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头。”裴阙音吩咐道。 “啊?”喻春、榕夏二婢女不解。 喻春:“娘子,我们不是好不容易遇到府里的人,不论是江夫人老夫人,还是楚夫人,定然是想知道您如今好与不好,为何要匆匆避开。”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连累上家里。”裴阙音面色僵硬,半年来,她只与石勒暗自来往,未再与家中透露一份,她难道不思念家中亲人? “父亲是武将拜官,常日来往无事,可朝堂之上政见之中,不应与林国公府这样的世勋家族相扯,更不提如今林国公府是这境遇,祖母、母亲、嫂嫂待我不薄,我不应累及他们。”裴阙音看着在视野中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解释道。 喻春等婢女羞愧点头,然而主仆三人都未曾想到,那马车之中,所坐的是裴三娘裴语棉。 “太后娘娘,您屈尊降贵与语棉同坐一车,当真是语棉几世修来的福分。”裴语棉面上堆笑,将车上的热茶沏了在沏,确定好不冷不热,才侍奉到车中另一位老妇人面前。 “不是你修福气,是我这个老婆子有福气,能遇上你这样品性高尚的女郎。”太后接过茶,笑眯眯道,“现在小辈里有你这样至纯至善的可不多了,就似你方才所说的你长姐,裴二娘子。眼巴巴地推了状元郎,嫁给什么林国公府。你看,林国公府如今倒得怎么样,三娘,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裴语棉面上浅笑,只是点头。 她对这福气心知肚明,猜测沈安泽身份已在宫中验明,太后对这福气明了。 推拒了几番,裴语棉满意地认下自己确实比长姐要多几分高洁品德,叹气道,“当初父亲将长姐许给沈郎,要是长姐不嫌弃沈郎寒门出身,如今也不用受遭此劫。” 说着,裴语棉便拿起方帕拭泪,惹得太后身边的女官接连吹捧。 裴语棉靠方帕掩下笑意,谁人能知,她不过是前去香积寺与沈安泽手下侍卫私会,竟会遇上太后。 被得知她是与沈状元沈安泽定亲后,不离不弃追随而去的裴三娘子,太后一改冷淡态度,春风沐雨般待她,仿若是对自己亲孙媳妇一般,如今还说要陪她回府。
第27章 第 27 章 ◎裴阙音:沈先生,我想见我夫君◎ 林国公府。 裴阙音一回来, 先去了曲氏房中。 曲氏住在林国公府正宅,本是爵位继承变更,她应当搬到原来林国公老夫人那去,可现如今府里飘摇, 郎君都还被羁押着, 谁也没心情提起此事。 正宅建的年份很早, 据说在前朝,也是一位国公住着, 几世的累计, 宅中富丽而堂皇,裴阙音早前每回来到, 都会被其富奢惊艳几许。 然而如今,传世的瓷器玉瓶,名家字画,都已被暗中运出去, 整个宅内, 瞧着冷清空旷。 取代而之的,是浓重药味,裴阙音轻轻扇开气味, 半年以来,她仍是难以习惯。 “母亲。”裴阙音使了个眼色,屏退下周遭奴仆,轻声道, “一切都办好了。” 曲氏被裴阙音扶起, 满面愁容终于化开一角, 许久未曾说话使得她声音嘶哑, “好, 好,好。” “这几月来,儿媳出入府内外,想着或许圣上应当要放过我们府。”裴阙音回忆起自己越发不遮掩的动静,最初她只敢怀揣一些银票地契出门,到后来将字画瓷器先行藏在马车上,顺畅运出。 裴阙音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像是要严厉惩戒的模样,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转移府资是否操之过早? “放过?”曲氏冷笑了下,“贵妃娘娘说赐自裁就赐自裁,我的老爷,早间出门时还说过几日去终南山住住,午间就回不来了。还有我的儿,现在还在狱里,生死不知。放过?这是收手!” 曲氏剧烈地咳呛起来,裴阙音沉默在旁,圣上对林大娘子、林国公,与对府中余下女眷的态度,确实十分割裂,似是不同人作出的决策,可是谁来专门保的他们女眷? 正当裴阙音考量林国公府到底有哪位女郎家世非凡时,曲氏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音姐儿,你要去看看,看看我的庭哥儿如今怎么样了,他在里面有没有过得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裴阙音为难,想要抽出手,转移府资已是极为困难,全赖看守的卫队放水,探监一事,他们自己明面上都还是软禁着。 裴阙音耐着性子与曲氏解释,曲氏丧夫丧女,毕竟可怜。 “你去寻曲家,曲家受了这么多年府里的好处,凭什么一点力也不出?”曲氏拽着裴阙音的衣袖,心病至深致使她神智不清,可待提起曲家时,她看着眼前儿媳,似乎想到什么,眼里有一瞬清明,“宣宁侯府。音姐儿,你去求宣宁侯府,宣宁侯武将出身,圣上最是爱重武将,你去求你爹。” 此话一出,屋中刹静,婆媳二人无言对视,裴阙音冷了神色,当即挣脱开手,她猛的退后几步,“母亲,你病了,应该多休养,我会努力去见夫君,其余的事少思少想,有助您恢复。” 曲氏奋力想去抓裴阙音,奈何肢体无力,手垂了下去,“音……” “香梅,照顾好夫人。”裴阙音掀开垂帘,将外头的仆婢唤进门内侍候。 喻春见自家娘子好端端地进去,满面难看的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可是夫人的状况又加重了?” 裴阙音又羞又气,愤懑难当,将曲氏的要求与喻春转述,最后冷笑了声,“病是一日日加重,头脑是一日比一日清醒,倒将主意打上了宣宁侯府。” “夫人……”喻春为难地拽了拽裴阙音,她难得见到自家娘子如此失态,不提私下如何,往日里的娘子向来是闺秀中的闺秀,典范中的典范,这在一出婆母门就冷嘲热讽,是喻春从未想过发生在自家娘子身上的事。 “那我们真要去探姑爷的监吗?”喻春待裴阙音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问道。 裴阙音回头看向紧闭的正宅,说出了和曲氏方才一样的话,“去,当然要去,曲家受了府里这么多年好处,这可是曲家女说的,凭什么不为曲家的外孙出点力。” “嫂嫂?”一道声音从旁处传来。 裴阙音面色有片刻僵硬,如今府中就没有几人在自己院子外晃,她难得说人坏话一回,就撞见了人,偏偏还是林巍阁。 “阁哥儿。”裴阙音莞尔一笑看向音色开始逐渐沉涩的小叔,仿若刚才什么也未发生。 林巍阁手上拿着书,年纪不大的郎君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贵族娇气,都在这半年被一一磨灭,他渐渐明白,身为嫡系最后一个郎君,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在朝中站稳跟脚,才能救得了林国公府。 而非像遇事只能无能为力,还想出贿赂昏招的兄长。 “母亲让嫂嫂为难了吧。”林巍阁苦笑了声,他知道母亲心病深重,偶尔会提些无理要求,放在他身上是要他马上考取功名代替秦相振兴公府,放在嫂子身上,林巍阁大致也猜到不会是多合理的事。 裴阙音摇摇头,不想将这些卷入应当安心读书的孩子身上去,她轻声问道,“七郎想去探看你兄长吗?” 林巍阁有些明白了母亲的要求,平视着裴阙音,“若是嫂嫂自己的想法,我祝嫂嫂成功,若是嫂嫂觉得此事艰难,我愿嫂嫂不要勉强自己。” 裴阙音愣了愣,良久,嗤笑了声,拍了拍林巍阁肩膀,“小小年纪,人小鬼大。” “放心吧,我会去看看你兄长如今过得还好不。”裴阙音带着喻春离开,摇摇摆手道。 “我不是这意思……”林巍阁反应了番,以为裴阙音误会了自己,小跑追去想要解释,奈何裴阙音早已走得没影。 次日晨起,喻春本以为自家娘子不过一时话赶话,没料到裴阙音竟是当真早起,穿戴齐整吩咐备车。 出府门时,裴阙音留了个心眼,自林老夫人离开后,她手上的通行券实则多了两张,但她此番特意拿出先前出示过的,看守多停留了一刻,却还是放她过去。 裴阙音坐在马车中,回头看向貌似守备森严的林国公府,指尖捻着银票,神色不明。 她先去了大理寺,若是普通刑犯,话些银子,大多也会让家属探视,然而果然如裴阙音所料,虽有主簿出来相迎,可银票依旧被婉拒在外。 裴阙音继相访问几个姻亲世交,无一不是闭门不出,包括曲氏寄托重望的曲家。 这并不令她意外,好比裴阙音自己就未曾去宣宁侯府和谢府求助,诺大个国公府说倒就倒,无人救得起这庞然大物,除非是皇室贵亲出手。 唯有一家世交虽未相见,却指了条明路,“秦相爷在潜邸时就受圣上器重,若是能得他一句准话,林国公府起死回生、恢复往日荣耀不在话下。” 裴阙音面上应承,心中再明了不过这是一句无用话,见秦相的难度几乎不亚于宗亲皇室,若不是回府路上会经过秦相府,她甚至不打算在秦相府前停留。 “夫人,我们不下去探探吗?”喻春疑惑道。 裴阙音百无聊赖撑着下巴,看着秦相府敞开的大门,丝毫没有问询的兴趣,“罢了吧,做个样子,回去与母亲有个交代就是。” 正当裴阙音停驻片刻准备走人时,秦相府内趋步走出一丫鬟,“里面的是哪家夫人?可是林国公府的?” 喻春掀帘出去,那婢女乍一看穿着朴素,仔细一瞧身上衣料无不精致,比喻春些许好衣裳都要好上不少,她立刻知晓这不会是什么低等丫鬟,耐心道,“里头是林国公夫人裴夫人,今日本想来相府拜访,又担心叨扰,不知这位姐姐可否帮忙通融一二?” 喻春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婢女竟是喜笑颜开,“可是好巧,我家相国夫人也正念叨国公夫人呢!快快请进。” 喻春有一瞬愣神,回头看向裴阙音,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秦相府怎会主动相邀。 秦相府置办得十分低调,没有大批大批的亭台楼阁,可无处不让人觉得雅致。 裴阙音是在一处花廊里见的秦相夫人,她到时黄夫人正撑着栏杆赏荷花。 “裴夫人来了?快些坐坐吧,在门口停了许久怎的不进来,若不是我这得力婢女看见了,还不知你在外要等上多久。”黄夫人一开口,熟稔热切的架势让裴阙音顿觉熟悉,心中暗道黄夫人与黄老先生,当真是一对亲生父女。 裴阙音有些招架不住,轻声解释了未曾提前下帖不好贸然叨扰。 “是出来一回不方便吧。”黄夫人蓦地出声道,语气仍旧轻柔,却仿佛看透了一切。 裴阙音笑容一顿,警惕审视眼前妇人,黄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不必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听闻林四夫人已经回娘家去了,一双儿女都未带上,你如今既无生育,怎么还留在国公府里呢?” 黄夫人所说几乎京都内所有人的共识,功勋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哪家倒了彻底没价值,大多会赶紧叫女儿回去,一个是好让女儿不受连累,另一个也是赶紧与裙带解了关系另寻合适人家。除非是已经生儿育女,女郎放不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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