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勾弯月高悬天幕,寅时梆锣声刚落没多久。 雁回关门前元密遣人以投石车不断挑衅喊杀,另一边西庆军主帐内元密手里拿着一纸字条,嘴角扯着势在必得的冷笑。 “安插在南渊暗桩传回的消息,果然如本将军所料雁回关派遣的余军是为了向函崤关求援,给容都增派人手,截杀南渊求援军。哼,穆离不过如此。” 众人附声应和:“雁回关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穆离想要敌过我们真是自不量力。陛下大业将成,将军英明。” 靠近元密骠骑将军躬身道:“将军,穆离用兵诡变,现在给右将军增派人手是否太过冒险?” 元密捋着胡子,眼睛不着痕迹眯起,喉咙里发出嘶哑声音:“大军北渡沉沙江遭南渊军伏击,南渊军落败逃往函崤关,容都领军追击南渊残军,这与暗桩传回的消息一致。你是在怀疑本将军用兵不善吗?” “属下不敢。属下是担心......” 骠骑将军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密抬手打断,元密陡然沉下脸看向他,怒斥道:“闭嘴,你口里的小心谨慎,是胆怯之举。现在南渊军气势已衰,是难逢好机,你若再多言,勿怪本将军治你个蛊惑军心之罪!” 残烛映照下,帐中气氛沉寂。骠骑将军心知情势已定,不敢再言。 * 大地笼罩在寒冷的气息中,战场硝烟未烬,仿佛时间也在这个时节里凝结了。远处的山峦被雪覆盖,勾勒出苍茫的轮廓,与天空交相辉映,寒冷又宁静。 “报。”书房外传报将士高喝。 “进来。”楚安歌坐在上位,揉着自己纤细的指节,面色冷淡看着桌上的南渊东南地形图。 传报将士入内躬身禀报,呼吸急促,声音却抑制不住兴奋:“沉沙江以北设伏成功,野利容都中伏身亡。” 一时间,屋子内副将们都站面面相觑。年轻的副将双眼闪烁着狂喜,难掩心中喜悦。老将们默然无声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深的思索。 听完传报将士禀报,楚安歌心中明了下一步计划,指尖轻轻敲击着地形图上的某处,冷淡道:“元密那边如今是什么反应?” 她早料到野利容都会中埋伏。 提前在沉沙江以北占据地势优势埋伏,再绕后分出一成兵力引敌让其误以为南渊军无再战之力,而后借微柔传出的假的消息诱元密增兵,待到他们进入埋伏圈就联合兵力突袭。 一副将道:“前线回报,暂时未见异样。” 陈历道:“野利容都身亡,元密老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王帅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风声急促,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众人等待着她下一步的指令。楚安歌指尖轻敲地形图,本该是紧张焦灼的战局,她却宛如置身事外一般,并没有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将伏击的将士全部调回。”楚安歌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陈历身上,“雁回关内守营全部偃旗息鼓。” 陈历紧张的心跳与风里偶尔飘来的战鼓声合为一体,听到这样的指令骤然一愣,不解地看向楚安歌再次重复一遍:“偃旗息鼓?” 副将们俱是一样的反应,西庆军主力还驻扎在雁回关外,野利容都已死,西庆大军必然士气大减,正是进攻的好时机。此时偃旗息鼓,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楚安歌静静注视着陈历,解释道:“野利容都已死,元密上策自然是放弃追击我们设伏的将士,转而全力进攻雁回关,而如今雁回关守军被穆舟私调走不少,若正面与西庆军对上,于我们而言伤亡会很大。” 元密用兵谨慎,这次却让他栽了个大跟头。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再用同样的法子对付他自然不成。所以她命陈历调回伏击的将士,然后命雁回关守营偃旗息鼓,目的就是迷惑西庆军,让元密误以为她要故技重施,不敢立刻轻易进攻。待到伏击的将士调回,再发起总突袭,前后夹击必然能让西庆军陷入一片混乱。 陈历一拍后脑勺,似是琢磨透了楚安歌的用意,勾了勾唇角讪讪一笑:“将军,属下明白了。” 不多日,守军调回,最后夜袭拉开。 雁回关内外一片肃杀,城门已开,狼烟四起。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划破长空,盔甲与长剑碰撞发出刺耳的杂鸣,喊杀声与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入。 冲天火光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穆家的军旗从狼烟里迎风而动。楚安歌盔甲染血,骑着青岚踏过狼藉的战场,手中寒霜剑直指西庆残兵护着的元密,嘴角嘲讽。 “元将军,喜欢本王送你的大礼吗?” 听到此言,元密咬牙启齿,恨声怒道:“穆离!你!” “兵不厌诈,怨不得本王。”楚安歌望着元密身上激战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了褐色,加错叠加的伤口显得他狼狈不堪,心情大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莫忘了是尔等先越过边境线挑衅南渊,如今是你应得。” 楚安歌握紧缰绳,直视元密阴狠的目光,冷声道:“南渊国境,凡侵扰者,必诛之。” 随着寒霜剑落下,身后将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蜂拥而上,将剩下的西庆残卒撕碎。
第66章 同归 元密一死, 西庆军人心溃散,被南渊军逼回沉沙江的另一边。与西庆一战以南渊胜利告终,东南大捷联同楚安歌没死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京师, 朝野震荡。 楚家兄嫂院子内,白知衔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但是也通过极乐坊的一些渠道,时刻关注着东南战事。 崔寻提着篮子从院子外走入,回身看了跟在身后的杨涧一眼,手往前一送道:“杨少卿,里面请。” 杨涧跨入院子,先朝着白知衔的方向作了一揖,方才道:“白大哥, 小爷东南大捷这本、是件喜事儿,可是皇城这几日却因着这事儿传出了不少流言。” 东南军大捷、断肠草一案阿衍也把人都抓着了,就等着会京述职。偏这时候上京出了岔子, 皇城内那首关于穆家军的亡国歌谣倒是愈传愈烈,杨涧自己倒是不信穆氏会造反这样的言论,但是光自己不信没用啊,就怕皇城里那位贵人信了。 毕竟楚姑娘刚刚平定南境, 少说也有二十年边境不会再有战火。云罗王府血案一直没有查清,坊间流言蜚语不断,朝廷却坐视不理,就算傻子也猜得出来肯定有那位陛下的默许。 近日皇城戒严,禁军、御林军皆严阵以待,不安又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京师, 夜间巡逻的队伍都加了不少,官兵将士们手里的火把照亮了皇城的每一处。陛下这么做似乎是在警告那些暗藏在上京内怀有不轨之心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禁军、御林军异动, 现在城内人人自危,百姓们人心惶惶,小爷倒是希望阿衍和楚姑娘不要回来那么快。”杨涧叹气道,他接过白知衔递来的信细看起来,待看到最后一句瞳孔骤缩,“陛下要鸠杀楚姑娘和小王爷?” “白大哥,这消息从何处得知?”杨涧蓦地站起来,严肃看向白知衔,“东南边境刚刚保住,陛下就要诛杀忠臣良将,这件事非同小可。” 虽然他初看书信就被信中内容气昏了头,但是多年办案的经验,让他不由地多留心。 白知衔道:“玲珑阁。” 杨涧紧紧咬着牙齿不说话,玲珑阁传出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 的,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 白知衔的声音在杨涧背后响起:“杨少卿留步。” 杨涧停住脚步,转身对他道:“我要传信给阿衍,让楚姑娘不要入京。然后将这件事告知小王爷,让他小心宫中的人。” “如今整个皇城都在禁军的监视下,你的信传不出去。”白知衔沉声道:“而且穆王爷还在上京,若陛下以穆王爷相挟将安歌强召回京,安歌一定会回。你若提前告知了穆王爷,打草惊蛇,恐会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处境。” 杨涧脸色煞白,急道:“那怎么办?” “等。”白知衔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道,“明日一早,烦劳杨少卿带我入宫面圣。” 杨涧不解白知衔为何要进宫面圣,但是观白知衔的消息灵通程度和对待皇室中人的态度,他就觉得白家大哥似乎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可惜当夜还没让他琢磨清楚白知衔为何要见皇帝,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接踵而来。 子时三刻左右,上京空中炸开一枚信号弹,随即就是铺天盖地兵器相交之声。 杨涧提剑出门查看情况,从叛军手里救下一名禁军士兵才得知。 太子逼宫,叛军已过玄武门朝皇宫方向去。 杨涧安置好受伤的士兵后,抬脚刚要前往皇宫就想起阿衍交代自己的事情,犹豫再三转向祁王府方向而去。 * 太子逼宫那一夜腥风血雨随着天边露白而销声匿迹,了解内情的人大都为躲过此祸而庆幸不已,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粉饰太平。故待到楚安歌与白裴衍回到京师的时候,上京城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诸案皆真相大白,李禛下罪己诏后退位,从宗亲里选人立为新帝,因新帝尚年幼暂由祁王李牧代理国事。 上京夜,白府静澜园。 窗外落雪簌簌,雪花掠过窗台飘进屋子里,带着初冬的寒意。屋子里生起暖炉,白裴衍紧搂紧楚安歌的腰肢沐浴在灯火里,地上是两个交叠合一的身影,听着她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铺陈。 “二十年前断肠草由边塞小国引入,其特殊的药效令地方豪绅趋之若附,先帝下令禁养此花。王允却被断肠草所带来的暴利所引诱,勾结穆舟利用职务之便将断肠草渗入东南军。 敦亲王对断肠草深恶痛绝,诛杀军中买卖断肠草的人,断了王允的财路,自此与王允结下梁子。第二年西庆入侵,王允勾结军中副将伪造敦亲王字迹修改求援密函的内容,致使援兵不至,函崤关失守,阿爹战死、阿娘殉情、宁氏一族九百多口人被诛连。” 而后先帝驾崩,先帝第七子李禛即皇帝位,李翊被封为太子。 “宁远不知真相被王允所惑,替真正的灭族凶手卖命。 李禛即位第五年,王允站队太子利用穆舟、穆芜夺穆氏兵权,帝心猜疑下云罗王府血案发生,血案当日我阴差阳错重生,自此隐姓埋名查探真相。同年白家与皇帝发生分歧,白家被灭门。 景和元年七月,兄长引我来到上京。鬼船案后微柔受元密之命盗走南渊六关布防图,借由王允之手交给太子,妄图以南渊六关布防图向北璃投诚换取更多利益。而无论是盗图还是私养断魂草,宁远只是其中的一环,一旦东窗事发他就是最好的替死鬼。宁远即便不知真相也不会蠢到给他人当替死鬼,山溪图案由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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