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玲珑腰,无瑕白玉的温热,使得周身的香气更重,直直地往人嗓子里钻, 理智上此时应当避开,但这香气却叫他丝毫动弹不得。 软玉温香之间, 贺臻终是低低闷哼出声。 一室的栀子香气还未散,女子便抽身要退, 他不做他想, 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女子惊慌间回头,骤然露出一张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美人面。 是钟知微,竟是钟知微, 不过除了钟知微,还能是谁呢?可……这下该如何收场,贺臻脑中遐思无数, 但还不待他想出个孰是孰非来,天旋地转间, 那人,那香气,那楼台亭阁,全都化作了虚无黑暗。 大天白日,贺臻怔然睁眼,猛然撑手坐了起来,他起了一身的汗,中衣湿了大半,而薄衾被里不消看,只用感触,便可知更是一片狼籍的。 他所睡着的仍是床边的那张矮榻,而侧边床幔已收,床上空无一人,她,应是早已出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贺臻松了一口气。 上次这般,已是许多年前了,他虽因着嫌麻烦而不近女色,但他又不是有障碍,晨起时这般状况,少年时也有过两次,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像今日这般有名有姓有对象的春梦,更是此生头一遭。 难道真就是如薛西斯所言的那般,男子这年纪到了,此事便就是自然而然的了?不对,那他前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那就是因为钟知微?她颜色太甚,又日日睡在身侧,所以他便按捺不住了?更不对了!他贺臻什么好颜色没见过?!怎的会是那类见色起意之徒? 思来想去,贺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末了了,他选择将这事归于意外,无关他自己,无关钟知微,只怪前几日集贤殿的柜子太窄,而这夏日里的栀子又太香了。 思绪回笼,贺臻叹口气,欲起身,将这衣物衾被都拿去洗了,总得赶在钟知微回房之前,把室内收拾干净才好,不然真不知要以何种面目应对她了。 可贺臻才刚刚将身上所覆的衾被掀开,便听得清冷的女声自身后悠然传来:“醒了?便是今日休沐,你也睡得太久了。” 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叫贺臻身子一僵,他的手比脑子行得更快,还不等他回身,他便伸手将那衾被拽了回去。 钟知微端坐在窗几前,搁下短短的炭笔,又将画纸上的浮灰吹了吹,这才将眸光转向床榻那头的人:“贺家大郎君,你既然醒了,便别赖着了,赶紧起吧,来看看我今晨绘出来的小像怎么样?” 从他醒过来,直至眼下钟知微唤他,贺臻在这内室里,丝毫行步声都未听闻,那么可想而知,钟知微便是在他醒来之前,就在这内室当中了。 贺臻滚了滚喉结,忽觉有些难以转过身去看她,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尽可能的以平日里的懒散状出声道:“就是今日休沐,我才要睡,至于那小像,你先放那,等我起来就看。” 语罢贺臻便就重又闭目躺了回去,他寻常最是喜净,因而明月轩里的浴堂才费了那么多心思去装点,此时一身黏腻躺在这处,当真是酷刑也不为过了。 但他都做出这等牺牲了,钟知微却还不消停,这人越是闭目,听觉也就越发灵敏,钟知微起身往床榻这处走来的动静,贺臻听得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他再度睁眼,对上的恰是立在他这张矮榻旁的钟知微的面容,她手中拿着的,显而易见是她方才所提的小像,而她出言虽淡却叫贺臻不由心乱:“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跟袅袅似的爱赖床啊?你看看这天色,都什么时辰了?” 无它,他此刻见不得钟知微的面容,眼前这张面容越是清雅淡漠,梦中所见的那张酡红娇软的面孔,于脑中就越是明晰。 他不愿这般浮想联翩,显得下作,更不想叫钟知微瞧见他此时的窘态。 原想着二人好歹,如今也算是朋友了吧,他没有作弄朋友的爱好,因此这几日里,两人作为同处一室的友人,相处的还算和睦融洽,可照眼下的情况,不想些法子把钟知微赶走,这便是肯定不行的了。 贺臻偏头移开视线,张口便是挑刺:“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说话跟我阿娘一样?钟娘子,这莫不是年纪还不够,但这精气神却未老先衰了?” 平日里,若他这么出言讥讽钟知微,钟知微必然是要狠狠回嘴,同他辩驳个三百回合的,他届时只消说些不入耳的话,将她气走就是了。 可不知今日钟知微是不是绘像绘累了,她听着贺臻的嘲弄,只是冷哼一声,并未搭腔,反而凛然接着催促他道:“正事为重,今日我没空跟你吵,快点起来,看我这小像怎么样?” 没办法的办法,只能是耍无赖了,他今日便就是不起了,钟知微就是再有耐心,也总得退开吧,贺臻翻过身去,展现出他坚决不动弹的决心来:“现在不起就是不起,要办正事你就去办,但我要睡觉。” 可他却又错误高估了钟知微的耐心,他这般作态,收获的是钟知微无数个眼刀,她冷冷盯了他的后背半晌,而后,直接伸手掀起那衾被的一角,竟是要把他直接扰起来。 衾被扬起时有风,即便贺臻是背过身的,也不可能完全无知无觉,察觉到钟知微的行径后,贺臻猛然起身,一把便抓住了钟知微握着那衾被的手腕。 他动作太快,没收住力气,眼见着钟知微的眉梢蹙起,贺臻又微微收了力,可他不收力还好,一收力,钟知微便就挣扎了起来,端得是今日不把这被子掀了,不把他唤起来,便不罢休的姿态。 二人两相僵持,谁也不让过谁,钟知微手腕处的骨节不大,不过一只手腕,全然包裹掌握在手中,对贺臻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此情此景,同样是抓住手腕,同样是那张面孔,叫贺臻不可自控的又想起了那梦来。 贺臻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倏忽间他这头松了手:“各退一步。” 他嗓音里满是烦躁,入耳便可知此时他的心情不太妙:“拿来吧,不就是看画么?我就是不起来,也能看这画。” 贺臻的主动让步,可不常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钟知微反应不及,还在发愣,贺臻那头却又催促开口道:“快点,不然我就改主意了!我如果再躺下,你别说掀我的被子了,我就是睡地上,你也别想再让我起来。” 钟知微不再犹豫,随即依言将她手中的小像递了过去,贺臻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后,公正出声道:“比昨日里绘得要好,神形俱备,几乎和那番邦国王的像,相差无几了。” 贺臻的称赞,并未叫钟知微面上浮出喜色来,她平静回声道:“可似我者生,学我者死,第一个绘出这像来的,能叫人人称道,但学他的,便是学了个一模一样,也无法胜过他。” 贺臻大剌剌将手置于膝上,托腮看她:“你这不是知道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方才的出言不逊,无赖泼皮,都未能激起钟知微的怒火来,但此时他这怡然潇洒,漫不经心的姿态,却轻易而举叫钟知微心头起了火。 “朝廷究竟是叫你寻画?还是叫我寻画?!”钟知微叱骂起贺臻时,毫不嘴软,“我这几日,日日在房内琢磨此事,你倒好!把事情丢给我,便可以坐享其成,当个甩手掌柜了吗?!” “不,人家给掌柜跑堂,还有酬劳呢,我有什么?呵,贺臻,你要是这般态度,那我们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别说棠溪先生,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 钟知微眼底眉梢,皆是怒气,她拂袖便要走,这本是贺臻所愿,可事情真成了,他却又有点不得劲起来,他顶了顶腮,伸手拉住钟知微的衣袖来。 贺臻那头扯着她的衣袖,钟知微自然是动弹不得的,她侧目瞪了一眼贺臻,又冷冷开了口:“拽我做什么?拽我有什么用?贺家大郎君,我劝你不如趁早备好荆条,届时去太极宫前,跪在圣人面前请罪时才不至于贻笑大方!” “我跪在圣人面前请罪有什么用?国有国法,圣人又不会因为怜悯我,而放过了我去。”贺臻这张嘴巴,想哄人时,连草稿都不用打,张口便就来了,“所以呢,比起跪在圣人面前请罪,我现在更想跪在钟娘子面前请罪。 “是,娘子因为我的事,费心了,便生我呢?又是个不成器不上心的,竟还把如此好脾气的娘子,给惹生气了。” “所以,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求娘子你可别再生气了,这气坏身子,便是我再想替,也没法子替啊。” 这种话,也只有贺臻能够脱口而出,还讲得这般轻描淡写了,钟知微不再瞧他,但声音仍冷:“油腔滑调,不知所谓。” 贺臻认可点头:“娘子说得是,我要是能事事办得有章法,也就不必你这般为我心焦了。” “谁为你心焦了?!”钟知微即时反驳,诧声难抑。 贺臻就坡下驴道:“我为钟娘子心焦,这总行了吧,不才敢问钟娘子,这几日独坐房中,除去研究透了那番邦画师之外,可还有其他收获?” 提及正事,钟知微自是不会言虚话的,她以沉默作了回答。 贺臻面上也不意外,他耸肩又道:“那不就得了,想来娘子该是思绪卡住了。此事也正常,我平日里研究器物时,也会这般,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出门去吧。” “出门去?”问话的,自然还是钟知微。 答话的,想当然是贺臻:“这是我的个人经验,我若是思绪卡住了时,有两个选择,要么呢闭门不出直到想明白为止,要么呢就是出去逛逛,见见人看看物,这心境疏朗了,思绪自然也就通了……” 贺臻刺刺不休说了许久,好说歹说才将钟知微说服,她带上卧房的门,以供他出门换衣,而贺臻探头,眼看着钟知微的身形彻底消失,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人哄走了。 那叫他如芒刺背的衾被,紧跟着便毫不犹豫被揉作了一团,丢到了地上,贺臻解开中衣,正欲去取新衣。 但“嘎吱”一声,房门又开,仍有疑虑的钟知微杀了个回马枪:“贺臻,你真不是,以带我散心为借口出去逍遥的吗?” 情急之下,那衾被被他一脚踢到了床底,而他的腿骨好巧不巧正碰在了床下的实木矮榻上,激痛之下,贺臻呲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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