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孙曜却把这情记在周梨的身上,为此专门上门道谢,只同周梨说:“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喊我。想来若不是你提醒,如今芦洲只怕也同其他周边几个州府一般,要为粮食伤脑筋。” 又说本该这是周梨的功劳,但因怕太过于引人注目,对周梨一个小姑娘反而不好。所以没敢将周梨提醒自己这事儿往上报,为此有些过意不去。 周梨却不以为然道:“我还要谢你呢!若是大人真将我的名字报上去,叫那些粮商晓得了是我断他们发财的机会,只怕对我是恨之入骨呢!” 不过公孙曜既然找上门来,她也问道:“我看衙门里多是下面县里来往办差的,衙门里若是住不下,这城中也没有专门的驿馆,我眼下倒是想做他们的生意。” “哦?你要做什么生意,怎与他们扯到身上去?你可要晓得,他们的银子可不好赚的。又总有那喜欢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你到时候只怕还要在他们身上贴钱。”公孙曜只觉得周梨胆子大,听说她最近在买房,到了手里没得多久,又转手出去,为此跑了几趟衙门。 周梨笑道:“正是晓得他们的银子不好赚,才找的大人您啊。”最近听正方脸说,这附近有一家客栈要转手,因为地势好,离这州府衙门也不远,所以价格有些贵。 可并不好出手。 那房子布局,就只能做这客栈了,衙门附近又不能有花楼,不然早就叫人买了去。 而这里的客栈,多的是下面或是外州府的差人来住,就如同公孙曜说的那样,他们喜欢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白住房子的多了去。 也正是这样,原来的掌柜才想给出手了。 公孙曜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同我合伙?”小丫头倒是会打主意。 周梨心想,这公孙曜不缺那点银子,更不可能出钱和自己合伙,因此也只想借了他的名头,叫他挂个名字。 反正朝廷又没明律禁止,不叫官员开店的。 那上京里头,有些名声的酒楼花楼,背后不都是些位高权重的人物么? 于是便说出自己的意思,自己出钱,公孙曜出名,五五分。 虽说人家没出钱,可是这客栈能不能赚钱,还要看公孙曜的名字好不好使。 公孙曜见她倒是个舍得的,少不得夸赞道:“你倒是有这魄力,常人可没有你这样大方,如此我也不能太贪财,就二八分,叫我从这里赚几个零花钱使使。” 周梨有些惊讶,她故意将分红说成五五,本来就想着公孙曜肯定不好意思,怎么也会给自己加一点。但是没想到公孙曜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慷慨,一时有些忍不住问:“果然当真?” “再也假不得,你不信我们马上立了字句,如此你也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公孙曜说罢,当下就叫了那余经历来帮忙做中间人,三人各自签名画了押。 等着周梨将字句拿在手里,送了公孙曜离开,这才想起来,客栈还没说成了,这么就糊里糊涂签了这字句。 不过转头想,那字句是跑不了的,当下便喊了香附来,“咱们再去牙行一趟。”叫正方脸帮帮忙,再磨一磨卖家。 香附此前听闻过杜屏儿被调戏的事情,见着那跟公孙曜身后的余经历,“这人倒是个有良心的,分得清楚黑白,没应他侄儿的事情怨恨咱家。” “是了,可惜听闻他家中有个不端正的老娘,早前叫他扶持兄嫂,后来兄嫂没了,又要他养着侄儿,现在那作死的侄儿进去了,他仍旧没说媳妇,都是因他老娘。”周梨这些八卦,其实还是每日在外跑听来的。 香附听了,不禁叹道:“果然是要娶妻娶贤,他若是换个老娘,只怕家里也不会如此,自己更不会孑然一身。” 周梨听了忍不住好笑:“这老娘哪里还能换了?” 两人这着,出了门去。 这会儿已经出了正月,街上过年的喜庆已经不怎么见了,年前倒是下过一场雪,但不大,两天就融了去。 今年的春也来得早,这会儿天上已经有些太阳了,河边的柳树上开始吐绿,不知道是谁家娃儿从巷子里赶着一群鹅出来,瞧见了缓缓流淌的河水,那些大鹅一个个争先恐后跳到水里,将路过旁人的衣裳溅湿,一时便起了口角。 小孩子到底是怕,一时给急哭了去,香附和周梨见了,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圆场。 忽然就来了一个妇人,脸上好几条疤,瞧着可比香附可怕多了,但是语气倒是十分温和,只同那路人说着,“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打湿了衣裳叫他赔你一个不是罢了。” 路人却是不满,说了几句,推了小孩一回,骂了多管闲事的妇人,方才离开。 香附见此散了,便催促着周梨,“咱也走吧。” 不想周梨这刚转身,却是听得有人唤她的名字,“是周家阿梨么?” 周梨一愣,四处打量了一回,却见是那满脸疤痕的妇人朝自己走来。 对方包着一方蓝色头巾,手上挎着篮子,里头的荞壳上面,小心翼翼地放着几枚鸡蛋,看着光景该是要上街卖鸡蛋去。 “你是?”周梨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她是谁。 对方见周梨没认出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不怪你不认识我自己,我有时候瞧见水盆里的自己,都有些不敢认呢!” 她虽是如此说,但那口气却也轻松,半点没有对自己这份表情有抱怨的样子。一面又道:“我是小八他婶婶,他总爱同你家那小夫君玩在一起。” 周梨听得她的话,再瞧她那眼睛,果然觉得有几分熟悉了。 柳地甲的大儿子儿媳都走得早,所以柳小八他自己养在跟前,小儿子一家则住在别处,听说开了个小铺子,日子倒也过得去。 也就是农忙和逢年过节,一家三口回来罢了。 所以也正是这样,周梨单是听声音,没将她认出来。 此刻听她自报家门,周梨也忙喊了一声:“小婶子。” “好孩子,长得这样高了,家里人可都好?”她笑得温和,想伸手摸一摸周梨的头,但好像想着姑娘大了,又是在街上,便把抽回来。 “都好着呢。”周梨答了, 她只道好,又一面指着斜对面那条小巷子,“我如今在这边方家帮佣,也歇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后门叫我。” 说罢,因忙着将这几枚鸡蛋卖了去,便匆匆和周梨告辞了。 而周梨又因早前好心好意帮花慧,最后反而落了个坏人的缘故,没忙着告诉她自家如今在何处,柳小八也在自己那里。 心想反正也晓得她的落脚之处,一会儿去打听打听,再做决定。 因此见人走了,便同香附说,“咱去问一问。” 果然很快便访到了消息,大家只叫她黄娘子,男人儿子天灾的时候都没了,她自己为了保全名节,那刀划破了脸颊,跑到这州府里来,才逃脱一劫。 但因自己相貌这番样子,也没什么好手艺,只能到人家帮佣,因毁了容,面目狰狞得很,好人家怕她吓着人,就只能到这方家 。 说起这方家,又有说不完的话,家里的两口子都是吝啬鬼投胎转世,养了几只鸡鸭,下了蛋从来舍不得吃,刚出窝就要给换了银子揣在荷包里才踏实。 雇这黄娘子,价格也便宜得紧,每个月还要从她的工钱里扣饭钱。 香附一听这话,心说如此一对比,自己好似在那人间天堂一般,又见着黄娘子没了男人和孩子,一个毁了容的寡妇,再嫁是难的。 正巧那柳小八整日里惦记亲人,便道:“既然她这里过得也不如意,倒不如与小八说,看一看他是个什么打算?” 柳小八的户头虽然在周梨家,但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以后要他成婚生子,总不能还将户头挂在别家门下吧?又不是家生子。 所以听到香附的话,周梨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回家同他说一说。”至于如何做决定,那就看柳小八自己。 只是因这事儿,两人耽搁了些日子,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也不好去麻烦正方脸,便在街头找了个馄饨摊子,一边吃一边打发时间。 等差不多了才去牙行里。 果然没多会儿,正方脸就从家中吃饭回来了,见了周梨忙问她来此何意。 这头自然是一一道明,只要他帮忙说客栈价格的事情,正方脸瞧了一回店里,“眼下也没什么人,我这会儿就去,你等我消息。” 然后一起从店里出来,走了一段路便各自分别。 等回了家中,周梨自是将今日遇到黄娘子的事情同柳小八说了。 柳小八听说堂弟和叔叔都没了,到底是难过一回,但好在他这会儿心智已成熟了不少,所以将眼泪忍住了。 又朝周梨问,“你说她如今在那方家,过得到底好不好?” 听说那夫妻吝啬,黄娘子的工钱,一个月扣了饭钱也所剩无几,想来并不大好,所以问柳小八,“那你要怎样打算?” 柳小八摇着头,只说眼下也不晓得,然后同周梨明日请假一天,打算去看一看。 第二天回来便问起周梨,“我如今若是想要在这城中买一处小房子,够两人住就好,得多少银钱才够?” 周梨一听这话,便晓得柳小八的打算了。还是要将柳家门户立起来,然后接了他小婶养老。 便道:“看地段,你若在南市,你如今攒的那些银钱现在不够了。”若去年那会儿,是轻轻松松的。 柳小八听了,“那就在离南市附近的地方呢?” “我回头问问,不过你若是不够,我这里可提前给你支出些工钱来。”周梨也不愿意他住太远,不然以后这家里铺子两头跑,要把他累得够呛了。 柳小八自是道谢了,又说起小时候他娘走得早,小婶嫁过来还是新媳妇,就接了自己抱去养。 也亏得是她,把自己带到了一岁多。柳小八虽是没了那会儿的记忆,但时常听祖父念叨,因此也是将这一份养恩记在心里的。 当下见着黄娘子无亲无故的,在旁人家受蹉跎,不如自己接了她出来,买一处小房屋住下,自己在周梨家这边的工钱,也足够两人使了。 周梨听他这般说,倒觉得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也罢了,你没了娘他没了儿,往后你们便做母子,有她替你持家,迟早也将你柳家的门户支起来。” “是呢,我正是这样打算的。你们是对我好的没话说,可我也不能在你们家里住一辈子。不过这往后,我还是得靠着你们才能过日子,这份恩情怕是今生今世是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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