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月只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进到了自己身体里面,浑身一抖。 “放松一点,你倒是不吵不闹。有些女的啊,都躺在床上了,还要挣扎打闹。” 张大夫不耐烦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女护士继续说:“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见得在咱们国家就做不出成绩啊,现在改革开放,像你儿子这样的人才肯定会得到重用的。” 张大夫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谨月也是第一次开始思考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不得不说,很多人生孩子大概都抱着一种养儿防老的想法,再或者只是觉得年龄到了应该生了。 可又有多少人真的把孩子当成了独立的生命,以尊重和谐的态度与他们沟通与相处呢? 手术的确很快,快到谨月的这个难题还没想明白,张大夫就说结束了。 谨月是被苏老二和苏老三用担架抬回去的,她从上了手术床就没有睁开过眼睛,眼睛真是一个很残忍的器官,它能让她看到所有人世间的灰暗。 回去后已经是凌晨了,一切都已经偃旗息鼓,年已经结束了,在她的痛苦绝望中。 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好像已经立春了吧,万物都已经以新的姿态面对尘世了吧,但她的心中却仍然是寒冬,很冷很冷的寒冬,她感觉不到一点希望。 谨月躺在炕上三天没吃饭,每天除了唉声叹气就是掉眼泪。 她上手术台,冰冷的器械灌入她的身体,她的孩子被绞杀的场景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放,她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很困,很累,很痛,很想就这样睡去,永远不要醒来,但每每闭上眼,就听到孩子的求救声。 那阵子,除了做饭,谨月几乎一直躺在炕上,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流眼泪。 这期间苏老太破天荒来看过谨月一次,端着一碗粥。 她叹了口气,说:“你也别糟蹋自己的身体,万事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谨月的泪决堤。 命啊,都是命。 以前她不信命,她觉得命运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但现在,她信了。 “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等这阵子的风口过去了,再生也不迟。” 苏老太难得的安慰话,的确让谨月的心里暖了不少,她拼命地点头,似乎点头可以把眼泪甩回眼睛一样。 张氏虽然前阵子做了结扎手术,但似乎恢复得不错,气色红润,在谨月做完手术第四天也来看望了,和李氏一起。 李氏也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但因为本身瘦小,肚子并不明显。 她们坐在谨月的炕头。 张氏握着谨月冰凉的手,抹了抹不知道是真心同情还是勉强挤出来的几滴泪,感同身受般地替谨月难过着,咒骂着。 但谨月似乎一句都没有听到,倒是李氏的话她听到了不少。 李氏说:“二嫂,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次是大范围的,没有任何人能幸免。” “好在你月份小,对身体伤害也小,你不知道我娘家的邻居家,孩子都八个多月了,那才是可怕……。” “这群人就是没感情的杀手,不讲人情,唉。” “我们生活的年代不好,能怪谁啊。” 谨月静静地躺着,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谨月只用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太浅安慰着自己,似乎这样想会让自己的罪恶感降低。 如果她不要愚昧地找药方,那肚子里就不会有这个小生命,那么,她也就不会被折磨成这样,再或者如果她上次坚决地自己打掉,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痛苦又绝望啊。 她好绝望啊,她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啊。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第74章 我怎么那么犯贱呢 谨月是在躺了八天的第九天出门的,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腹部还在疼痛,虽然谨月也知道,流产引产也会伤元气,是要坐月子的,但现在她没有一点心劲,她想去外面走走。 起床前,她想起了“谨慎细微”,就去看了一下,结果却意外地发现她的积分已经670分了,尤其第二个功能“经历磨难”,涨了500分。 谨月叹了口气,这500积分的代价也太大了。 万物苏醒,光秃秃的山上似乎也点上了几滴绿,小河上的冰也在春天的敲击下逐渐破碎,化成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谨月感到浑身虚弱,走路都觉得头晕,这些天辛苦丈夫了,为了照顾谨月的情绪,他忙里忙外,毫无怨言。也辛苦苏慎了,为了让母亲多休息,每天也不去外面玩,认真地照看着妹妹。 虽然她痛,她悔,她走不出。但眼前的亲人,更值得她珍惜啊。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时间带给她的到底是什么?稀里糊涂来到这么一个地方,本来以为凭她的本事能过上好日子,可一切过程与结果都显示出她的无能。 她真的高估自己了。 她只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高考失败,生活失败,各种失败。 前世的她总认为父母不理解自己,总认为母亲伤她自尊。 可现在她知道了,内心强大的人根本无畏别人的伤害,所谓的自尊心只是弱者找的借口,脆弱的人总能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是她葬送掉了自己的人生,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上天本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可是她还是这么愚昧无知,这么懦弱无能。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新院子边,新院子已经能看出大概的雏形了。 苏老二正骑在长条板凳着做着木活,看到谨月,停下来。 “你怎么来了,你脸色还这么差,要多休息。” “我就是待着心慌,想过来看看。” “好,你过来,我拿个东西给你看。”苏老二从旁边拿出一张纸,走到谨月旁边,指着上面的图案对她说。 “这是我给咱们新院子画的草图,你看这儿是正房,这儿是慎儿和微儿的房,这边是厨房,然后这儿,我准备修一个花园,你可以在里面种喜欢的花。你觉得怎么样?” 谨月没回答。 苏老二抬头一看,谨月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怎么了?” 谨月只是摇头,她可怜的孩子…… 在未来的蓝图中,在一切都在向着最好方向发展的时候,她的孩子却无法参与其中。 那种疼痛,真的难以自喻。 苏老二当然也知道谨月在想什么,不止谨月难受,他也难受。 从元宵节开始,这个噩梦就一直伴随着他,他还未出世的儿子啊,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啊。 半夜时分他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实在想不通老天为什么要通过这么残忍的方式惩罚他。 但是谨月已经那么悲伤了,这个家里已经被愁绪笼罩,他不能不坚强起来,不能不把全身的力气与情绪投入到繁忙中,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忘记这一切。 谨月在新院子待了一阵子,干活的人吆喝着,谨月觉得烦闷,也无力应付他们的玩笑话,就去河道边走了一圈。 这个她阴差阳错来到的村庄,几年来还是似没有人烟般那么荒芜,人们一年年忙到头却也只能解决个温饱,这样的日子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在不懂任何育儿知识的情况下就做了娘,对孩子的教育全凭感觉,这样的亲子关系是她理想中的吗? 还有各种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夫妻关系、邻里关系,每一种都让她头疼。 她真的很想知道苏老太、张氏她们是怎么做到对这么多种关系应付自如的,或许善于交际真的是一种天生的技能。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道通往村庄的路口,谨月估摸着苏微怕要醒来了,就沿着小路往回走。 刚走到家门,就听到张氏的哭骂声和苏老大的吼叫声。 几年来,谨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苏老大这么大声地质问张氏。 “说,你说,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啥?你红口白牙家就听信你那妖精胡说,她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啪,啪。”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身上,张氏开始惨叫。 谨月回房间看了下苏微,她还没醒。 虽然是两口子打架,连苏老太都没有要劝架的意思,但她想了下,还是去了张氏的屋子。 张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痛哭,苏老大拿着扁担红着眼,炕上还有瑟瑟发抖的苏密和哇哇大哭的苏茂。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都这么暴力吗? “你这是干什么,快停下。”谨月去夺苏老大手里的扁担。 “这儿没你的事,我今天不教训下这个贱人,下次她就能杀人放火。” “他二婶,你听听,这就是我找的好男人,你别管,让他今天把我打死,有种你打啊,你个狗杂种。”张氏声泪俱下。 “我让你骂,让你骂个够。”越过谨月,苏老大手上的扁担又抡了下来。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谨月使劲地拉开苏老大,又去扶张氏。 苏老大扔下扁担,哼了一声就出去了。 谨月把张氏扶起来坐在炕沿,又拿了毛巾让她擦脸。 虽然她恨张氏,甚至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受了她的诅咒。 但看到她皮青脸肿的样子,她还是没法硬着心肠去计较这些。 张氏还在呜呜哭着,谨月坐在炕沿边。 “他二婶,我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也就你对我最好,其他的人,狼心狗肺,不要看着平时对你好得很,一有点事,就如同老鼠一样窜得无影无踪,都是假的,都是虚的,都是他娘的虚伪的东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还动手了?” “我说起来都觉得满肚子的屈辱,是那个老三家的要害我,偏偏我嫁的男人没头脑,反过来亲信别人,狗咬一口,说是她肚子里的种是我害掉的。” “啊?他三婶怎么了?” “今天早上突然流产了。” “怎么回事呢?” “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坐不住胎,却说我给她下了毒。”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我倒霉就倒霉在昨晚给她拿了两个柿子,我本来是好心,她现在一口咬定是我做了手脚,说我在柿子上下了毒,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怎么就那么犯贱呢?”
第75章 没必要问个水落石出 谨月头皮一片发麻,没想到以前看过的宫斗剧竟然在现实生活中也会上演。 她虽然也知道张氏心术不正,但要说下毒这种伤天害理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何况她和李氏只是妯娌,并且已经分家,她根本没有要做这种恶毒事的动机。 她现在好奇的是一向疼张氏的苏老太为什么不出面,张氏刚才明里暗里也是在骂苏老太不给她做主,难道苏老太也认为这是张氏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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