起来,“既如此,我便拿回去了。” 因王洛清她们都在外头,就自己和宋晚亭在,白亦初要将他做心腹刀子来培养,周梨也不见外,直接同他问起:“阿初那边让你查的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原来他二人如今不单是指望着顾少凌的信活得李司夜的消息,也让这宋晚亭找人去查。 宋晚亭祖父这罪,是洗不清了的,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入仕途,更何况这如今也没了秀才的身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再度成为人上人,他只能依靠别人了。 如今也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白亦初和周梨的身上,于是他二人所吩咐的事情,也是迎难而上。 为此他如今也是早放下了那读书人的架子,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他都在打交道。 一来二去的,他便也能找上几个人亡命之徒做兄唤友。 因此使了人钱财,也是叫人心甘情愿去豫州,帮忙探查这李司夜之事。 眼下周梨问起,也不隐瞒,“这人奇怪,就忽然得了那霍将军的宠信,但因到底无军功在身上,到底叫人不服。”所以若是那霍将军不在眼前,那李司夜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道:“但这人虽在上京之时,虽从未好生上过学,但却是有些才智在身上的,又是个十分会钻营之人,若真给了他机会,怕是真要出人头地了。” 他很好奇,周梨和白亦初怎么就和这个不相干的人结了仇。 上次听白亦初的意思,是想将这人一辈子留在了那豫州。 可偏一直都没开战,便是宋晚亭这里万事俱备,但奈何这股东风如何也不来。 他也没机会直接将人就弄死在军营里。 周梨听罢,哪里还不懂,天选之子呗。便是没机会读书,他那脑子里才学无数,已是早设定好了的。 想杀他,怕也是艰难。 因此这叹了口气,“这人邪门得很,仔细暗中探查着便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惹了他起疑心。” 宋晚亭只应了。 二人又在阁间说了会儿话,周梨方起身离开。 王洛清这功夫,只在柜上看着伙计们收了几件当物,好的有那女人家的金银首饰男人的佩玉腰带,差的冬日里的旧棉袄都有。 这头和周梨出了当铺,忍不住道:“难怪这一行有许多的规矩,若真叫了那菩萨心肠的人到这里头来,怕是迟早要将当铺关了门去。” 周梨听了她这话,想起出来时候,遇到一老翁当旧棉袄,心下便有了数,“是了,这世间的万般疾苦,在这当铺里看得最是齐全了。”不过有人是为了一口药钱,又的却是赌徒红了眼,连妻子儿女,都恨不得拉来当了去。 所以在这当铺里的,真真是要心肠冷硬之人。 这宋晚亭见过了家中大起大落,也是尝尽了人生百苦,心肠早就又冷又硬了,在这里当铺里倒是十分合适。 从当铺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只叫王洛清早些归家去,自己也趁着衙门那边快要点卯,去找公孙曜。 一路只将那黑漆匣子抱在怀中,然后去衙门口等公孙曜。 那衙门口的皂吏是个会来事的,得知她是来找公孙曜的,只进去给通报了。 正巧公孙曜那里也没了什么公事急着要办,只听周梨来找他,这还是千年难逢的事情。心里不免是担心起来,莫不是阿聿在书院里出了什么事情?只忙换下了官服,急忙出来见周梨。 只在就近找了一处茶馆子,喊了一壶碧螺春,要了两碟的茶点。 周梨想着这离家里不远,也不方便停放马车,便叫殷十三娘先将马车赶回去了。 等殷十三娘一走,她将那小黑漆匣子给递去:“我当铺里今儿收来的,转了几番人手,已经不好追查东西怎么流落出来的了,我想着带来给你。” 起先公孙曜见她这行为举止,还要取笑她是不是要贿赂自己来着?却听得她这后面的话,一时也表情严肃起来,疑惑地看着那黑漆小匣子,“里面是?” “霍将军从前的一枚章子。” 公孙曜原本要伸过去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反应过来,心情颇为激动地去打开,急忙将那红绸布包裹着的暖玉章子拿在手里一面细细查看,“是,是我舅舅的章子,我从前见过。” 只是拿在手里,那心里却是一阵子翻江倒海的怒意,“这一房的败家子,我便晓得这将军府迟早是要败落在他们的手里了,我舅舅的物件,也是不能指望他们能守好的。” 又骂了几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些,竟然是出口成脏。便有些尴尬地看朝周梨,“实在对不住,我见着这章子,想到竟然是流落到了那当铺里,实在难受。” 一面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里,好似什么圣物一般,那目光虔诚地看着。 周梨便晓得,将这章子给他,是给对了人的。以后到了公孙曜手里,必然是百般爱护,再不会流落出去了。 哪里曾想,公孙曜在手心里捧着看了一回,却是给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黑漆小匣子里,把匣子重新推到了周梨的手中,“你能想到我这里,我心中已是十分感激,只不过既然到了你的手里,也是一种缘份,你便且留着吧。” 周梨有些诧异,自己也没有收藏名家周边的喜好,只忙推辞,“话虽如此,可这终究是你舅舅留下的东西,你时常说早就和将军府那边断绝了来往,只怕你舅舅的遗物,你手里也是没有几件的。如此何不将这章子给留下来做个念想?” 公孙曜心里想,这必然是舅舅在天之灵保佑,这章子转辗反侧,到底是到了周梨的手中,这不就是老天爷和舅舅的意思么?这是要留个阿聿的啊! 所以阿聿是更合适的人,自己怎么能留下来呢? 因此还是不愿意收,“你也说了,转了几回人手,才到了你这当铺里,又是作的死当,可见是老天爷的意思,专门给你了。你若觉得无用,只去拿给阿初,他必然是十分喜欢的。” 白亦初最是敬佩的武将里,可不就是有这霍轻舟霍将军么?去年还十分痴迷这霍将军的字体,临摹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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