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的线索给得模棱两可,杜沁然试图从中提取关键信息:“凌哥哥?娘亲,他又是谁?” 那时候杜沁然年纪还小,不记事很正常,华贵妃也并未生疑,解释道:“昔日京都言家的独苗,言凌。你幼年时一口一个‘凌哥哥’叫得欢快,说日后要成为言夫人,还送了他半块鸳鸯玉佩做嫁妆。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华贵妃瞧着杜沁然已梳成□□的发髻,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你爹知晓你是他的女儿后,便想方设法成了言家公子的武师,便也能时常瞧见你。我也没想到,他竟就这么消失了......” 杜沁然原以为亲爹是接受不了心爱之人另嫁他人,在华贵妃入宫后就渺无音信。 谁料,如今听下来,并非如此。 她亲爹分明知道她这个女儿的存在,甚至还一直默默守护着女儿。 他万万没有理由突然消失啊。 杜沁然一层层推论下来,觉得亲爹的失踪,比起自主主导,似乎更像是...... 被迫失踪。 如此一来,核心问题就变成了 —— 是谁,策划了她爹的消失? 思及此,杜沁然手臂上冒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赶紧止住思绪,边搓手臂边问道:“那这位言公子,又在何处?” 不妨先从他这里开始吧。 华贵妃犹豫片刻,缓慢道:“言家在十三年前,便因叛国被满门抄斩。” 杜沁然手下动作一顿,愣愣抬头:“抄家了?” 华贵妃轻轻颔首,转而道:“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沁儿无须为此伤神,我对寻到崔郎这一事也早已没了执念。” 她嘴上这么说着,五官却都连成了一个“愁”字。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杜沁然心头恰时地浮现出这么一句应景地诗词。 想起写这句词的诗人孤身一人寂寞死于江南的结局,杜沁然一哆嗦,连忙回握住华贵妃的手。 “寻个人而已,交给我你放心。” 眼神坚定得能入党。 华贵妃也被她坚毅无畏的眼神打动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她目光慈爱地注视着杜沁然,轻抚着她乌亮的青丝:“真是娘亲的好女儿。” 杜沁然简直要被华贵妃的母爱光环暖化了,甜甜地笑了下。 她刚想回应时,面上的神色却在那一刻僵住了。 因为她听见了熟悉的系统播报音。 「检测到华贵妃对宿主的厌恶指数为40%,已兑换为2点仇恨值,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不含感情,冰凉刺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0 19:41:55~2023-07-21 20:2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发疯早八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口田 2个;发疯早八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勾她」 桌椅帔轻垂曳地,掩住了一切无法诸述于口的暗流涌动 见杜沁然良久没回应,华贵妃俯身想探上她的额头,关切问道:“怎么了,沁儿,可是身子哪里不爽利?” 杜沁然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触碰,与华贵妃担忧的目光相碰时仿佛被火燎了,局促地低下头。 她含糊地应了句:“想必是近日燥热,我有些暑气罢了,谢娘...... 娘亲关心。” 华贵妃见杜沁然神色不对劲,也不再勉强她,随意交代了几句体己话便让她回去了。 回府的路上,杜沁然都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里。 是不是系统出错了? 华贵妃明明表现得那么爱她的女儿,为何竟如此厌恶她? 甚至...... 厌恶值比阿里乌的还要高上一倍。 杜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快宕机了。 她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委屈,说不上来。 就好像小偷本以为自己终于窃得了续命人参,背着人忍着苦把人参尽数吞咽进腹,却发现那是个假人参。 原身这发达的泪腺又在蠢蠢欲动,催着她露出狼狈不堪的柔弱模样。 可这一次,杜沁然却咬紧了牙不愿眨眼。 为什么要哭? 她凭什么要哭? 早该放弃了,母爱这种东西向来不属于她。 一遍又一遍,她竭力说服自己忽略心口穿着风的破洞,瞪着眼不让泪水流下来。 马车不知不觉间已在太尉府停了一盏茶的功夫,杜沁然双手紧紧交握,听着外头车夫几次催促却不愿下车。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进马车内,眼见就要撩开门帘,杜沁然嗓音干涩地叫道:“别进来。” 她只需要一会会儿,一会会儿就好。 那只手顿了下,随后缩了回去。 就在杜沁然以为他已经离去时,左侧车壁被轻轻敲响。 男人清润的嗓音透过沉闷的马车壁,如同一泓温柔的泉水,流淌进她心间:“夫人,我让他们都先下去了。我想在外面陪你会儿,可以吗?” 一片静默。 隔着薄薄的木料,杜沁然看不见谢景澄的神情。 他似是轻轻笑了声,温和道:“夫人不开口,我便腆着脸在外边呆下了。” 谢景澄嗓音又轻又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夫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位男子,妻子出了远门,他料想妻子应当晚上回来,便一直等啊等,等到夕阳成了月光,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饭菜热了好多遍,明月高悬时,妻子终于回来了,歉疚地问他是不是等了很久都生怨了。丈夫说道,我哪儿敢啊,而且我无暇想其他的。妻子便疑惑问他,那你在想什么?” 谢景澄话音一顿,随即笑了笑:“丈夫说,‘我在想,今日的红烧鲈鱼蒸老了,我妻子生气了怎么办呀?’” “其实那天在府外等候时,行人熙攘,路过的旧友都问男子站在府外做甚。夫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回复的吗?” 又是一阵良久的无言。 谢景澄嗓音轻柔温润,似微风拂过湖海,吹过空荡荡的心口,枯萎的花海沿着两岸再现芬芳。 他轻声说:“在等吾妻回家用膳。” 杜沁然泪水蓦得决堤。 杜沁然是很顾家的巨蟹女,可她一直没有个家。 约莫她六七岁时,那时爸爸还需要蹲下身才能和她平视,征求她的意见说:“爸爸和阿姨结婚了,沁沁以后就有妈妈啦。多一个人疼你,沁沁愿不愿意呀?” 杜沁然还懵懵懂懂的,但也知道妈妈只有一个,而且被推进喷火的怪兽嘴巴里那天,就再也没法从小小方盒里出来了。 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骗她说有妈妈了,但她的自觉告诉自己:爸爸很开心。 她想要爸爸开心,所以就点了头。 后来,爸爸和阿姨有了他们的孩子。弟弟很可爱,粉雕玉琢的小糯米团子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姐姐天生的保护欲。 可是,弟弟不喜欢她。 因为弟弟的诞生,杜沁然把房间让出去了一半,粉嫩的公主床被收破烂的叔叔拖走了,换了上下铺。 弟弟长大后,成了这房间的主人,杜沁然非睡觉时间不得入内。 再后来,她住校了,一礼拜后再回来时,上下铺又变回了单人床。 阿姨满脸歉疚地说:“抱歉啊沁沁,我想着你住校也不常回来,你弟弟又闹得凶......” 她当时愣了下,随后便如往常般笑道:“没事,您说的对,我住校的确不方便回来。” 杜沁然的痕迹被这个家一点点抹去,家里没有她的床,全家福上没有她,她的东西全部被收到箱子里塞进床底。 她有时候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也会有些茫然。 到底什么才是家? 如今,杜沁然已经不执迷了,可谢景澄告诉了她答案。 他说,在等吾妻回家用膳。 万千烟火里有一盏为她而亮的灯,炊烟袅袅里有属于她的归途,茫茫人海中有记挂着她的人。 杜沁然想,这应该就是家。 她垂着眼,一勺勺把暖汤往嘴里送,一碗汤下肚也没听谢景澄开口。 勺子搁在瓷碗边缘,脆响轻微,杜沁然看着吃相斯文优雅的谢景澄,主动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谢景澄慢吞吞咽下了口中的粥,抬眸平静反问道:“你想说吗?” 杜沁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景澄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轻拭着指尖道:“那便不说。” 他向杜沁然淡淡笑了下,转而道:“不过饭后倒的确有事与夫人商量。” 许是谢景澄今日分外温和,饭后再次提起接风宴时,杜沁然倒也没那么抵触了。 只是她依旧有些提不起精神,听谢景澄说话时也有些蔫蔫的。 谢景澄见状,用手语问阿砚道:请人再去催一下谢韫礼夫妇。 说曹操,曹操到。 林若寒照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舅舅,你找我们何事啊?” 她跨步进门,身后跟着谢韫礼。 林若寒余光瞥见纸上的字,一字一顿地念道:“接、风、宴?” 林若寒低头时,错过了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谢韫礼一进门,便眉梢一挑,朝舅母杜沁然暗送秋波。 杜沁然一瞧见他,便又想起那封令她胆战心惊了许久的私通小纸条,ptsd犯了,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目不斜视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满“不近男色”四个大字,比出家十几年的和尚都要清心寡欲。 “咳咳......”方才还好好的谢景澄突然“体弱多病”了起来,咳得面色绯红,立刻夺走了杜沁然的全部注意。 眼见谢景澄身子就要往前倒,杜沁然连忙上前帮他一下下抚着背,嘴里担忧问道:“夫君你没事吧?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谢景澄无力地靠在杜沁然身上,温热的鼻息在她腻白脖颈处激起一阵阵战栗。 杜沁然下意识地想缩脖子,却被男人修长如玉的指尖拢住了肩。 力气不轻不重,恰好不允许她退缩。 谢景澄嘴里道:“无碍。” 眼神却与杜沁然身后的谢韫礼四目相对。 谢景澄轻轻勾了下唇,眼底滑过一抹漫不经心的嘲意,指尖渐渐收拢,宣誓着浓浓的占有欲。 谢韫礼足下扎根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似乎被谢景澄整个笼进怀中的杜沁然,面色阴沉得能滴水。 谢景澄目光滑过他,偏过头转向杜沁然,又轻声唤了句:“夫人。” 杜沁然应道:“...... 嗯?” 当杜沁然应声的那一刻,谢景澄便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成为唯一的胜者。 她是他被世俗礼教认可的妻,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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