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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恒回了句“不妨事”，两人的话题一停，都没有立刻再开口。 半晌，裴恒问：“今日没有去前院，可会心里难受？” 话说完，他又有些懊恼不该这个时候揭开她的伤疤。 万一她真的在意，自己的话岂不是更添了她伤心？ 想到这里，裴恒面上露出苦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少女的神色，唯恐她露出半点不虞。 他没想到在沈箬面前，自己往常的运筹帷幄全都失了效。 不过好在，沈箬看起来并不难过。 此时，外院又隐隐传来众人调侃林府长公子林峥的动静，沈箬本就是故意落下耳坠引他来“还”，听见这声音，便趁机率先开口道：“今日很热闹，但我在这后院中也算是自得其乐，并不会心里难受。” 少女眉眼弯弯，甚至朝裴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很快，这抹笑容却因为她想到了什么而消失了。 裴恒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眉心忍不住跟着蹙了下，就听沈箬轻轻叹了口气，言语中透着感伤：“其他倒没什么，就是看到林峥哥哥与阿萱姐姐相处的模样，会觉得很羡慕，爹爹曾说过，啊箬也曾有过阿兄，只是阿兄在很小的时候便走失了，也不知道阿兄如今在哪里，还活着么……” 话毕，她更加伤感，又重重叹了口气。 裴恒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沈箬努力忽略他的目光，稳着神情垂下脸。 面对如此洞悉人心的男人，她其实很紧张，但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兄长，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知道此时如果再提兄长必定会引起裴恒怀疑，她点到为止，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了这茬，而后乖巧地低下脑袋，朝裴恒行了一礼：“多谢将军送还耳坠，阿萱姐姐应在寻我了，啊箬先走了。” 说完，沈箬转身要走。 裴恒在身后叫住她：“沈姑娘请留步。” 沈箬脚步一停，回身看过去：“将军，还有事吗？” 裴恒道：“沈姑娘若真的想知道，三日后可到军营中来寻我。” 想起秦杰那张整天拉长着的脸，他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沈箬倒没注意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她满心都是目的得逞的喜悦，原本沉静的眉眼即可绽放开，露出了笑容。 沈箬上前一步，稳住声线，尽量不显得自己太过高兴，道：“多谢将军。” —— 三日很快到来，沈箬却觉得自己等得无比漫长。 一大早，她就收拾停当去了郊外军营，这次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入。 裴恒料到她会来得早，一早就派了秦风在军营入口等着。 军营口有重兵把守，沈箬下马车时还在担忧如何进去，没想到刚下马车，秦风就上前迎了过来。 秦风恭敬道：“沈姑娘，将军已在主帐内等候您。” 军营地处郊外，人少地广，也比京都城中冷得多。 沈箬点点头，整张脸埋在斗篷里大半，点头道谢：“有劳秦护卫。”
第19章 想起一切 沈箬顺利进了主帐, 秦风和沉月守在帐外。 裴恒并未在桌案前处理政事，而是斜靠在小榻上，整个人显出一股邪肆的低沉。 沈箬看他这副模样, 忍不住想起了前世落泉院的日子。 那时的裴恒似乎也常常露出这样神色晦暗的模样, 让她看到就想往旁边躲。 可偏偏, 裴恒总要抓着她，让她陪在身侧, 哪怕她根本就添不了什么助力。 天气寒冷, 沈箬入内时带进一阵寒风，迎面吹到了裴恒的侧脸。 他恍一回神, 这才从刚才那场令人难受压抑至极的梦中清醒过来。 不, 更确切地说, 那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他和沈箬破碎的前世。 前世他一心与新帝争位, 忽略了沈箬日益衰败的身体，等到自己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沈箬的身体已近乎油尽灯枯。 他发疯了般寻遍名医为沈箬诊治, 那些世人称华佗在世的圣手们都摇头拒诊。 后来, 终于有一位皇宫李太医愿意出手一试，但用药极其凶险, 必须先以汤药为引，再用毒酒猛攻, 以毒攻毒才有生还的机会。 否则，他断言沈箬不出一月就会撒手人寰。 那时新帝已经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但新帝的耳目已经查到了落泉院中沈箬的身份, 裴恒担心对方会冒险以沈箬为筹码伤害她, 就趁机对外称欲与突厥公主成婚, 而后大张旗鼓地让秦风送毒酒赐死沈箬。 这原本是一步天衣无缝的棋，没想到千算万算，算不到问题出在了沈箬这一环！ 沈箬根本没有喝下李大夫的汤药，也没有喝下秦风送来的毒酒，她误以为自己痴心错付一生，为了逃脱他的禁锢，选择了跳下登临阁自尽…… 等到裴恒收到消息赶来时，落泉院内再也没有了她的踪影。 登临阁下水流湍急，他到最后连沈箬的尸首都未找到…… 想到这里，裴恒痛苦地闭了双眸，这一切都怨不得别人，都是他的错让沈箬误会，也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隐瞒了她，才直接导致了沈箬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一世，他绝对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他一定要和沈箬坦诚相待。 看到少女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裴恒强行忍住了想要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又想到沈箬此行前来的目的，裴恒再次抬起凤眸，收了眸底的痛楚与懊悔，轻声道：“你来了。” 沈箬见到裴恒这副模样，忍不住微蹙眉心。 按照她对裴恒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这种表情才对。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这念头冒出来，很快就被沈箬压下去了。 裴恒心情好不好与她何干？她只要在今夜寻找到兄长下落的线索，顺利寻到兄长就行了。 裴恒是何许人也，还需要她操心？上辈子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沈箬笑道：“裴将军还记得三日前说的话吗？” 如此单刀直入，让裴恒再次微蹙眉心，但很快，这种异样就消散了， 他点头：“记得，恒大抵也能猜到沈姑娘想问些什么，既然答应你，便不会食言，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都这般说了，沈箬自然不会再客气，直接问道：“啊箬想知道，裴将军近期是否查到了有关我兄长的下落？” 裴恒“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来到了桌案前，将早就准备好的图纸递给她。 道：“这图纸上画着的半块玉佩是你兄长走失时的随身佩戴之物，近期突然在江南一带出现。且，我已经派人查证过，你兄长的确在江南。” 沈箬心中大喜，一时难以表达自己的高兴，但她不敢在裴恒面前表露太多情绪，仍旧努力稳定着情绪，道：“那依裴将军的猜测，兄长在江南做什么呢？” 裴恒缓缓吐字：“暗探。” “暗探！？”沈箬震诧。 兄长在给谁做暗探？谁的暗探竟布局如此长远，在江南这样盛产粮草的地界都有眼线。 突然，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沈箬想起前不久爹爹对自己说的那桩宫廷秘事。 如果说当今新帝真的非皇储血脉，那么真皇储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暗中布局，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架空新帝，揭开换皇储的惊天秘闻夺回皇位。 而前世，能有这能耐和野心的，就只有…… 还没等沈箬想完，裴恒便淡声给了答案：“是，你兄长是裴府的暗探。” 闻言，沈若有一种事情“原来如此”的荒谬感。 裴恒真的是被调包离开皇宫就落人间的皇储太子，是当今真正应该坐上九五之尊之位的天子！ 裴恒看着沈箬神色的变幻，不过愧疚和痛苦让他没有再往下深想她这番反应的原因。 他只当是沈箬乍然知道兄长如今的落脚处和身份，一下子难以接受罢了。 他暗暗决心不会再将前世那种自以为是的“隐瞒”当作是对沈箬的保护。 如今得知消息的沈箬，一定是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兄长的消息的。 涉及夺位的消息不便透露，裴恒便尽可能地透露了她兄长的近况等等。 这正中沈箬的下怀，她认认真真地听着，心中暗暗记下了几处关键的地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主帐外忽然传来守将禀报的声音：“将军，秦副将那边正抱着个黑木箱子自言自语呢。” 秦副将？秦杰？ 沈箬面露疑惑，此行她来军营，林萱姐姐并未随行，秦杰凑什么热闹…… 这人事儿还挺多！ 就听裴恒道：“知道了，带路。” 这是要去一探究竟了…… 沈箬没兴趣了解这位伤害了自己手帕交的浪子做了什么，正要告辞离开。 不想裴恒却道：“此事应当与林尚书府林姑娘有关，沈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与阿萱姐姐有关？ 好吧，这黑木箱子她那夜在秦杰营帐外听他提起过，宝贝得很，今日不知又要拿它来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黑木箱子里放了许多秦杰红粉知己赠送的“定情信物”，那么阿萱姐姐送他的突厥匕首应当也在里面了…… 今夜正好趁此机会将突厥匕首要回来，这样才算是彻底断干净了！ 沈箬深觉这法子好，更加觉得自己应该跟着裴恒去这一趟，点头道：“好，劳烦将军带路。”
第20章 离开 沈箬来到秦杰营帐外时, 里头烛光明亮，只是与上回不同的是，营帐内静悄悄的, 只有秦杰一人抱着个黑木箱子独坐。 见到缓步入内的裴恒与沈家姑娘, 秦杰忐忑又担忧地站起身, 走到裴恒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而后，他对沈箬道：“沈姑娘, 今日我想请将军与您做个见证, 以证明我对林萱姑娘的真心。” 沈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面无表情道：“秦将军, 你与林萱之间已经结束了。” 秦杰神色怅然, 低头看着怀里的黑木箱子, 却没有反驳：“沈姑娘说得不错，今日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事, 与林萱无瓜葛，也并不会困扰到她的。” 闻言，沈箬倒是奇怪了一瞬。 这位来自西北边陲的花心将领, 今日的反应倒是反常, 难道是新学的哄骗小姑娘的招数？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秦杰忽然往后退了几步, 将怀中的黑木箱子放下，而后打开。 箱子内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各式各样，无一不是秦杰曾经的红颜知己赠送的信物。 沈箬仔细看了一圈，想要找到林萱的那把突厥匕首, 却发现匕首不在里头, 只得作罢。 秦杰看了一眼裴恒, 面上全无从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静。 他接过身后侍从递过来的火油，往箱子内一倒，而后迅速点燃了里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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