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微顿,刚想回头请示时,就听自家大小姐语气冷漠:“扔,都给我通通扔掉。” 林若寒半推半拉地把她架出了家门:“断舍离懂吗?走吧,跟我蹦迪去。” 当时的杜沁然纯粹是感到和林若寒还没太熟,不好意思拒绝,甚至那天洗头都是自己洗的,没好意思麻烦这位做了延长裸色美甲的大小姐动手。 现在想想,杜沁然得感谢她俩当时的不熟。 不然她会直接一脚踹过去,破罐子破摔:“狗蛋儿你爱咋咋地,反正今天这个家门我是绝不会出的。” 但也正因为她不好意思拒绝,杜沁然被林若寒三天两头拉着去外头玩耍,也渐渐走了出来,开始了外卖事业,最后也忘了她为什么会颓。 如今回想起来,杜沁然却有些胆战心惊。 有没有可能,她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穿越过了,并且步上了原身林沁然的后尘? 正如同原身所说的,命运。 冥冥之中,似乎这条路已经被铺好了,她无从抗拒,也没法偏离。 而代入一个21世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她在古代大杀四方,尽管理论上而言这些人都是书中的npc,但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们会哀嚎,会痛苦,会在自己眼前慢慢咽气。 不论换谁,想必都没法承受这种可能性。 因此,当她回到现代后,那种所谓的“颓”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谢景澄呢? 他又是因为什么,才知道了这一切? 杜沁然想到了系统给自己颁布的那些任务。 “嫁入谢家”是怎么完成的?是谢景澄在她给他下药后,主动提出来娶她的。 也许这只是个巧合,毕竟他需要借助太师府在朝堂中的势力。 “找出言凌”是怎么完成的?是谢景澄在她找错人后,故意把玉佩放在她枕头底下的。 他那么聪明,怎会料不到这个举动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厌恶值”是怎么完成的?是谢景澄佯装厌恶她,刺杀她来达到的。 而似他如此谨慎的个性,又怎会把装着袖刀的盒子放在那么容易被碰掉的柜子上? 他都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提早发现他就是玉修罗,故意让她提高戒备,故意让她提前做准备对付他。 这样一来,谢景澄完成了“刺杀妻子”这个行为,而杜沁然也不会被他伤到分毫。 现在,杜沁然只有一点需要确认。 她嗓音有些飘,看向林若寒道:“谢景澄是怎么知道,我需要厌恶值的?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林若寒回想了片刻,而后道:“他当时说知道我们二人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然后猜到了我们需要完成任务,并且也猜到了你要他厌恶你,然后问我你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杜沁然想起自己给谢景澄留下的那封信。 里面她只提到了自己不属于这个朝代,但从未提过她有任何任务。 是,他谢景澄多智近妖。 但凭借一个普通人的猜想,他真的能这么准确地猜到杜沁然的任务就是要获得他的厌恶值吗? 杜沁然那几天表现得很作,但从行为推任务,这个可能性太多太多了。 她可以是被系统勒令当个坏女人,可以是要折腾谢景澄,可以是仅仅要完成“要他喂”和“骚扰他睡觉”这两个任务。 为什么他猜到的,偏偏是厌恶值?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谢景澄同样陷入了这个循环的时空。 他最起码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至少和大学后穿越的杜沁然对话过,从她嘴里知道了她和严唤清的事情,如今才能知道那么多细节。 对谢景澄而言,这一切可能更像是重生。 他的第一生,他亲手杀了黑化的原身。 他的第二生,他遇到了大学后穿越的杜沁然,并且因为种种原因杜沁然任务失败,时空重置。 他的第三生,他遇到了现在的杜沁然,他知道她的任务,并且也在尽力帮助她。 杜沁然不知道谢景澄是一开始就带着全部的记忆“重生”的,还是和她获取回忆碎片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想起来的。 可她能确定的是,谢景澄绝对见过大学后穿越的她,并且如今已经记起了一切。 谢景澄算无遗策,他在找林若寒谈话时也伪装得很好,就像是个第一次经历一切的人。 他情绪掩盖得滴水不漏,扮演起严唤清时也扮演得十分相像,杜沁然一开始也没分辨出。 唯一的败笔就是,谢景澄没料到杜沁然识破了他并非严唤清,并且通过和林若寒对话中的细节,推敲出了这一切。 杜沁然看着不远处的树冠,上头公鸟正给雌鸟梳理着羽毛。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 谢景澄,你身上到底还背负着多少? 青天白日,谢景澄却罕见地不在书房内,而是在自己院里的床笫上躺着,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大夫一根根收了金针,而后幽幽叹了口气:“谢公子,你这身子骨...... 药石不起效,且近日不断恶化,针灸也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在下学艺不精,竟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症。” 谢景澄却习以为常地温和一笑,只是淡声问道:“大夫,我还有几天?” 大夫看着守在谢景澄榻前的两大侍卫,嚅嚅半晌,不敢说话。 谢景澄眼神扫过阿墨和阿砚,示意他们收敛些,而后温声道:“大夫不必忧虑,我的身子骨如何自己最清楚。我自知并不久矣,自然不会怪罪您老人家,只是想知晓我还剩几日。” 大夫低下头又叹了口气:“好则半月,差则...... 七日。” “七日。”谢景澄敛下眸,轻轻笑了下,“倒是比我预想中的长一些。” 足够了。 “阿纸,送一下大夫。”谢景澄吩咐完后,应声的却是阿砚。 谢景澄微微一怔:“阿纸呢?” 阿墨神情里有些茫然:“我今早就没寻见他的人影,不知去了何处。” 谢景澄皱了下眉,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阿砚很快送完大夫回来后,语气颇有些急促地开口:“公子,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你为使言家之案沉冤昭雪,隐忍负重如此多年。如今证据确凿,公子压着迟迟不揭,可是还在等什么?” 阿砚情绪十分激烈,谢景澄却依旧情绪平缓,反而问道:“你认为,人证物证俱在,便可翻案吗?” “公子的意思是......” “想对付言家的,当真是林太师吗?若无背后之人的指点,他身为当朝太师又怎敢对尚书府出手?”谢景澄嗓音淡淡,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言家旧案,乃先皇亲笔定案,如今想要推翻重审,岂不是在说先皇昏庸无道?” 阿砚闻言,顿时噤声。 言家案情牵扯甚广,并非只是简单地由大理寺卿、都御史、刑部三法司三堂会审,而是呈到了先皇面前,由先皇朱笔定诛。 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要翻案谈何容易? 况且,如果林太师还活着,就算谢景澄带着切实证据去告御状,圣上依旧会为了皇家颜面秘而不发。 这便是谢景澄的第二世所经历的。 有口难言,求助无门,贤臣蒙冤,旧案尘封。 要为言家翻案,这必然是场不平等的交换。 圣上自然不会轻易允许有人损害天家颜面,除非他能为圣上提供的价值,远超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声。 谢景澄再次想到了那个看似慵懒随性的少年天子,心中沉吟。 当今圣上,他究竟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呢? 阿砚仍有些不甘:“那难道公子你努力多年,便要如此放弃吗?” 谢景澄轻声道:“自然不是。我要...... 告御状。” 事到如今,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阿砚错愕:“公子,告御状可是要......” “您这身子骨如何承受得住啊。”他面露不忍,撩袍跪下,沉声道,“还请公子应允,由属下代劳。” 谢景澄嗓音很温和:“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只是....... 不是现在。”谢景澄似是想到了心里的某个人,唇角微弯,面上的神情分外温柔,“不能拖累她,至少要先等她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闪过一抹晃动的人影。 谢景澄尚未察觉,阿砚却敏锐地抚上了剑:“谁在外面?” 鸦雀无声。 微风吹来,外头又是一片晃动的影影绰绰。 阿砚等了半晌,都没再听到动静,缓慢地放下了手:“许是属下误听了。” 谢景澄眸光自门扉处一扫而过,并未言语。 夜幕降临,银月点缀着浩瀚天穹,点点星光散落,宁静又美好。 杜沁然从衣袖中拿出一包药粉,不着痕迹地撒进杯中,摇晃均匀后无色无味的药粉便消融于茶水之中。 须臾,谢景澄从漱洗室绕出,眼睫上还凝着水汽,温润如玉。 杜沁然十分自然地拉着他坐下,有意无意道:“夫君,忽然想到我们似乎许久没像现在这般,在夜深人静时谈谈心了。” 她把茶盏往谢景澄面前轻轻一推:“我们马上就要回现代了,你可还有什么想在古代完成的事情?” “比如......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谢景澄凝着面前碧绿的茶汤,眸色微顿,却并未伸手端起茶盏,只是道:“夫人怎的忽然问起这些了?” 杜沁然微微一笑:“美女的事你少管,我们偶尔就是会胡思乱想很多的。” 谢景澄微挑眉梢,笑意温润:“好。” “若要说遗憾...... ”谢景澄轻轻眨了下眼:“恐怕就是没能来得及,与夫人看遍封城的一年四季吧。” 杜沁然定定看了他片刻。 她骤得偏开头:“除此之外呢?” 一年四季,她恐怕没法在这几日内陪他看完了。 谢景澄想了下,又道:“还是有些遗憾,没能亲手摘一朵长生花送予夫人。” “长生花啊。”杜沁然喃喃地重复了句。 她低着头笑笑:“不过是商家唬人的手段,你也信。” 谢景澄目光很柔和:“是啊,毕竟我们能在这个朝代拥有的回忆太少了,总觉得多一个象征也是好的。” 杜沁然并未和谢景澄捅破那层名为“严唤清”的窗户纸。 谢景澄不知杜沁然已经发现了他并非严唤清,因此一直在以严唤清的口吻与她对话。 而杜沁然本想在今日和他说开的...... 可她偏偏偷听到了谢景澄和阿砚的那番对话。 那时在门外的人正是她,以她的武力本不该被发现的,可他们的话令她心神大乱。 谢景澄时日无多了,而他言家的旧案还未沉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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