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裴阙音没有这样的顾虑,留了半年已经算是极尽重情重义了,她长睫微颤,以喝茶掩去眸底神色,“婆母待我甚好,小叔年岁又小,我放心不下。” 令裴阙音没想到的是,黄夫人显而易见地未被骗去,“作真?我听你婆母与年前与其他夫人提过,说你迟迟未曾有孕,想给当时世子纳个妾室呢。” 裴阙音一愣,巨烈的羞闷涌上心头,她没想到曲氏在外竟是这般宣扬她的。 “我与你这个小娘子投缘,见不得你一直落在那等人家,你若是担心再嫁嫁不到好人家,或是要与人作继室,不若认了我做继姐,日后也没人会议论你是否为林国公守贞。”黄夫人一直握着裴阙音的手,声音温柔且蛊惑人心,她不认为裴阙音会拒绝于她。 “谢过相国夫人好意,夫人是女中英豪,阙音能唤一声夫人姐姐当真是受宠若惊,”裴阙音反握住黄夫人的手,“只是阙音并不觉得现在的日子有多少苦楚。” 曲氏病重,丈夫在狱中,小叔年少,整个国公府压在裴阙音肩上,但同样的,整个国公府都握在了裴阙音手中。 黄夫人微愣,似明非明,玩笑道,“是我逾越了,莫非妹子是舍不得国公夫人这诰命?” 两人笑作一处,黄夫人看看花廊外的一条径道,拿起一把团扇,摇了摇,道,“今个儿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了,改日咱姐妹再会。” 裴阙音才站起,顿然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可黄夫人已经半阖了眼眸,团扇掩在面上,似是极困乏已经睡去,只好起身离开。 裴阙音走在花廊外的小径上,黄夫人虽未提供什么帮助,却给她来了一味定心丸,前世自己曾摇摆不定,去信给父兄想让他们接自己回去,信件俱是石沉大海,今日与黄夫人一叙,她全然支持自己脱身,反倒让她有了底气,放心大胆留在公府里。 “谢过姐姐了。”裴阙音轻声道。 “这位娘子?”一道不大确定地声音从身后传来,虽说温润如碎玉,但还是吓了裴阙音一跳。 裴阙音回过头去,来者风姿逸然,正是沈安泽不错。 他身上已无昨日轻甲,只着一袭月白长衫,手腕处露出一段劲瘦小臂。 两人俱是缄默,裴阙音微微颔首,算是见礼,转身就想走。 “裴夫人请留步。”连安泽见她毫无留意,终是快步向前拦道,“夫人……近来可好?” 裴阙音仰头看他,郎君眉目如画,言语关切,往事前尘仿若一概消散,只如寻常故交,可分明昨日街边相遇,他还是匆匆打马而过。 若是仅论此世,裴阙音仔细算来,两人好似总在不欢而散,分明未有多少来往,却已有了救命之恩与多次拌嘴,她不知仅有此世的沈安泽是如何看她。 许是因裴阙音心中烦乱,没有立刻作答,两人无由地并肩而行。 “沈先生怎的在此,有人说,你出事了。”裴阙音直视前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身侧人。 连安泽缓道,“西北动乱,确实是侥幸捡回一命。不过因祸得福,与相国重修旧好。夫人怎的也在此?” 他方一问出,便见到在不远处偷偷打量的黄夫人,心下了然,只是默默将裴阙音往另一处带。 裴阙音皱了皱眉,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连安泽耐心在旁等候。 “我有一事想求秦相帮忙。”裴阙音遥看天边,是连安泽再熟悉不过的苦恼模样,看得他心揪。 莫非王喜隐瞒了什么?连安泽眉间微折,除去来不及阻止的林贵妃和前林国公,就是林巍庭他都出手护下了,专门派人在狱里守着,还有何事能让她为难。 连安泽斟酌道,“如今秦相看中于我,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当真?”裴阙音惊喜地看向身侧郎君,连安泽颇为自得地点点头。 “我想去大理寺狱牢里见我夫君一面。”裴阙音明艳一笑,眉眼弯弯,灿若春华。 作者有话说: 连安泽:你做梦。
第28章 第 28 章 ◎庶妹:姐夫何在?◎ 连安泽面色微冷, 只听女郎继续道,“我拜访了一上午,不论是世交还是姻亲,大多不愿出手相帮, 唯有一家给了建议, 说是秦相若能松口, 能抵得上满朝文物一句劝。” “拜访一上午?你就这么上心林巍庭?”连安泽停住,面色难看道。 裴阙音没有注意连安泽的表情, 自顾自向前走去, 极自然道,“他是我夫君, 我自是上心他。” 连安泽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紧跟上去,看着裴阙音道,“做裴二娘子的夫君真是好福气。” 裴阙音心道, 作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她素知沈安泽有几分傲气,担心太过功利被他瞧不起,嘴硬道,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共枕眠。”连安泽轻轻咀嚼着这三个字,裴阙音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与她靠得极尽,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沈先生方才说要帮我, 现在还作数吗?”裴阙音撇过脸向旁边看去, 这样的距离太近, 她对沈安泽熟悉又陌生, 每每与他靠近, 恍惚间都会使她想起前尘往事。 女郎手足无措地看向旁边,给了连安泽仔细打量的机会,他视线从女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梁,到樱唇,到白皙的脖颈。 连安泽喉结滚动,沉声道,“去见林国公,这不是帮你,而是在帮他,你与林巍庭是夫妇,可我与他有什么关系?” “沈先生做了七郎的老师,是林国公府聘过的先生,于我,于我夫君,我们的关系都是一样的。”裴阙音脱口而出道。 连安泽向前迈了一步,直视口空白牙的女郎,忍住桎梏她逼她诚实的欲望,冷笑道,“先生?难怪你一口一个沈先生。为何不提提我们当初婚约一场,或许我还能相帮一手。” 裴阙音面色一白,第一反应是向四下张望,警惕有人将此话听了去。 连安泽见她反应,胸中更是气闷,当即甩袖就走。 裴阙音心中暗恼,不过是搭上了秦相这层关系,这穷书生就来甩脸给她看了,追了几步便停下,气呼呼回头,唤上早不知被留在哪儿的婢女,打道回府。 次日,八百里加急入京,小道宣称西北诸多小国同攻,联兵压境,京都哗然。 众朝臣议论纷纷,文武百官早早来了大殿,准备早朝。 帝王才方落座,几个以宣宁侯为首的武将率先踏出,表明西北危急,自己愿挂帅出征。 自从半年前,一直有消息入京,说西北动荡,有小范围部队冲突,太和帝一直以西北多军镇,现有的武装足以应对,所有在京武将的请愿都被拒绝,甚至从西北还回来了几个将军。 “西北危急,到了何种地步?”太和帝坐在大殿之上,高高下望,气势迫人。 宣宁侯拱手道,“五国连兵,同压边境。” 太和帝紧盯着这个曾立下赫赫战功的臣子,意味不明道,“那是着急,还好朕已先行派太子去也。” “圣上英明。”宣宁侯不假思索道,可话还未落地,他猛然抬起头,“太子何在?” 宣宁侯问出了大多朝臣的疑惑,大楚何时有了太子? 太和帝满意欣赏朝臣的惶然失措,待所有人终于重归安静,太和帝才不紧不慢道,“太子已经凯旋。” 宫门大开,太子上殿,昔年隐于民间的沈氏状元,一步一步踏入宫禁,衣着太子冠服,脊背挺拔笔直,容貌肖似太和帝,却又多了几分先皇后的精致,眉目间萦有贵气,兼有多年隐于人后长于市井的悲悯,仿若对苍生素怀仁心。 他高高拱手,“儿臣幸不辱使命,分兵同攻,最终全战告捷。” 众朝臣这才反应过来,当年走失的大皇子,正是名为安泽,而“沈”,是先皇后的姓氏。 站在御阶之下的王公公拿出太和帝今早刚写的谕旨,宣布连安泽的正统地位。 “恭贺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太子还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朝文武跪地伏拜,两年前的沈状元原是当年走失的太子,年仅弱冠,文有状元之才,武有扫西域之功。 一时间,京都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尽是太子连安泽。因着在科考前三年,连安泽便伪造了新入京的寒门士子身份,在外居住于沈府,不少人以此捏造自己曾多次与殿下相遇,吹嘘连安泽是如何平易近人,又是一番后话。 裴阙音得知时,林国公府外的看守正要撤去,旁支的林氏郎君也被陆续送回,唯有林巍庭还未被放出,时日不知。 “夫人,有人往我们府上递了张请柬和一封信。”喻春走了进来。 裴阙音正在计算分家的花费,曲氏听闻只有她儿子依旧被扣下,气急败坏要求裴阙音把三房四房都分出去。只是如今已不在软禁期间,不给些好处,三房四房岂会愿意分走。 喻春将请柬与信展放在桌案边上,“是侯府那边送来的。” 裴阙音先拿起请柬,喻春在旁边小声补充道,“信是侯爷写的。” 裴阙音眉毛一挑,转而先拿起信。 宣宁侯这封信写得洋洋洒洒晦涩难懂,但以裴阙音对自己父亲的熟识,大抵还是看出了父亲在用隐语斥责她当初不识好歹,给她挑了这么桩锦绣婚事却跟了林巍庭,话里话外问她如今林国公府半死不活,要不要让她长兄来接她回去,好再另觅良人。 喻春见自家娘子眉间紧锁,时不时还连连叹气,好奇问道,“可是侯爷在信里写了什么?” “一通胡言乱语,没事做来寻我开心。”裴阙音站起,利落地将信放置烛灯上燃尽,嘟囔道,“武将一不打仗就闲得慌。” 她心里隐隐有所猜测,父亲先前之所以如此热衷与沈安泽攀亲,恐怕是得了什么消息。 只是她已成婚两年,刚在林国公府站稳跟脚,眼见的圣上此回也准备放过公府,何必再嫁重新来过。 裴阙音打开请柬,这封请柬做成了花笺模样,煞是好看,裴阙音起初以为是嫂子江氏送来的,才先拿了起,可待一打开,里头竟是宫宴邀请。 裴阙音了无兴致地放在一旁,宴席上女郎的面是家世给的,等避过这阵,有的是机会去。 然到了赴宴那日,裴阙音却在院中见到了曲氏贴身婢女梅香。 “裴夫人,我们夫人说要奴婢陪您去宫中赴宴。”梅香不敢抬头,这位裴夫人素有手段威名在外,若不是曲氏实在握着她全家的卖身契,她也不愿来做这等活。 裴阙音步伐微顿,好整以暇道,“什么宴,我怎么不知?” 梅香站在一侧,察觉到裴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肩膀直抖,“我们夫人说,您收到了宫宴的请柬,是今日的宴,让奴婢务必陪您去上一趟。” 裴阙音眼色微沉,“噢?这样啊,倒是辛苦梅香姐姐走一趟了,我并不准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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