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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曾丽祥都会被王君叫去一同用膳，但近几天王君心情差，觉着诸事不顺，兴起了吃斋念佛的想法，于是父女俩拆分开来，改成各吃各的。 得知听雪来找自己，曾丽祥还以为枕霞院出事了，赶紧放下碗筷，将人传进来。 小丫鬟带二人进屋，听雪福了福身子，曾闻舒的脸暴露在丽祥的视线里。 姐弟俩四目相对，曾闻舒垂着眼站在一旁。 曾丽祥领会到意思，将屋内闲杂人等都清出去，方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松庭院的主屋跟别的不一样，整体不连通。 进来右手边是曾丽祥做木匠活的地方，用门和帘子隔开，防止木屑灰尘传得到处都是，几年前扩建过一次，大小有普通屋子的两倍。 左手边是曾丽祥的卧室，门里门外摆满了架子，上面装的全是曾丽祥刻的木雕，各个栩栩如生，若是上了颜色，怕是连制作者自己都辨不出真假。 曾闻舒酝酿了一路的说辞，先将礼送给曾丽祥：“弟弟得了两块好木料，想着二姐喜欢，今儿就带了过来。” 说着，将用布裹着的木材放到旁边的空桌上，曾闻舒掀开布的一角。 曾丽祥大步过去，将木材抽了出来仔细端详，烛光映在曾丽祥的眼里，给她漆黑的眸子添上了光点儿。 确实是块好木料，看到它的第一眼，曾丽祥已经想出了十几种样式的成品。 曾丽祥抚摸着木头上的纹路，笑道：“谢谢三弟弟，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前些日子十二殿下送的，跟着别的一起压到了库房里，下午揽风清点东西，才发现还有它们。”曾闻舒扯谎，提起了曾典，亲昵地说道：“我记得二姐你爱做木雕，便过来借花献佛了，这些都是二姐的作品吗？姐姐的技艺与外面的大师相比也毫不逊色。” 曾丽祥长得清瘦，抱着腰粗的木材都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压趴下。 瞧着她真心喜欢这份礼物，曾闻舒也敢张开口说后面的话了。 “十二殿下也喜欢木雕，还得过几件漂亮的珍藏，二姐何不多跟殿下接触接触，你们定能聊到一块去。说起殿下，其实闻舒今日还有一事想求二姐帮忙。” 不知从哪儿的缝隙钻进来一股风，吹得烛火闪烁。 曾丽祥的脸跟着忽明忽暗，刚还舍不得撒手，听到曾闻舒的话后，曾丽祥放下木料，正了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你说。” 气氛有些微妙，曾闻舒直觉觉得，曾丽祥好像不大开心。 曾闻舒以为是错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父亲误以为十二殿下与我有情，才与贤君起了口角，如今过去二十多天了还未消气，一直不许殿下来枕霞院。可我答应过殿下为她送一顿饭，闻舒不想食言，所以想请二姐帮帮我。” 他与曾丽祥私交不多，但除了曾丽祥，这个家里再没别的人可能会帮他了，曾闻舒没得选，只能厚着脸皮恳请曾丽祥。 曾丽祥坐回凳子上接着吃饭，菜有些凉了，她也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像是在跟谁拗气。 丫鬟松渡将桌上的木料重新包好，曾闻舒的心一沉，以为事情要黄了，没成想曾丽祥咽下口中饭菜，竟答应了他：“帮你可以，把东西拿回去。” 曾闻舒一愣，怎么还有帮了人反倒要退回礼物的：“二姐不喜欢吗？” 曾丽祥咕咚灌下一大杯茶，静静地盯着曾闻舒：“我是你姐姐，至亲之间不应该这样求人办事。” 桌边的松渡在心里叹了一声。 二小姐为人老实，麻烦事儿也少，就是太轴。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老师教的，让她们二小姐认定亲人之间就不该客套和算计。 三公子找二小姐帮忙可以，给二小姐送木头也可以，但是俩事合到一块，变成为了求人而处心积虑地送礼那就不行。 松渡挂上笑，跟曾闻舒解释道：“三公子太客气，二小姐是您的姐姐，亲姐弟之间弄这一套反倒生分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松渡也为主子发愁，王府里只有已经出嫁的大公子脸皮最厚，从小到大利用二小姐做这做那，连眼皮儿都不带眨一下的。 也多亏了丽裕小姐纯善和气，没有她生父刘侧君的那些歪心思，不然二小姐早被算计八百回，输得什么都不剩了。 要说曾闻舒也没做错什么，毕竟求人办事总不好空着手来。 但曾闻舒转念一想，要是曾典找自己帮忙时，又是拐弯抹角找话引子，又是小心翼翼地讨好，说每句话的目的都是怕他不答应帮忙，那曾闻舒心中也会不是滋味。 更何况，他现在占着人家亲弟弟的身体重活了一世。 曾闻舒是诚心跟曾丽祥道歉：“今儿是我办了糊涂事，二姐别为我生气。” “我没生气，你把东西收回去，想哪天去见十二皇女跟我知会一声，到时扮成松渡的模样，我带你出府。不过见面的时间不能太久，父亲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没有成亲的心思，那你俩是该保持距离了。” 曾丽祥的五官生得寡淡，表情也总是淡淡的，曾闻舒看不出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能见妹妹固然好，但他也不想让曾丽祥伤心，觉得弟弟跟她疏远了。 余光瞥见架子上的摆件，曾闻舒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折中的主意：“多谢二姐愿意帮我，是后天出门……方才闻舒想错了，这两块木材不是求你帮忙的礼物，是要跟二姐做个交换。” 曾丽祥来了兴趣：“交换？” 曾闻舒弯起眉眼，笑盈盈地指着一个动物摆件：“那个好看，我想要一个摆在枕霞院里，二姐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这些就当作原料了。” 摆件刻得是一段横着的树桩，旁边有一大一小两只兔子，曾丽祥手艺精细，雕出了兔子可爱的表情，十分招人喜欢。 而且这件摆件不大，用不了多少材料，剩下的木头曾丽祥还能用作别的。 曾丽祥当然也看出了这点，她觉得不行，这不还是占了便宜和帮了忙嘛。 松渡打小伺候曾丽祥长大，一看她微微变化的表情都能猜出会发生什么。 她实在不想主子乱纠结，不过是两块木头，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交换就交换，既然觉得占便宜，那就再补点好了。 松渡附到曾丽祥耳边小声说话。 曾丽祥听着，眼中渐渐恢复了方才的亮光，她亲自进了卧室翻箱倒柜，然后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首饰盒，瞧着不该是在未婚女子房里出现的东西。 曾闻舒心生好奇，原以为里面放的是女子首饰，没想到打开来一看，是一串白玉坠子，中间的粉穗子上挂着八个部件，分别是八种动物，每个都有拇指大小。 现在看来，曾丽祥所做的雕刻好像都是造型可爱的小动物。 然而在曾闻舒的记忆里，曾丽祥似乎并不亲近动物，甚至因为小时候被狗吓过，对除了人的活物都不怎么亲近，这个穗子也不像是曾丽祥会用的。 曾闻舒发愣的时候，曾丽祥将东西塞到了他手里：“加上这个，我跟你换。”
第26章 诬陷 曾闻舒上身伏到小桌上，白天日头好，阳光照进来，他在光下把玩着新得的玉坠子。 听雪凑过来，弯着腰拄着胳膊也趴在桌上看。 听雪伸出指尖戳了戳坠子上的鹤，鹤脚的纹路清晰可见：“二小姐手艺真好。” 抱月坐在一旁，端着个绣绷，他年纪最大，在府里待的时间也最长，跟着说道：“丽祥小姐五岁学雕刻，天赋卓绝，木雕玉雕样样精通，宫里的工匠好多都没有咱们小姐厉害呢。” 听雪连连点头应和：“可不是嘛，王君屋里的佛坐莲台据说是前朝古物，昨晚我在松庭院见到个类似的，还是二小姐刻得更漂亮。” 曾闻舒将坠子挂着的八种动物都立在桌上，与粉穗子相连的部分由同样材质的玉珠串成，从大到小连成整齐的一串，那么微小的珠面上又描金画了花草图样。 单这坠子的价值就超过了送出去的木料，自己去一趟松庭院，麻烦曾丽祥办事，反倒收了人家的礼物，曾闻舒拿着这坠子都觉得烫手。 田礼公摇着团扇进屋，天渐渐热了，晃眼的太阳挂在上头。 枕霞院前头有个湖，风一吹，比别的院子更凉快些，田礼公跑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瞧见主仆悠然说话的场景，田礼公从鼻腔发出哼声：“县主的荷包绣得怎么样了？都有空跟这群小子扯闲话。” 听雪直起身子，挡在桌前，曾闻舒趁机将坠子塞到袖子中藏好，敷衍道：“快好了。” 田礼公走到近前，他没注意到曾闻舒的小动作，而是盯着抱月，一把抢走了抱月的绣绷，看了眼便装作不小心地扔到脚边：“县主的快好了是多久，我可听过八九遍了，连抱月的破帕子都绣完四条了。” “该绣完的时候自然就好了。”曾闻舒拿废话搪塞他，过去将绣绷捡起来，塞回抱月手中。 才来枕霞院时，抱月仗着是被武康王送来的，敢跟田礼公呛声，将打人的田礼公怼出院子。 现在田礼公奉了武康王的命令，有鸡毛当令箭，次次都要找抱月的茬，前几次好歹还知道背着曾闻舒骂人，今天在刘侧君那里逛了一圈，田礼公变得更加猖狂，当众不给抱月好脸。 抱月捏着绣绷目不斜视，权当无事发生，省得气不过多说一句再被田礼公借题发挥，连累公子和旁人。 不过人要是想找茬，借口多得是。 旁边桌上放了针线筐，里面堆着各色丝线和一把小巧的银剪子。 田礼公拿起剪刀，奔着抱月手中的绣绷剪去。 刀刃反出的冷光，闪过众人眼中。 抱月下意识往后躲，田礼公见他有了动作，笑得得意极了：“家主送你们过来是照顾三公子的，不是让你们享乐，三公子绣不出荷包，你凭什么绣帕子！” 说话间，刀尖已经戳破了未完成的手帕，撕拉一声响，布料从中间裂开，费力绣上去的丝线跟着被剪成两截，成了烂线头。 “你！”抱月气急，眼瞅着就要爆发，听雪赶紧拦住人。 却不料，向来懦弱的曾闻舒突然上前，抬手就给了田礼公一巴掌，田礼公松弛的脸皮被打得抖两抖。 听雪张着嘴巴，跟抱月保持目前的姿势，双双僵住。 曾闻舒攥紧拳头，脖子梗得发直，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气势。抱月与他共患难，伤还未好全，若是看到抱月被欺负还一味忍让下去，连曾闻舒也会瞧不起自己。 斗就斗，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差了。 曾闻舒沉着声音训道：“礼公好威风，母亲送你来教我规矩，你倒把自己当枕霞院的主子了。今儿我就学到一个规矩，主子没发话，你凭什么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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