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何事?蹭吃蹭喝呗! 尹徴弯起眼睛笑了笑,提起手中捆好的油纸,说:“典膳内局的食物香飘十里,某带了两只叫花鸡来添彩,不知可否能赏一碗饭?” 姜翘也闻到了叫花鸡的香味,笑说:“尹郎君快请进,外面多冷!叫花鸡是极好的,就算没有,来吃一顿饭又何妨?” 尹徴便带上门,跟随姜翘入内,坐到了人少的一桌。 两只叫花鸡一桌分一只,一打开油纸包,再敲开黄泥,展开荷叶,里面汁水横流的叫花鸡便窜出迷人的香味。 姜翘夹了一块带着皮的叫花鸡肉,只尝一口,就吃出了这是尚食局刘主膳的手艺。 在尚食局时,所有庖厨经常互相试菜,刘主膳擅长做鸡,姜翘自然对这味道熟悉得很,绝不会误判。 这让她更好奇尹徴是什么人了。 反正至少他不只是保护太子的人,也不仅仅是能跟皇帝说得上话,能劳动刘主膳给皇帝以外的人专门做两只叫花鸡,他起码也得是禁军总管之类的大官儿吧? 哎,也不对,尹徴瞧着才二十几岁,怎么也不会是身居要职的大人物。 姜翘一边吃一边胡思乱想,等回神儿的时候,陈雪花早已经把话题带出十万八千里开外了。 “所以我说嘛,那家伙得了赏赐就鼻孔看人,真的尾巴翘上天了。”陈雪花狠狠咬了一口蒜薹,以泄怒火。 姜翘理了一下思路,问:“你说胡晓秋?她得了多少赏赐?” “一套宫装,还有五十两皇银呢!据说能等价兑换几百两普通官银!”陈雪花晃晃脑袋,“这也就是姜典食没以名贵食材入菜,不然她胡晓秋那点儿见识怎么配领赏?” 这说得是皇帝生辰那日,姜翘其实也看见了,光禄寺胡晓秋做了一道鱼跃龙门,拿完赏赐的确是鼻孔朝天了,当天就换上了陛下赏的那套宫装,对身边帮厨也颐指气使了起来。 姜翘笑笑,说:“她倒像那生了腿儿的衣架子,光见衣装了。”脸都昂天上去了,哪里看的着? 众人跟着哄笑,小枣掩唇又问:“姜娘子可否能教教我们,如何不带脏字地骂人?” “哇我真的恶名远扬啊!连你都知道了?”姜翘正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怼人了,说话那是一天塞一天的和气,没想到还是有的是人知道她善骂。 吵架从来没赢过的柳迎春不禁催促道:“请姜娘子快讲一些罢!” 姜翘吃完嘴里这口无米炒饭,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骂人也讲究气势,内容暂且不论,首先你得云淡风轻,有一种不屑一顾的劲儿,那种一开口就先脸红、结巴,甚至掉眼泪的,说再狠的话也不中用。” 陈雪花遗憾低头:“坏了,我就是那种还没开口就落泪的人!” 姜翘继续说:“骂的内容嘛,不宜诅咒人,尤其是对方的亲人,最好就是针对他本人最在意的事情,若是能灵活运用比喻就更好了。同时要注意,对方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就用多重的言辞攻击,总不能对方打碎个碗,就骂得多难听,那就是纯发泄你自己的不满了。” “比如?”陈雪花不甘心地等着她说案例,总觉得自己能哭归能哭,嘴不拖后腿就不怕骂输。 “比如有人偷东西,便嘲讽他应当换一副手脚,治治这坏毛病。谁不知道盗窃是盗贼的脑子决定的,哪里是换了手脚就有用?你越是这样说,越显得讽刺,又不让人觉得你恶毒。”姜翘讲完,继续干饭。 她不想教坏大家,因此举例时说得轻了,若是她往常的本事,定然骂得更不中听。 而且骂人是什么好事吗?你们几个小娘子学那么认真干什么!姜翘不好意思地想。 热热闹闹地吃完这一餐,做饭时完全没动手的一部分人收拾桌子捡碗,把庖屋打扫干净,其他人则是继续闲聊。 尹徴溜出去一趟,过会儿提了几坛酒回来。 人多,庖屋很快就收拾好,大家都聚一起,尹徴把酒放到桌上,对众人说:“长夜漫漫,不如行酒令,醉个畅快,今日外面全是侍卫,不怕喝酒误事。” 姜翘挑眉:“哪里来的酒?宫中禁酒,我们哪敢喝呀?” 傅典食挥挥手:“早说尹郎君并非等闲花匠,有酒也不足为奇!” 尹徴也补充道:“我已经知会过外面的侍卫,今晚喝酒不会有人管的。” 姜翘估摸着侍卫没那么好说话,亲自出去问过,连问了典膳内局院子外的好几个人,确认了真的没事,这才放心地回来。 “既然是行酒令,我们人多,总该要熟手来做明府与席纠,谁能担此任?”陈雪花问道。 尹徴自告奋勇:“我熟,我来做明府罢!” “你带来酒,却要做明府,哪里还喝得痛快?倒不如来做席纠。”姜翘提议道。 商讨一番,最后让忠厚老实的冯典食做明府,尹徴做席纠,而完全不懂行酒令的一个十四岁小杂役做主罚录事。 大家文化水平都差不离,因此无论是打油诗还是背诵旁人的诗句都可以,只有完全说不出来的人才会被罚酒。 这对姜翘这个不会赋诗的人很好,玩起来倒是比跟孩子们玩更轻松。 第一轮的题目是“新年”,姜翘把自己会背的相关诗句都用完,还能再用“我在新春烧爆竹,年兽不近我房屋”这样强行押韵的破打油诗糊弄,一直说到山穷水尽,越来越多的人都不行了,这一轮才结束。 不少人都喝得晕晕乎乎了,姜翘还滴酒未沾,好奇地问尹徴:“不知尹郎君可否能以‘新年’为题赋诗?” 尹徴想都不想,很快开口:“楹帖映雪胜红云,巧争辉彩若黄昏。不知冬日何尝暖?共制娇耳家最温。” 众人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天竟无人说话。 姜翘也张了张嘴,最后沉默地挠挠头。 哎呀,本以为大家都是学渣,怎么冒出尹徴这么个特别的? 若说这随口吟的诗句有多绝妙,那倒没有,只是这可是随口说的啊!姜翘真的很难不被震撼到! 让尹徴这样的人当席纠,竟歪打正着最合适呢! 众人纷纷夸起尹徴好文采,尹徴却给出合理解释:“幼时曾读过几年书,吟诗作赋不足为奇,我天赋平平,哪里担得起众人赞誉?” 他都这么说了,却拦不住其他人怎么想,尹徴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立体了起来。 下一轮很快就开始,要求说七言绝句,打油诗也可,以“春天”为题。 这诗句就更多了,姜翘终于体会到了眼睁睁看着别人喝酒的快乐,她滴酒不沾到甚至有些好奇这酒的味道了。 姜翘是不大喝酒的,她真的很喜欢做菜,为了永远稳稳握刀,她轻易不沾酒。 只是她瞧着那绿蚁酒没有多大劲儿,稍稍喝些也无妨。 于是就在下一次轮到她时,她特意认输一轮,如愿以偿地喝了一杯酒。 这酒的品质确实不太行,未见得哪儿好喝,不过姜翘觉得有趣,便接连故意认输了好几次。 行酒令玩了一个多时辰,不少人都醉了,先行离开。 姜翘微醺,觉得自己还能再玩,于是继续。 后面又有题目说到“吃”,那姜翘可就不困了,甚至拿陈雪花炸糊油条的事情开玩笑——“乌发三尺好颜色,油条七寸污半边”,好嘛,甚至说她油条糊了是因为她拿头油炸,损得很嘞…… 一直玩乐到亥时,彻底没人玩得动了,姜翘也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睡去。 还清醒的人陆续离开,千杯不醉的尹徴与不喝酒的冯典食面面相觑,有点麻爪。 现下桌上趴了三名女郎,他们总不好单独送女郎回去睡觉吧?而且人都睡着了,拖着抱着都不妥当。 再者说,就算没人看着,终究也是孟浪。 尹徴想了想,到典膳内局的临时舍馆大力敲门,吵醒了几个已经休息的女郎,请她们帮忙把这醉倒的三人带回去,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进屋,这才放心离去。
第52章 【052】 次日, 姜翘悠悠转醒时,还轻微有点头晕。 陈雪花起得早,所以一早上用干梅子煮了些汤, 见姜翘醒了,便给她端了一碗来。 姜翘谢过,打起精神来洗漱,又喝了干梅汤,酸溜溜的味道让她稍微舒服些。 她是很少喝酒, 但并非不能喝, 昨儿那是忘了现在这具身体和以前不同了,没想到原主是完全不能喝酒的类型, 往后需得注意这一点才是。 “对了, 昨日玩到最后,只剩冯典食和尹花匠清醒着了,你和迎春、小枣都在餐桌上睡着了,是尹花匠来敲门把我们喊醒,让我们带你们回来的。”陈雪花说。 姜翘这才想起来, 自己确实没有醉了以后的记忆。 “那可太谢谢你们了, ”姜翘笑道,“也得谢谢尹花匠和冯典食才是。” 空口说感谢没用, 等下午的时候,姜翘有了精神,便去庖屋做了热饮子, 作为感谢。 典膳局这几个人倒是好找, 但尹徴不住这儿, 姜翘做好饮子后找了他许久也没找着,问了附近的侍卫, 也无人知晓,于是只好暂且算了。 小年之后,年味儿越来越浓,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热闹非凡。 大街上有书生干写对子的活儿,有冬日没田地要种所以进城打工的庄稼人,有近日才发了工钱所以推到现在才置办年货的工人百姓……尽管一年里未能事事顺遂,但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辞旧迎新,在新的一年里好好生活。 大年二十八,澹台晏河一家人不在皇宫,而是一同去了礼贤王府。 除却礼贤王一家,还有其他几位宗亲,一同来给礼贤王妃祝寿。 礼贤王妃身体弱,年轻时候得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后,再未生育,只是除了这一双儿女,她也另有牵挂。 宴席已经渐渐到了尾声,陆续有人醉酒,礼贤王起身送客,离开房间。 屋内没有外人,微醺的礼贤王妃叹息一声,握着澹台晏河的手,眼含热泪道:“五年了啊陛下!五年了!忱儿册封开府数月就被一场大火烧了府邸,每每回想到五年前的那日,我都在想,既然找不到尸骨,忱儿便还活着……可是五年了,他究竟去哪儿了啊!” 澹台晏河喉结滚动,艰难地说:“只要没找到,他就一定还活着。堂弟是有福气的人,兴许您下次过生辰,他便能好端端站到您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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