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要将十二生肖带走,魏珠也没敢多问,还特意找了一沓牛皮纸厚厚地帮她包扎起来——就算安嫔娘娘先斩后奏罢,那也是人家的本事,皇帝不会责罚安嫔,却很可能骂他没眼色。 他当奴仆的,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玥容很赏识魏珠的乖巧,若非这小子生得太俊,非将他笼络过来不可——别小看男人的嫉妒心,较真起来连太监的醋也会吃的。 回去后,玥容让玉墨将那套摆件一字排开,就放在外头博古架上,那上头原悬着个西洋自鸣钟,如此倒是相得益彰。出于玥容私心,她故意将威风凛凛的虎口对准钟表,像要一口吞了那洋玩意似的。 玉墨道:“娘娘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当心别碰碎了才好。” 张小泉提议,“不如奴才搬几扇屏风过来,绕成一圈围着,如此既不耽误赏玩,也免得有人毛手毛脚,娘娘以为如何?” 玥容笑道:“不必,就这样吧。” 她自认为是个挺喜新厌旧的人,这东西虽有趣,到底不是活的,过两个月没准就腻味了。要是有人不慎碰掉,正好可以索赔——若是老康还能加倍呢,多好,简直无本万利的生意。 听完玥容一番宏论,众人齐齐失语,继而就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还以为娘娘讨要东西是出于对万岁爷的倾慕,敢情是为了讹诈呀。几个憧憬爱情的年轻姑娘心都碎了。 * 因老康的表现太像纵欲过度,玥容亦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扣上个妖妃的帽子,差人去慈宁宫宁寿宫两处打听,还好没什么动静——想也知道,两位老人可是经历过董鄂妃那般大风大浪的,玥容这点伎俩在她们眼里不过毛毛雨。 至于佟贵妃倒是很想借题发挥,奈何底气不足,她自己也是妾室,怎能指责妾室争宠?除非皇后摆出正妻架子。 待要去钮祜禄氏跟前告状,无奈又吃了闭门羹。佟贵妃恨得牙根痒痒,她愈发肯定这安嫔就是皇后推出的挡箭牌,帮那病歪歪的女人冲锋陷阵的,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玥容带着一众仆婢在御花园中闲游,本来是想折红梅插瓶的,但是今年的梅花分外不懂事,都到数九寒天还不开放,玥容只能退而求其次,摘几支腊梅完事。 张小泉博闻强识,可不敢当主子面卖弄渊博,遂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娘娘,那梅花本就不耐寒,都是在早春才开放的,您现在当然见不到。” 就算有,也只是零零星星几朵,缺乏观赏价值。 “是么?”玥容还真不懂这个,难怪红楼梦里一群公子小姐见到梅花那样兴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敢情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了啊。 腊梅也好,玥容喜欢腊梅的香气,可惜不能像桂花那样加入各种药膳,实用性稍稍欠缺了些。 倒是听说泡水喝不错。 玥容待要再往里走,看看可还有尚未凋零的金银花,好一起摘回去冲成茶饮,就看到惠嫔荣嫔一行人有说有笑向这边过来。 两人身边各跟着一个宫嫔模样的小主,荣嫔身傍自然是乌雅氏,至于惠嫔后面站着的么……玥容猜测是甚少露面的卫答应。 原因无他,这女子生得实在太漂亮了,而且有种惹人怜惜的气质。不同于乌雅氏小白花中带着清刚气,这女子就是纯粹的楚楚动人。 让玥容想起一个古早的台湾影星陈德容,难怪琼瑶奶奶肯等她三年! 卫答应一看见她便把头低下,瑟缩着行了一礼。 想必惠嫔没少在她跟前说自己坏话,这人才会如避蛇蝎似的。玥容只闲闲摆手,“两位妹妹都起身罢。” 论理,她跟荣嫔惠嫔彼此也该行平礼,可见对方没有弯腰的打算,玥容也懒得例行公事了。 荣嫔便笑道:“如今天气寒冷,咱们也少见妹妹了。” 她因为入宫早,资历深厚,称呼一声妹妹也不算托大,总体而言还是与人为善。 惠嫔就不像她这样八面玲珑,冷笑道:“人家忙着陪王伴驾呢,哪有空见咱们?” 玥容依旧腆着脸微笑着,表示认同惠嫔的言语却毫不在意。 就算是那又如何?伺候皇帝不是嫔妃本分么,谁能说她做得不当?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惠嫔的愤怒——主要还是先前在御前说的那番话。 须知惠嫔也想效仿佟佳氏,把卫答应给推到御前去呢,怎料玥容三言两语赶跑了乌雅氏,也间接阻断了这条路,惠嫔哪敢自讨没趣?卫答应可不比乌雅常在坚强,她若是被人这么撵回来,只怕转眼就该去上吊了。 虽则惠嫔挑中卫答应正因她柔弱好操控,可叫她去对抗安嫔等于以卵击石,还没分出高下自个儿就先粉身碎骨了。 看着玥容这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面孔,惠嫔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到底妹妹好算计,没错也能挑出错来,这挑拨离间调三斡四的功夫,咱们拍马也赶不上。” 玥容深深嗅了一口手里的腊梅花,“姐姐何必过谦呢?您可是宫里的老人了,跟您比我才自愧弗如。” 她才不信惠嫔背后没说过人是非,大阿哥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若非惠嫔日日教导,怎会对太子有那么大敌意?老康恐怕也瞧出了这点,这两年总未临幸于她,由得她独守空闺去。 惠嫔气得发抖,她单听到那个“老”字了,这安嫔果真歹毒,专往人心口捅刀子。 她冷笑道:“妹妹敢说问心无愧么,你不是故意排挤乌雅常在?” 什么食物相克的鬼话,她才不信这些;便是真有,那御前试毒的太监难道是吃闲饭的,人家会尝不出来? 玥容掩口浅笑,“姐姐,你也知道是太监,那药若是作用于男子秘处的,太监哪试得出来呢?” 荣嫔不禁皱起眉头,眼看惠嫔还要继续追究,遂轻扯了扯对方衣袖,又咳嗽了两声。 惠嫔方才醒悟,在场都是女眷,谈论这些房帷琐事未免太不像话。安嫔是无耻惯了,她还要脸呢。 遂退后两步,仿佛靠近点都会沾染上晦气似的,又嫌恶地对卫答应道:“走吧,别跟不相干的人较劲,怄坏身子倒不值了。” 玥容觉得惠嫔真是用心险恶,明明是你在较真好不?如此一说倒好像卫氏结了仇家似的。 卫答应两股战战,到底不敢多说什么,脚不沾地跟着惠嫔走了。 荣嫔也识趣撤退,但本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还是适时地提点玥容,“妹妹,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懂得分润才是生存之道。” 宫里的女人哪有能一枝独秀的?就算有,也长久不了,她自己不就是个例?荣嫔现在是超脱了,自觉“看山还是山”,万岁爷今儿宠谁明儿宠谁,都不关她的事,只要偶然还念着旧情,还记得她生的几个儿女,那她便是屹立不倒的。除此之外,便是要与宫里这些女人打好关系,你能对付一个,还能对付一群?结的仇家越多,到时一旦失宠,一人一根指头都能把你踩死。居安思危才是硬道理。 玥容谢过荣嫔指教,转头就叫张小泉将她新折的腊梅送一半到乾清宫去。她就不负责装饰了,老康那里正有几个上好的古董花瓶呢。 玉烟还沉浸在荣嫔那番侃侃而谈里,她觉得说的挺有道理,或许娘娘是该收敛点好?这么明晃晃地争宠也太拉仇恨了。 玥容点了点她肉乎乎的下巴,含笑道:“我若是就此收手,贵妃会对我改观么?” 玉烟摇头,梁子已经结下了,佟贵妃这种人是不可能淡忘的。 玥容含笑道:“那不就结了。” 在她看来佟贵妃是平等地憎恨每一个与她分享表哥的女人,你得宠多点,她便恨你多些,可是归根究底并无太大不同。 至少宠爱还能让人有些忌惮。 何况……守活寡虽然不错,但玥容现在觉着男女之事也挺有妙处,反正出力的那个是他,她只管躺平享受就是了。
第16章 事端 送去乾清宫的腊梅花清香扑鼻,枝叶间还附着张字条,上头工工整整四个大字,“愿君采撷”,秀丽端方的簪花小楷,一看便是玥容笔迹。 看皇帝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梁九功亦凑趣道:“王维诗里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安嫔娘娘是在表达对您的思念之意呢。” 要说梁九功怎么忽然转变口风,开始向着玥容说话,那还得从万岁爷最近频频召见魏珠说起——以前梁九功可是皇帝最重用的呀,这怎么忽然间就变天了呢?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哪儿做的不妥,唯一的污点,便是那一阵收了佟贵妃的好处格外捧着承乾宫,又对安嫔甩了几回脸子,难道万岁爷因此就记恨他不成? 这安嫔的地位当真不得了! 梁九功愈想愈是心惊,当下也顾不得开罪贵妃了,而是迫不及待要挽回自个儿在万岁爷心中的形象。 他又哪里晓得,此万岁爷非彼万岁爷?此时的玄烨,比他多着几十年阅历,他脑中历历在目,还记着梁九功在他晚年是如何结交朋党,挪用官银,甚至妄图插手储位之变,你叫老康如何能有好气? 自然,玄烨毕竟是个念旧之人,梁九功又是伴他长大的知交,他不会在梁九功尚未犯错之前就贸然将其定罪,但,这也不妨碍他情绪上对其疏远。梁九功以为纯因安嫔之故,实在把玥容想得太厉害了。 玄烨这会子心情不错,叫人将梅花扦插起来,又笑吟吟地对贴身太监解释,“你别光瞧字面意思,这女人呐多半心有七窍,哪怕一草一木也是大有深意的。” 想到玥容爱读淫词艳曲的习惯,事情便很明了了:她这是借花喻人,希望他也来采撷采撷呢。 真真是个不害臊的。 梁九功:……是这样吗?总觉得万岁爷想多了。 可见皇帝在兴头上,他也不便驳斥,当晚就奉圣意去景阳宫宣召安嫔过来侍寝——她都这么热烈大胆了,人家还能不成全么? 玥容虽然在云里雾里,但还是高兴地坐上辇轿启程,又多带了一身替换衣裳,正好她想借老康殿里的净房洗个澡呢,真龙天子用的浴桶足足有她两个大,可比窝在景阳宫陋室里强多了。 只次日见她姗姗来迟,佟贵妃又免不了吹胡子瞪眼睛,荣嫔则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惋惜态度,玥容么,她反正我行我素惯了,真不是她故意赖床,她想早起人家还不许,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这种迟到当然就情有可原了。 天愈发冷了,快到十二月,太皇太后忽然想起到玉泉山礼佛,宫中难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虽然玉泉山离得不远,就在皇城脚下,可数九寒天费那个劲作什么? 见太皇太后心意已决,玄烨也只能依从,他是皇祖母抚养长大的,彼此情分自不一般,相比如今炙手可热的舅舅佟佳氏,这份祖孙情才是玄烨最为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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