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止川想随手扔去,“被一朵花砸到了脑袋罢了。” “哇,听说能接到落下的桂脊花,会有好运。” 宁如双眸一亮,猛地凑近了宴止川。 宴止川下意识拉远了些距离,“干嘛?” “给我瞅瞅。” 宁如背着手凑近,她已比少年矮上几分,此刻正微微仰着头,水润的眸子微弯,“小蛇,快、快给我蹭蹭好运。” 不知是桂脊的香,还是从哪而来的香味,这一瞬间,宴止川竟觉得思维有点混乱,他僵硬地别开了头,小声吐槽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你说什么?” “二位。”逐月的声音适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多谢你们。” 宁如瞬间收起打闹的心思,“怎样?” 宴止川抿了抿唇,悄悄将手中的花好好收起来。 “嗯。” 逐月温婉一笑,“真如他所说的,盛开的时刻很美。” 宁如和宴止川对视一眼,她开口问,“你后面还见到了将军,是吗?” “是。” “照理说,你不可能越过几百里去见到他。” 宁如想起梦中看到的场景,冷静地说,“是不是使用了从愿术。”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会如实告诉你的。” 逐月温和的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吧。” “好。” 三人离开桂脊树下,朝客栈走去。宴止川跟在二人身后,旁边的小贩叫卖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板和他对上眼后,熟络地开始叫卖:“买串手链么?是用上等贝壳制成,美得很呀,送哪位姑娘都很合适哦。”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此时,有两位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两位正兴奋地互相展示着手上的手饰。 她们……都喜欢这种玩意么? 宴止川收回了视线,目光露出思考之意,轻蜷起手指,将那朵桂脊花好好地护起。 * 夜晚,逐月、宁如和宴止川坐在一家客栈的房中,烛火闪动,灯影幢幢,逐月开始缓缓道来。 原来在将军变道遇袭的那夜,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到了将军身边的那个女人——流萤。 流萤哭着问她,能不能代替自己好好照顾将军。 逐月,那时还叫做苏繁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是,可以不要告诉他你是谁么?我想在他生命最后,是我一直陪伴着他。 流萤央求道。 那时的苏繁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 “我再次醒来,发现我竟变成了流萤,身边是受重伤的将军。” 逐月低声道,“足不出户的我,向往外界的我,终于能走出那座城市,见到了我深爱的男子,但我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根本认不出我。但我早已和流萤说好了,将要做为她而陪伴将军,直到最后一刻……” 那次遇袭使将军身受重伤,经脉俱断,徘徊于生死边缘。 “我带着将军躲在边陲小镇,好在遇上了一个善良的大夫,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他却失去了视觉。” 而战况因敖弄月将军的离奇失踪变了风向,敌军士气大涨,竟率兵攻了过来。不久,便兵临王座。 “虽然我拼命瞒着,将军还是知道了灭国的消息。” 逐月平淡的讲述着,对于她而言,家仇国恨已被流逝的时光冲散。 “那日他身体未好全,一直要回到王城……” 苏繁儿是满脸泪痕求了半天,哭着说所有人都死了,回去也只是送死。 敖弄月听到这话,竟出奇地冷静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你、你说城里所有人都死了?” 苏繁儿:“是。” 敖弄月气息急促起来,再次问:“她也死了么?” 苏繁儿心脏猛地一缩,敖弄月失控地追问:“她呢,她也死了么?” 苏繁儿落下了泪,哽咽道:“据消息,王城无一幸存。”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将军露出如此颓丧的神情,那双因失去视力而空洞的双眸,失 去了所有的色彩。 “若我没往东边而行,若我没往东边而行……” 敖弄月黯淡的眸中落下两行清泪,一直喃着这两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苏繁儿一直陪在敖弄月左右,但敖弄月遭受身心巨大的打击,精神一蹶不振。 苏繁儿努力逗他欢笑,为他寻医,日子过得艰苦,但对她而言,能陪在将军身边,便满足而快乐。 经过时间的抚平,敖弄月的精神好了许多,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直到某日,敖弄月无意中被过路的讨茶人认出。当晚,敖弄月翻了很久,取出了尘封已久的佩剑,细细擦拭着。 苏繁儿内心感到开心,以为这是将军振作起来的表现。 第二日,敖弄月意外地提出想吃隔壁镇的团子,苏繁儿更是高高兴兴地出发。 她天真的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但在去程路上,她突如其来的心慌,她毫不犹豫返回家中。 血、满地都是血。 敖弄月提着剑,浑身都是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前来暗杀的敌军。 在杀死了最后一位暗杀者,敖弄月也摇摇欲坠地倒下。 “他本就重伤,将敌军杀尽,已是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逐月说,“他听到我回来,没有生气,只是用嘶哑的嗓音再问了我一遍——” “她真的……死了吗?” 苏繁儿只是哭,颤抖着撒着药粉,想尽方法给他止血。 “回、回答我!” 苏繁儿又气又悲,“怎么将军还在纠结这问题,她早都死了!死了!” “……啊,我早都问过了。” 将军气焰瞬间消去,轻轻应了声。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吐出一口鲜血,颤抖地抬起手,似是想抚摸她的脸颊,“那你……又是谁呢?” 苏繁儿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笑着流泪道:“我是流萤啊,将军,你怎么还没记得呀。” 敖弄月的手只离苏繁儿的脸颊仅有一寸,但听到她的回答后,颓然放了下来。 “对,你……你是流萤。” 敖弄月无神的眸子看向天空,语气充满遗憾,“桂脊花盛开,如漫天飞舞的蝴蝶,真想让她也看看。” 这是敖弄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苏繁儿痛苦十分,痛恨着自己的无能,痛恨着自己的缩小。 若她能拥有力量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期冀,想起小时在书中无意中看到的术法,不抱任何希望地许下心愿。 宁如恍然道:“所以,因为从愿术,你变成了剑灵。” 逐月笑着说,“是,我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早已失去了我的爱人,这世间的事,难以圆满。” “正如你所说,我心中不愿面对他的死去,更不敢面对他因我而死的真相,这确实是我心中的执念,所以魔气浸染时,我情绪瞬间失控。” 逐月转过头,透过窗看向城中的桂脊花,“不过我现在又想起一件事,他让我看看漫天飞舞的花时,笑得如初见般好看。” “…这般美景,我看到了,将军。”
第四十四章 宁如退出房间, 看了眼仍安静伫立在窗边的逐月,她像是变成一尊石头。 宁如悄悄带上了门,冲着已走出屋外的宴止川点点头, 两人便默契地来到隔壁的房间。 对于刚才的故事, 他们都心事重重, 陷入一片沉默。 是宴止川先打破了沉默, 他双手抱胸倚在窗边,夜空撒下清浅的阴影,落到他的眉眼处,“你是怎么发现她用了从愿术?” 宁如坐在桌边, 单手托着腮。 “将军出事的那晚,我见到她浑身围绕着蝴蝶, 我猜测是那时……” 说到这,宁如一噎,忽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逐月刚才说了, 她是将军去世那日才使用了从愿术,所以那晚出现的蝴蝶跟她没有关系,但是蝴蝶明明和从愿术有关……” “不一定只有她使用了从愿术,你忘了流萤和逐月交换身份这件事了么。” 宁如醍醐灌顶,脑海中浮现另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流萤!” 交换身份这事确实蹊跷,定是有外力作用。 宴止川抬步走到宁如旁边,垂眸, 目光沉沉看向她,虽未出声, 但这反应明显认同了她的猜测。 “可是流萤会直接许下交换身份的愿望吗?这样做,她得到了什么?” 宁如曲起的手抵在下巴处,清晰地复述出原话,“那晚逐月梦到了流萤,对,她们的谈话是……能不能替我照顾将军?” “流萤使用了从愿术,许下了照顾将军的愿望。” 宁如恍然大悟,“因此两人才交换了身份?” 宴止川:“嗯。” 宁如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气,“可是……?” “怎么。” “从愿术……” 宁如喉头一紧,声音带着几分震惊,“流萤许下了能照顾将军的愿望,却和逐月交换了身份,逐月许下能保护将军的愿望,拥有了力量,却变成了一把没办法言语的剑?” 宴止川半掩长睫,稍稍垂下了脑袋,清冷的嗓音含着沉意,“你还记得泰南镇那把杀猪刀所言么?” 宁如抿起唇,“记得,杀猪店老板许下这样的愿望,希望治好自己无法进食的夫人……” “随后老板身体愈发虚弱。” 宴止川冷冰冰地吐出下一句话,“刀斩下那头猪时,刀与老板之间的联系也应声而断。” 宁如心跳一停,她赫然抬头看向面前的宴止川,少年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她不可置信地接上,“想治好自己无法进食的夫人,自己却变成了夫人唯一能吃下的食物?” 宴止川目中流露出几分轻鄙,“这么说来,白虎夫人的愿望我也猜到了,作为人类,想与自己的半妖丈夫相守长久。” 宁如一顿,想起白虎夫人缝补着自己肚子的画面,声音轻颤着,“……拥有了长命的资格,却变成了怪物。” 脑海中不禁浮现白虎夫人的声音,是她死前反复失态地喊的那句话——“是骗人的。” 宁如再次重复,目光怔怔,“原来…从愿术真的是骗人的。” 虽从愿术是禁术,但也是被寄托了希望的术法。 为救重病的妻子,为与爱人相守,为见到思念之人,为希望爱人余生安好……许多人将从愿术当作希望的寄托,而一层层如同扯下花瓣发现,寄托的希望不过是一份谎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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