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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会是想博一个好名声才施粥的吧？虚伪，表里为奸！” “官老爷，你们不能给了我们希望，又不管我们了啊？” “揣奸把猾的，我们要告到玄都，让你们这些不当事的受到惩罚！” 城门口人群拥挤，谩骂不断喷出，黑压压布满城门口，堵住了来去的马车，乌泱泱水泄不通。 忽而，不知谁带了头，哄声齐齐大喊道:“虚伪，虚伪，虚伪！” 商承义背手于后，眉头紧皱，正思忖。 施粥是不能进行下去了，衙役不过百余人，这些百姓会在衙役搬出米袋时涌蜂而至，扎破米袋拿碗去接，到时候又是新的一轮闹剧，暴力镇压，衙役不够用。 商时序扫了人群一圈，叫侍从只熬了一锅很稀的粥水。 粥水煮好后，按她说的搬到了城门之下。因为这锅粥水有带刀侍卫守着，人不敢贸然冲上来抢。 这锅粥施完，排后边的人愕然道:“没有了吗？”，“对啊，怎能只有一锅粥啊。” 商时序道:“没有了，大家且回去吧，鉴于各位后来也算井然有序，明日午后加十锅粥。” 有人不服:“可是，这根本不够大家伙分吃啊？”，“是啊”“对啊”，“糊弄我们吗？” 说着他们企图上前理论，可商时序一抬手，周围的侍卫亮出雪白的利刃，拦住了他们。 商时序也抽一把长剑，看到有人从侍卫空隙钻跑过来，果断挥刀砍了他的手，至于血溅满地，惊退了后面的百姓。 她沉声道:“如有闹者，格杀勿论。” 霎时间，众百姓看着地上被砍了手臂的人大骇，推搡着不敢上前。 他们本就饿得不行，已经没力气再敢去空手抢白刃了，谁都不想受伤，于是默契地站在原地。 “这位小姐，我们实在饿得不行，十锅粥根本不够我们一人一口……” 商时序:“那就去挖野菜吃。” 野菜早挖完了，长的速度也不够人采，都等着田里的谷子成熟。 商时序:“既然也没野菜吃，就等着这锅粥，可是，依你们说的，都不够吃，那你们自行解决。” 众人:“怎么让我们安排我们一人一口也不够分啊？”，“就是。” 商时序:“要你们自行安排秩序，倘若施粥期间有人暴动，恶意推搡闹事，那么剩下的粥，大家都不用吃了，我宁愿都踹到地上浪费，也再不布粥，倘若你们能把闹事的人压住，我自会让人多熬粥给大家。能不能吃饱，够不够分，看你们如何抉择。” 光靠外力镇压不行，百姓几万人，稍有蓄意闹事者，或者布粥到中期，他们发现官府人力不够，涌上来抢粮食便会场面失控。 只有让他们自觉维持秩序，内部消解矛盾，后续方可进行下去。这也是商时序一开始便不让人多熬粥的用意。 第二天，情况好了许多。 有闹事的恶徒出现，周围人便自行捉住等官府的衙役处理。商时序让替抓恶徒的百姓领了一碗米回去。 这时，她大肆夸奖了这几人，并再强调道:“你们能不能吃上粥，能不能每个人都拿回去给家人分，是看你们怎么做，若再像第一天那样混乱，大家都不必吃了。” 恰时侍卫搬来斩头台，她便指着斩头台道:“这也是闹事的人的下场。所以你们要管住自己，不闹事，乖乖的，一个到一个，只有你们能决定你们每个人能不能领到粥。” 恶徒被斩首于众，鲜血淋满沙地，恐怖血腥，不堪入眼。 清樱捂着眼往商时序身旁躲，她心里害怕得狂跳，又不敢抓住她家小姐的衣角，觉得她家小姐与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面对卖菜的大爷悲悯，一面又对领粥的百姓斩首，既仁慈又残忍。 总而言之，割裂之感十足。 可她见百姓一夜之间变得服顺，又觉得惊奇。 赵齐岷听说了此事，意外了半刻。 他很快笑了一下，叫来随从，吩咐道:“以后，叫他们少在商小姐面前出言不逊。” 随从感觉到他对商时序态度有细微的变化，语气不再轻佻，连称呼都从裴夫人唤回商小姐了。 不过他是下属不好多嘴多问，照赵齐岷所说的，把话传给霖洲辖区内行政官员。 ……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四季更替三轮，凡有人问商时序既不改嫁又不给丈夫上香之惑，她只言一次裴惊辞没死，往后不再解释。 因为长公主迟迟不肯交出冶铁新方，老皇帝不想她把技艺带去盛国，于是两国谈长公主和亲不成，紧弦一线崩断，大玄与盛国开战了。 战事起发时，商时序已在霖洲度过五次季节丰收。 赵齐岷起初不解她不让他们贪下粮食，又照旧按以往的田税交纳朝廷，是所何缘由？等听到盛国入侵的消息后，他恍然大悟。 战事即发时，朝廷很少能把银两与粮草运到各个洲县。而霖洲离玄都虽然不远不近，却隔了几座山脉，所以难上加难。 忽觉他们一众男人谋取私利，竟有些无地自容。 他去到商时序的院子，才知她这日随商承义进军山野剿匪了。 …… “山匪再三嚣张，剿匪刻不容缓。” “战事即来，若不一举将他们剿灭，不难让霖洲内忧外患。” 军帐内，商承义与部下分析山路情况，商时序坐在一旁听。 她本不用来的，但是前夜她做了一个梦。 三年以来，首次关乎裴惊辞的梦。
第40章 无男主 漆黑晴夜,耳边山贼呼喊，她视死如归，直视前方整肃杀气腾腾的军队。 领头之人,正是她熟悉的身影。 梦境一转。 朱漆门，同台基,殿内金碧辉煌,琉璃盏照亮金柱子，玉地板。 她身上好似一袭黑红衣袍,坐在高位之上，而裴惊辞单膝下跪捧着她的一只脚，虔诚守真。 荒谬。 如同第一次梦见他,突生他爱她如命的念头那般荒谬。 是裴惊辞做得了，但商时序想象不来的事。 “序儿？你可是倦了？倦了便回帐歇息吧。” 商时序从思虑中回神，见商承义一脸担忧地对着她问。 “是。”她点了头,走前又看了眼桌上的霖洲地图。 从前十几年她虽不出玄都城,但对山川地路敏感至极。 自到霖洲,为让龙尾车推广善用，她跟随老乡上下探行，闭上眼睛，能在心中勾勒出青山绿水。 这地图由当地人手绘，用着无碍，却不准确。 她折了回去，商承义道:“何事？” “老头山东南角这里有一条溪，与这里,山匪所在的蜗居山顶相联通,如果露了防守，山贼可能就此路逃跑。”商时序道。 图上没有溪河,但她单指了出来，商承义猛然记起，这里确实有一条隐蔽的溪河。 隐蔽到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没有从这里传出来过。 商承义忽而笑道:“那溪口是山贼的活路，也是死路。” “你看看，这图可还有遗漏的山行河口？”商承义深沉地一捋胡须，其部下互相交换眼神，吩咐人送来笔墨。 商时序无师自通利农器具，使得粮食收成疯长，他们本就另眼相看，而后组织百姓有序领粥，他们不再拘泥于她的女儿之身，只会想商承义的女儿生为人杰，是命中注定的。如今提出绘图有误，也无人质疑。 商时序下了一笔，皱眉，道:“可有纸？” “无纸，时序小姐要做什么？赶下山取可行？” 商时序:“不，那样碍时辰，拿白布来吧。” 待布到，她起笔重新绘了山贼出没的一带山。比起笼统的前图更加精确。 一时辰后，商承义拿起来看，对剿匪战略更加明了在心，趁思绪通明，他叫商时序先回去休息后，安排部下进攻的路线。 商时序拨开营帐的布帘，衙役守在门边的清樱道:“小姐，那个知州大人在你帐里，说等候你多时，怎么请他走，也不肯走。” 赵齐岷？ 不是不来？ 来了不找她父亲，反而找她？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果然见身着墨绿竹纹衣的赵齐岷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算是确认了，这人越不待见越起劲，越较真。 赵齐岷听见脚步声的细小动静，缓缓睁眼，道:“我可是好等了商小姐。” 清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放入干净的坐垫，商时序坐上去，道:“有话快说，你来这干嘛。” 赵齐岷笑道:“自然是问商小姐你，来这干嘛？剿匪之行危险重重，在下担心商小姐你的安危。” 商时序:“完了？” 赵齐岷:“一事，怕你遭遇不测，便赶来问你，你当真打算给那二世祖守一辈子寡？我为你鸣不值。” “我若遭遇不测，还需考虑这些后事？”商时序揉了一下太阳穴，懒得跟他虚伪与蛇，“你少装好人心，要真有点良知，你少贪点税银。” 赵齐岷沉静望她，随后继续道:“二事，这山匪与我无任何干系，你不必防我，我是如何不入你的眼，也不会与穷途末路的恶徒勾结，再者，商小姐觉得我贪，大可上奏揭露给陛下，可是我提醒你，王朝刚开始时，律法制度之治井然有序，朝廷命官恳实清廉，百姓有田土，国库能丰库。而这王朝寿命将至，礼乐崩坏，贪腐严重，豪绅兼并土地严重，官员昏庸无所作为，敌国又来犯，百姓将无立锥之地。” 商时序似有似无嗯了一声，赵齐岷道:“你还是不信我与那山匪无关，我虽为无能之辈，也对大玄没有展望，但敌国侵犯，我等作为大玄的子民，自不会坐视不管大玄的兴亡，自会担起匹夫之责，我知这山匪不清，敌军难挡……” 商时序打断他，“知州大人，我介女辈不想听你说什么匹夫有责，你且回吧……我父亲正在主帐部署攻线，你现在去，还能插上一两句。” 赵齐岷面色涨红:“你！” 他心乱得很，说得词不达意，东拉西扯。 他此生最爱钱，也自清虚伪，持童身二十七载，无所为动，却一头脑热打算与一个寡妇并肩而战。 商时序:“我怎么了？你只会在嘴上言之凿凿谈论家国大事，利民之便，山匪之患，哪个你都没放于心上，我自瞧不起你，有何错了？” 赵齐岷恢复原本面色，慢慢躺回椅背，自嘲地轻笑，道:“是我有愧，是我有错，不该以自鄙见，轻视女辈，商小姐骂得好，让我清醒，该敬重你们如同敬重我的亲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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