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此刻似是终于回过了神,她手蓦得一松,目光从他胸口的血洞一点点移到谢韫礼的脸庞。 “谢、韫、礼。”她呆呆地望着他,口中念着这个略有些生疏的名讳,眼神一寸寸褪去了猩红,再次变得清明。 谢韫礼想答应,可他太疼了,能向她露出一抹笑已是他的极限。 他额上涔涔冒着冷汗,唇色惨白,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后倒去。 “谢韫礼!!!”原身猛得上前托住了他下坠的身子,她的手都在颤。 在原身林沁然的一生中,所有人都在利用她。 母亲恨她,父亲厌她,她欣赏的少年郎亲手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谢韫礼,唯有谢韫礼。 谢韫礼终其一生,都没有任何一件对不起林沁然的事情。 ——“谢韫礼,我想嫁给状元郎。” ——“这有何难?等着我便是。” ——“我娶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太师府嫡女这个身份,即使她不是又何妨?” ——“若非林沁然不要我,否则我谢韫礼此生此世唯她一人为妻,绝不另娶。” ——“你以为以前的自己有多好吗?嘴硬还爱哭,而且打我时手劲可大了。” ——“可我还是心悦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她是我的妻,她无须怕我,爱我即可。这箭不射又如何?左右我未来都会听我夫人的。” ——“其实...... 我只是想用你喜欢的太白酥,骗你叫我一声夫君......” 他在爱她,至死不渝。 林沁然看着怀中面色逐渐苍白的少年,她伸手捂着她亲手捅出来的伤口,她颤着嗓音道:“谢韫礼,你再忍一下,我陪你去找大夫,我......” 谁都知道,这是致命伤,谢韫礼活不了了。 谢韫礼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极轻地摇了下头,并未沾血的那只手缓缓抬起,似是想去触林沁然的脸颊。 林沁然泪眼朦胧地握着他的手,手上的血染红了少年郎干净的手背。 她微低下头,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掌心,她的泪滴在他的脖颈,滚烫得足以灼透他的皮肤。 他嗓音很轻,轻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散。 “别哭啊...... ” 世人眼中的千雪楼楼主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他们用最歹毒的词语去形容她。 而谢韫礼眼中的林沁然,却永远是那个娇气的爱哭鬼。 他是那么地怕她哭啊,甚至提前对她说:谢韫礼因你而生,无论日后发生何事,不要为他落泪。 谢韫礼的眸光慢慢涣散。 她回来了。 这一次,他救下她了。 他竭力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最终静静闭上了眼。 谢韫礼用他的生命证实了他的诺言。 他至死都只爱过一个女孩。 “谢韫礼,”林沁然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谢韫礼...... 夫君,你不是喜欢听我喊你夫君吗?” “夫君,谢韫礼,夫君......” 可惜再也无人答应她。 直到此刻,林沁然才意识到谢韫礼今日的穿着。 他穿了一身喜服,不是他娶林若寒时的那身,而是他迎娶她为妻时的喜服。 明艳的红,极致的红,刺眼的红。 林沁然蓦得笑了,边笑边落着泪。 她指尖捏紧了谢韫礼的衣衫,浑身都在打着颤:“谢韫礼,我后悔了。” 她轻轻托起谢韫礼,单手握着贯穿了他胸膛的木棍,慢慢搂紧了他。 木棍破开娇嫩的肌肤,一寸寸刺入她的胸膛,她面上仍带着未干的泪意,神情却很平静。 她仿佛感受不到那阵钻心的痛,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笑。 不再是昔日冰冷的笑,而是像她年少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幸福的微笑。 她与谢韫礼紧紧相贴,在他耳畔轻声道:“谢韫礼,你等等我。” 当原身闭上眼的那一刻,在旁呆呆看了全程的杜沁然却骤得感受到一股吸力,等她再次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这具身子里,胸口的伤消失了,衣服上却残存着一个窟窿。 旁边的奴仆看到杜沁然死而复生,颤着唇喊了声“鬼啊”,而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沁然却已顾不上她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染着鲜血的双手,又看着地上的谢韫礼。 原身...... 自杀了。 并且,把杀人的罪名留给了她来承担。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系统,没有林沁然,有的只有她杜沁然。 一个并未杀人却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杜沁然。 而最可怕的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充满震惊的声音。 阿墨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口中喃喃:“是不是你,杀了阿纸?” 杜沁然百口莫辩,她甚至不知道林沁然昨晚究竟用这具身体做了什么。 阿纸消失的契机又过于敏感,恰巧撞见她和尸体呆在一起的阿墨产生这个联想也不奇怪。 悲恸之下,向来反应迟钝的阿墨却是前所未有地敏锐。 他联想到了谢景澄和杜沁然的对话,缓慢抬起脸,看向杜沁然的眸中含着恨意:“你就是千雪楼的楼主,邪阎王!” “我......” 杜沁然不知该如何辩解,阿墨却并未给她任何机会,欺身向前袭来,势要为他最好的兄弟讨回公道! 以杜沁然的武功,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但她却分毫未动。 是啊,她现在占据了这具躯壳,她是无恶不做的千雪楼楼主,是手染鲜血的邪阎王。 哪有光拿不付出的道理? 她继承了这具身体,获得了使用权,自然也应当承担这具身体之前犯下的所有罪孽。 她无从辩解,也无法辩解。 阿墨沉郁的声音传来:“你、要、跟、我、去、见、官。” 杜沁然沉默片刻:“好,但你先让我做一件事。” 翌日清晨,谢景澄药效散尽后,陡然惊醒。 “沁然,杜沁然!”他慌忙得起身想要去寻她,随后却在桌案旁寻到了一封信。 杜沁然随阿墨走之前,从矮塌角提前放到他眼前的告别信。 他眼睫轻颤,轻轻拆了封,扫过信件的内容。 她昨晚果真在骗他。 她...... 走了。 谢景澄喉结微滚,狠狠一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仅仅是言凌。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 告御状! 这沉冤多年的案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2 18:03:41~2023-09-03 17: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oalak 2瓶;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我喜欢你」 “杜沁然很喜欢很喜欢你!” 天空初露鱼肚白, 惨白的日光刺破云层,遥遥射向大地。 杨县令打着哈欠,官帽都还没扶正, 如往常那般懒散地走到公堂中央坐下。 他哈欠刚打到一半, 却听有人回禀:“禀大人, 公堂之外有人告官......” 杨县令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他们把人放进来。 他料想又是那群穷酸的平民无事找事, 想必又是邻里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纠纷。 “升堂!” 左右两侧衙役的杀威棒在地上迅速地点着:“威——武——”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被衙役押进来后, 杨县令猛得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阿墨被那惊堂木的沉闷动静惊得不轻,但此刻内心千万思绪迫使他咬着牙道:“太尉府谢公子随身小厮, 状告谢家主母、太师府养女杀人!” 杨县令一听, 本还以为是刁民在与他玩笑, 大喝一声:“大胆!” 话音落下,堂下那名女子慢慢抬起脸, 纤细又柔弱的外表,杏眸清冷且气氛脱俗。 杨县令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乃是边境小国进供的云锦,头上的簪子坠着的也是南海明珠。 他顿时心中大骇。 自己这是...... 捅到贵人窝了啊!! 杨县令慌忙间低声吩咐身边衙役去请大官, 见衙役微愣的样子, 还压低声音催促道:“快去啊!” 不论是太尉府主母亦或是太师府养女的身份,可都不是他一个芝麻小官可以担待得起的。 杨县令如是想着, 却仍勉强维持着官威。 他正了正头顶的乌纱帽,清了下嗓道:“堂下之人, 你可认罪?” 杨县令拿捏不好该如何称呼杜沁然。 称呼谢夫人有失体统,可若直呼其名他又恐杜沁然日后报复,便选了个分外含糊其辞的称谓。 他的本意是为拖延时间, 谁曾想那名女子面色平静, 嗓音淡淡:“我认罪。” 杨县令这下可真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瞧着杜沁然娇小的模样,不禁问道:“你所犯何罪?” 杜沁然微顿片刻,而后不躲不闪地与他目光相碰:“千雪楼楼主邪阎王,生平作恶多端,近些年率其门下众人斩杀朝堂官员几十余人,草根平民不计其数。” 杨县令皱起了眉。 他自是知道这邪阎王有多么地可恨。朝廷颁布巨额赏金悬赏这邪阎王,却连她是男是女都无从查起,可谓是分外讽刺。 只是...... 她与他提这个人做甚? 杨县令注视着堂下的女子,却见她语气波澜不惊道:“我就是千雪楼楼主,邪阎王。” 此话一出,满堂皆倒吸一口凉气。 千雪楼楼主?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且又是高门贵女,这如何可能?! 杜沁然并未多言,藏在袖口处的指尖微顿,方才在外头摘下的落叶便好似注入了力气一般,直直射向杨县令头顶的乌纱帽。 那一刻,连最柔软轻巧的落叶在她手里都成了见血封喉的利器,杨县令简直被吓傻了眼,好半晌才颤巍巍地伸手摘下头顶的乌纱帽。 碧绿的嫩叶深深嵌入其中,他丝毫不怀疑杜沁然方才若是掷向他的咽喉,他此刻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了。 一片落叶,足以证明她绝非表面上那么柔弱娇气。 “来人,给本官把她拿下!”杨县令颤着嗓音呵道。 他一声令下,四周的衙役竟无人敢上前! 人人皆厌邪阎王,人人皆惧邪阎王。 杨县令深觉自己小命不保,缩着头大声呵斥道:“谁敢不上前,就是违逆本官的命运,罚俸三月!” 衙役们犹豫着,迫于杨县令的命令,终于有人硬着头皮大喝着扑上前,杀威棒重重地击在她的背部。 杜沁然闷哼一声却并未躲闪,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面色忽而有些怅然。 其余衙役见她不躲闪,一时间也定下了心,都围上前来。 无数杀威棒围着将她抵在中间,女子娇小的身影几乎被淹没,腹背受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