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事,后天我也会亲自来找你,扶光你负责将我画好的新布防图亲自送往雁回关云辞手里,这样哪怕我们短时间内寻不回布防图亦不会让他国有可乘之机。” 听到楚安歌的话,公输靖脸色稍缓,南渊东南六关布防图本就由楚安歌所绘,如今形势即便夺回也无法保证布防图没有泄露,最好的方法自然是重绘。 从瓦肆离开天已然大亮,楚安歌方才记起自己似乎爽了某人约,匆忙往府里赶。 路上遇见一群幼童巷口游戏,拿着手鼓,围着圈跑闹,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下来心底发寒。 这是亡国歌谣! 回到府时,果然又在房间南窗上见到了那抹熟悉的白影,正坐靠在窗边闭目假寐。 “阿衍。” 白裴衍听见木门声响,便知是她回来,翻身下窗又回到了屋外,倚在南窗旁瞧着她,目光温柔。 “安歌,今日出门甚早。” “我方才在路上听见几句歌谣,觉得不甚妥当,想问问你。” 楚安歌步至南窗前看向白裴衍,一字一句念出脑海记忆到的歌谣。 “云罗陨,战马瘸;战马瘸,将士绝;将士绝,南渊灭。” 楚安歌每念一字,白裴衍眼底的寒意愈甚。 “安歌,这歌谣乃亡国之音,是何人如此恶毒,竟在坊间散播这种歌谣?” 无论是何人,他都只有一种目的…… “动摇民心。” 楚白二人异口同声,熟悉的默契,一时间让二人都楞在了原地,好像无数次,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也曾这样相处过。 白裴衍一阵目眩,这次的感受比初遇那晚更为清晰强烈,不仅是今天他和楚安歌的谈话,更早一些从他落水之后,他感觉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情甚至是将要经历的事情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一样。 所以在王嫣遇刺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件事本来就该发生,甚至是独自一人留在飞云楼房内,他也有这样的感受,故他能够极短的时间内推断出行凶的手法。 “阿衍,阿衍!”楚安歌连唤数声,见他身形一晃,忙伸手出窗欲扶,反被抓住手腕。 白裴衍仿佛被魇住了 一般,眼眶泛红,看向自己的眼神压抑着深沉的痛色和近乎疯狂的阴郁。抓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毫无防备下楚安歌顿感吃痛,心惊若无内力傍身只怕这腕骨早就折了。 不对,这眼神不是平时的阿衍。 楚安歌下意识反挣开手腕,后退了半步,似乎是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白裴衍低下头,睫毛微颤,白袖下的手攥得发白,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楚安歌看着白裴衍似有不适垂头扶额,少顷,再抬眼眸光又恢复成天边皎月,柔和清淡。 “阿衍,你没事吧。” “没事。我刚刚……”白裴衍注意到楚安歌右手微垂,左手轻搭着右手腕,右手手腕附近的衣物虽暗仍能看得出深浅的折痕,心下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拉过楚安歌的手,将束紧的袖子解开捋至手腕上,果见红紫一片,指印清晰泛红,幸好不严重。 他明明记得进屋的时候楚安歌没有受伤的。 楚安歌想抽手却被抓得更紧,白裴衍知她性子,无奈哄道,“你别动。” 白裴衍从腰间拿出小瓶药水,眼神专注,药水清凉,化去了皮肤表面的刺痛感,指腹打晕揉开药水,均匀地平铺在伤口上,微烫的指腹和冰凉的肌肤相触生出几分异样的心绪。 这人的桃花眸是盯着木桩子也能盯得深情,寻常人家的姑娘若被这般温言细语对待,怕是一心都要扑上去不可。可惜她并不是娇养于高墙院落之内的金丝雀,亦不是靠攀附他人而活的菟丝花,并不会因为这般而误解沉溺。 “你刚刚脸色不太好。” 楚安歌移开视线,压下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看着白裴衍的表情,显然他全然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不禁忧心。 他刚刚的模样怎么像犯了“战病”,昔年那些经历过血腥与残酷战争的将士,在卸甲归田后仍然没办法控制自己情绪和行为,记得军中的大夫跟她说过这是“战病”,是心病,大夫治不了,只有心药能医。 “昨夜,你不是要与我细说山溪图一事吗?还有那千机结,你也没告诉我为何会到你的手里?” 白裴衍松开手收起白釉药瓶,蹙眉看着楚安歌快速重新束好袖口,欲开口询问伤口的事却被楚安歌先发制人打断。 “此事说来话长……” 白裴衍省去了案内的一些细枝末节,挑着重点讲给楚安歌听。隔窗的人听的仔细,偶有回话,阳光由屋外的树梢剪碎成斑驳的倒影撒在二人身上。
第11章 青楼 早秋的风中沁着凉意,白知衔大病未愈被崔寻硬塞了一个暖手壶,站在这方小院里,抬头望着满树梧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旁的崔寻正在廊下煎药。 白知衔转身就看见白裴衍从楚安歌的院子出来,对着自己行礼。 “二弟,我听芍药说你一早便来了,这时候才从安歌院里出来,可是又去找安歌麻烦了?” 白裴衍不答话,似强忍着满腹担忧,白知衔看出他忧心忡忡,敛眉正色道:“二弟,今日神色似有忧愁。” “哥,我在安歌的书案上看见了还未绘完的南渊东南地形图……还有之前北璃朝贡的香料、北璃皇室暗卫常用的暗器她都知道,所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白知衔默不作声,心下感到意外,他知自己弟弟的性子,若他知晓安歌身份定会不顾一切为云罗王府翻案,现下还不是个好时机。 思虑良久,他决定先替楚安歌遮掩过去,待日后时机成熟再重新告知白裴衍。 “二弟多虑了,安歌她当真只是个寻常的商人。那南渊东南地形图是我托安歌绘的,白家产业遍布南渊,南渊东南地形复杂,我们行商的队伍常遇到山石急流的危险。楚家为药商常在那一带游走,对地形了如指掌,白家商队若有此图相助也能免些危险。 至于香料和暗器,昔年的楚家亦如同白家一般为圣上特许能与各国皇室的商队互通往来,懂些皮毛,不足为奇。” 白知衔的话条条是道,处处有理,白裴衍听着仍疑心未消,面上却不显露。 “二弟是觉得她行为有异,怕危及南渊?” 白裴衍连连摇头,若她真有心危及南渊也不会一路相助,甚至不惜单枪匹马连夜截下北璃暗桩,他只是担心她因那密不能告的身份而受伤。 “二弟,安歌虽为商女却有鸿鹄之志,数日来,我见她对你并无男女之意,你若对人家无意便好,若是有意就离人家远些,不可戏玩于她。” “哥,你哪里的话,我怎可能对她……”白知衔侧过头眸光碎碎流转,刹那,院子里风起,满树金黄飘落弄得他心绪慌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对她从无戏玩之心。” 说话间,崔寻已经煎好药端了上来,白知衔皱着眉头顶着崔寻的目光将一碗苦药喝得半点没剩,后被崔寻边抱怨多大人了还怕苦,边往他口里塞了颗蜜枣,二人相视而笑。 白裴衍看着恩爱的兄嫂,脸颊有些烧,忙向嫂子行了个礼,找个理由就离开了。 “二弟方才寻你说了什么?” “我这弟弟似乎对安歌上了心而不自知。” 白裴衍搂着崔寻的腰,看向她恍然的神色,口中长叹,两人一同回屋。 上京城燕馆歌楼不胜枚数,雕花木门,花灯如昼,罗帏绣幕珠帘动,烛火透花窗,夙夜歌舞。 白裴衍玉骨白绸扇打开,端的翩翩公子世无双,容貌秀美,一对桃花眸似笑非笑,眸光流转处神采自得,银边勾纹的素衣白裳,身侧系着一个白苏云纹玉佩,耀似朝阳。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杨涧立于身侧,心道带上白小公子去青楼待遇都不一样,满楼的姑娘都热情了不少,眼尖瞥见二楼一道玄衣身影被绛衣霓裳的舞姬簇拥入房。 “咦,那不是楚,咳,楚家主,今夜她怎么也在这儿?” 白裴衍顺着杨涧的目光看到二楼熟悉的身影,想起早上与白知衔说的话转身欲走,被杨涧连拖带拽进了楼。 “诶,都到这儿了,你别忘我们此行的目的。” 上京城万花魁首步清莹早已等候在屋内,乌发盈香,怀抱琵琶,步步生莲,一双狐狸眼颦笑间勾人心魄。 “公子许久不来看奴家,让奴家好生挂念。” 步清莹玉颈微动,示意舞姬们退下,待到舞姬们将门关上才步至楚安歌身前,屈身行礼。 鬼琴沈若婉,云罗十二先锋之一,擅暗杀,精通易容术,楚安歌的易容术便是她所授,自云罗王府之案后化名步清莹潜伏上京城。 “阿姊。”楚安歌上前将人扶起,步清莹拉着她上座。 “有件事想向阿姊打听一二。”楚安歌眼底难掩倦色,将早间听见的亡国歌谣说与她听,询问她是否知道来历。 “这歌谣坊间流传已久,从王府出事后便开始有了。” 步清莹倾倒了半杯酒,小指不动声色地往杯沿一划,递给楚安歌,看着她饮下,莞尔一笑。 “具体出现时间末将不清楚,如今飞云楼柳夫人和礼部尚书因着丢了御礼的事情闹到了御前,坊间的歌谣传得愈发凶,这背后必然有推手。王帅可需末将设法打听内情?” “此事朝中必有推手,我需你设法打听是何人在动摇民心。阿姊,你这酒……怎么老是这一套。” 楚安歌揉着眉心强打精神,瞳孔微散,意识也有些不清,心中暗骂又中招了,真不该教他们下药,这云罗十二先锋下药的功夫全用自己身上了。 “套路虽老,管用就行。海棠可跟奴家说了,王帅你近日又不肯好好休息,这次下的药保管能让你好好睡上一觉。” 不多时,步清莹浅笑着伸手接住楚安歌歪倒的身子,让她的脑袋倚靠在自己肩上,将人扶至床上休息。 白裴衍探完消息,半个时辰过去了,仍迟迟未见人从房内出来,心下不安,径直就往那房间走去,却被门前的舞姬拦住。 “公子,清莹姑娘今日有客,不便接待,请回吧。” “让开。” 白裴衍眉梢渐冷,正要硬闯,被杨涧挡住,杨涧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 “你疯了吗?你我二人今日来青楼探消息,小爷我都知道明天御史和那帮老家伙要怎么在朝堂上弹劾我俩,这步清莹是上京花魁 魁首,当今圣上都曾是她座上宾,你现在要硬闯她房间。” 杨涧见白裴衍是半分没听下去,想着兄弟一场,大不了回头和你一块儿被罚。 二人对了眼神,杨涧上前吸引几位舞姬的注意,白裴衍则趁其不备闯入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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