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回屋换身男装。” “不用,就这身儿挺好,”年母赶紧抢过话头,从头上摘下两根钗别在了宝春鬓间,左右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宝春狐疑,觉着他们今日有点反常。 吃了饭年父去忙了,宝春拉着夏蝶上了车。 酒楼设在闹市,没到门口就有人迎上来牵骡子,店小二对她们笑得春风和煦。 “年大人的酒放在了地窖,还得麻烦您二位中谁随我同去取。” 他无意识看向了夏蝶,夏蝶就跟着去了。 楼上没什么人,是个镂空的隔间,宝春 干脆上去坐着等,隔着纱帘欣赏外面的街景。 秋天的日头爬的老高,快到晌午了,她点了些菜想着跟夏蝶一同吃,点完了才反应过来,她点的都是四爷爱吃的。 原来忘记一个人这么难。 她暗暗调息,试图缓解内心的憋闷不适。 旁边进来个瘦高的人影,停在了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这层空间大,宝春继续向外望天,后脑勺上的视线盯得她难受,良久,那人居然还在看自己。 宝春瞪了过去,那男子这才回过神讪讪一笑,不等问就自报了家门。 “在下林润之,现任大理寺少卿。” 说完他暗暗打量她的外貌,生的像一朵山茶花,越看越是心动。 他投过来的视线过于炙热,宝春起身要走了,急得林润之下意识伸手去拉,被她猛地避开了。 “姑娘莫要害怕!年大人是在下恩师!”生怕被她误会了自己是登徒子,林润之赶紧解释,“这是特意送给姑娘的……” 一只木头雕的桃花簪躺在匣子里。 宝春呆了呆,瞧他那副欲说还休的样子,难不成是老两口为她安排的相亲局? 他一身湖蓝色长衫,衬得身材细长消瘦,长窄脸,是那种文绉绉的长相。举止唐突了些,目光并无半分猥琐。 “这么多菜,姑娘吃不完浪费了委实可惜。”林润之厚着脸皮坐了下来,也不管是谁点的菜。 宝春留意到他的靴子,硬帮的,周边镶一圈水波纹路,以前她总擦洗,四爷常穿这种的。 察觉思念的人又冒了出来,宝春莫名烦躁,瞧了那人一眼,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林润之想不到她问的如此直白。 “如姑娘这般便极好,”他紧张地捏裤子,耳朵有点烧,“……姑娘可有择婿的考量?” 宝春淡淡看向他,忽问道:“我爹是否告诉你,我已非完璧之身?” 林润之微顿了下,不在意地笑了笑,“若说完璧,在下亡妻已故多年,我早已不是完璧。” 这话说的令人心升好感,宝春想了想,“我生性善妒,不许夫君纳妾。” 林润之怔愣了一瞬,眼睛亮了,不确定她是不是那个意思。 宝春打包了饭菜,不甚在意道:“你抽空去年家提亲吧。” 说完,她兀自拎着食盒下楼了,留下林润之对着佳人背影发起了呆。 夏蝶早等在了马车里。 “方才那位公子是?” “一个四品官。” 夏蝶蹙眉,“他可有为难你?” “他过阵子来提亲,我答应了。” 这话惊得夏蝶瞪大了眼,“你疯了?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反正都不是他,嫁给谁都一样。 她望向车窗外出神,喃喃轻声细语,“再不找个人嫁了,我才是真要疯了……”
第36章 再遇 秋去冬来, 冬去又复春,脱了厚衣换了夏衫,一年的光景转瞬即逝。 爬了几个时辰的坡, 苏培盛瘫坐在原地揉着肿成馒头的脚,长龙似的队伍停滞不前, 侍卫们忙着疏通泥石塞住的出口, 不然又要露宿野外了。 难怪人说蜀道难于上青天,蜿蜒曲折,周遭布满了嶙峋的乱石, 被称为天险不是没有道理。 苏培盛叹了口气,也是没法子, 出公干赶上了汛期,水流湍急, 万万不敢冒险让王爷走水路。 数月前,四贝勒成了雍亲王。 太子还被圈着, 直郡王的蠢猪发言把自己拉进去了,不知有意无意, 他顺带把老八也拽了下去。 说有个叫张明德的术士相面很准, 曾断言八阿哥胤禩贵不可言,有储君之相。 这话一出口,处于敏感期的康熙彻底被触怒, 瞧八阿哥怎么都不顺眼,尤其当大臣们联名上奏举荐八阿哥为太子时,康熙直接撂下了一句“八阿哥乃辛者库贱妇之子”, 老八从此凉凉。 十四爷为了护他的好八哥, 不惜诅咒发誓,被拖出去赏了二十板子, 现在还在府里躺着呢。 所有的人都像把废太子忘了,没人理解康熙这个老父亲的心情,除了四贝勒。他暗暗照拂他二哥的行径落在康熙眼里,那就是难得的爱护手足,等于在康熙枯竭绝望的内心点上了一团火苗。 所以没过太久,胤禛从贝勒连蹦两级,被册成了和硕亲王。 消息刚下来时,苏培盛差点做梦笑出猪叫声,从此他就是亲王身边的总管太监了,前途无量啊。 谁知四爷不知哪根筋没搭好,主动请旨去西藏平乱,愁的苏培盛大喜大悲睡不着,脸上的褶子都多了。 西藏那是什么地方? 那些□□赖喇嘛乱的很,传闻那位宗教领袖六世活佛,白日里呆在布达拉宫,接受信徒们的虔诚膜拜,夜里换上红袍便下山纵酒寻芳了。 倒是个有才的,写的情诗被人四处传颂。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四爷这趟来就是把这位六世活佛押解进京。叫什么来着? 是了,仓央嘉措。 骏马的嘶鸣声拉回了苏培盛的思绪,八百里加急的信到了,他扔了只水囊给马鞍上的信使,不眠不休跑死了几匹马,再不歇歇真是要累死了。 苏培盛将信送进了帐子里,发现四爷正在看书。 “爷,年羹尧大人已经在驿站侯着了。” 四爷应了声,接过皱巴巴的信纸翻看,神情淡淡的。 自从出了宝格格那事后,苏培盛觉着主子爷愈发喜怒不形于色了,每日在跟前伺候,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敢错一个字。 四爷成了雍亲王后,汉人军镶白旗便交到了他手里,领头的便是年羹尧。 这人他有印象,原本只是个巡抚,负责管理民政,而军务是督察的管辖范畴。可人家就是胆子大,上折子说新任督察能力不行,皇上居然也买他的账,直接给了年羹尧四川总督的头衔,从此两把抓,是个有勇有谋的。 这次他去西藏抓仓央嘉措,绕道四川西南辖域,粮草供给便落到了年羹尧头上。 近来年羹尧为了接待四爷忙到飞起,却满脸透着喜气,因为父亲写信说要来看他了。 早在半个月前,年母与宝春就开始为年遐龄收拾行李,从湖北到四川的距离不见得比京师近,能带的都带上了。 最近年母有点犯愁。 林润之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那是没的说,稀罕她家闺女稀罕的不行了。 春天送花放风筝,夏日邀泛舟湖上,冬天在雪地里画梅花,能用的招数都用了,无奈瑾姝就是对他淡淡的,礼貌却不上心,哪有半点儿未婚夫妇的样子? 思及此处,年母还没开始念叨几句,宝春就打断了她,“娘,我想同爹一起去看大哥。” 宝春也弄不清自己什么心态,却知道再这么下去不行,林润之抚上她头发稍她都难受,没有甜蜜只想回避。 借着这个机会去一趟远方吧,就当给自己的一次单身旅行,回来后便从心底接受他,试着去爱他,好好跟他过日子了。 … 年羹尧打了一套拳结束,门房来报,“大人,年老爷到府门口了。” “你怎么不早说?”他激动地冲了出去,和老父亲抱了个满怀,“爹您可把儿子 想死了!!” “哎呦你快松开,像什么样子,你妹妹还在呢。”年父快被这个傻大儿勒死了。 宝春怯生生站在那,年羹尧还不太敢认,看了一会儿,眼眶忽然红了,“妹妹……” 他长得英气逼人,人高马大,十分轻易便把宝春举了起来,大笑着原地转了好几圈,爽朗的笑毫不遮掩,震得人耳膜生疼。 宝春被这个便宜哥哥转的发晕,感觉自己像只被提起来的小鸡子,好在年父解救了她,“快放你妹妹下来,女儿家哪有你皮糙肉厚!” 年羹尧只顾嘿嘿傻笑,寻了间清幽的雅舍给宝春安置了下来,屋檐爬满了蔷薇花,粉粉的一大片。 后面几日,宝春只管吃吃喝喝,不用勉强亲近林润之让她松了口气,心情也跟着舒朗明快了。 朝廷派人过来的事宝春听婢女提了一嘴,前面正设宴接风,她闲着没事去凑热闹。 眸光一转,心里咯噔了一下,垂落在侧的手忍不住轻颤着,攥紧了。 一瞬间,人声消弭。 她看见了他冷淡疏离的眼,依旧漆黑的像夜,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清贵之气。 整个世界像按了暂停键,周围的声音像是被屏蔽了。 她听不见流觞曲水的声音,听不见舞姬的乐奏,耳膜上心跳轰鸣聒噪,脑子里皱巴成了一团。 她在暗中盯着他瞧,眼眶渐渐泛红,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呼吸,心脏又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地疼痛。 宝春呆愣愣凝望了他许久,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分毫,夏日燥热的风刮了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知道得走了。 正在饮酒的胤禛忽然蹙眉,放下了杯盏,隐约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是谁?”他问。 年羹尧大咧咧笑,“那是我妹,怕生哈哈哈哈。” 胤禛顿了顿,还是问了句,“不知令妹闺名?” “年瑾姝,怎么了?” 胤禛摇了摇头,目光恢复了淡漠。
第37章 察觉 自古以来四川作为边陲要塞, 易守难攻的地势是抵御外敌入侵的屏障,也容易形成地方割据,拥兵自重的局面。 总督这个头衔可不是谁都能担任的, 但凡心野一点,天高皇帝远的还真说不好, 四爷刚来时免不得暗自提防年羹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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