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的云笈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可以将温柔与凶狠两种特质,这般无知无觉地结合在一起。 在她有所反应或有所回答前,褚辛靠得更近。 随后吻在她唇角。 只是唇角。 柔软,短暂,干燥。 却切实地靠近,也许随胸腔震动,带着留恋去触碰。 似旅者小憩,似飞燕依枝,距离被如此微妙地把控与克制,甚至很难分清是有意或是无意为之。 若是相斗已久,疲累到无法支撑身体……这种事,也是有的吧? 有……的吧? 云笈如置身冰窖,甚至忘了反抗,只清楚地看见褚辛纤长的睫毛,同他眼角的那刻泪痣。 多么漂亮。 褚辛摩挲着云笈被他钳制的手腕:“我帮你杀了云书阳,好吗?” 甜梦般的声音,恶魔惑人心智不过如此。 云笈的瞳孔却瞬间放大,随风游离的心智在这瞬间被尽数扯回。 在褚辛将她牢牢控制在手下、甚至……对她做这种事的时候,她竟在心中觉得褚辛漂亮! 云笈火上眉梢,用力推开褚辛,又是一个耳光。 褚辛方才同她打得活蹦乱跳,此时却不反抗,任她打过一巴掌又踹上两脚,还在地上笑得开怀。 云笈羞愤气恼,见褚辛这般作态,只将他的话、他的吻,作为对她的又一次羞辱。 她用力地擦拭自己的唇角,嘴巴就同脸一样,越擦越红。 为了羞辱她,萧褚辛竟做到这个地步! 恶心!恶心!恶心! 她真的很想知道,萧褚辛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亲便亲了,她要是显得太过介怀,岂不更显自己落了下风! 是了是了,绝不能在面上落败。 就当被狗咬了,谁活上几百年,不会被狗咬上一口? 云笈还想继续打上几拳踢上几脚,可她却晓得自己的脸烫得发闷、烫得似刚开的水壶,任自己怎么找借口理由,温度褪不下去。 再继续留在褚辛面前,不过是将自己作为他的笑柄! 她跺着脚,愤而离开。 却听褚辛在身后喊:“云笈。” 他说:“我是认真的。” 云笈怔住。 她默然回头,见褚辛撑着半身坐起,隔着落叶与清风看着她。 枫叶雪片似的飘了一地。在黄澄澄的金色海洋中,青年的长发被风吹起,凤眼含笑而明亮。 那颗泪痣,的确十分漂亮。 云笈莫名慌张,唾了一句:“疯子!” …… 而此时,留给云笈回忆的时间并不多。 所有难忘的、莫名的、带着不堪的、抑或有疑惑、恼怒,或者就连她自己都辨不明了的感情与记忆,如同眼前的水珠与碎石一般,与她错眼而过。 云书阳操纵金色巨虎奔云笈而来,身躯逐渐凝实。迎着暴雨般的落石向云笈袭来。 “你赢不了我。”云书阳说。 下个瞬间,他呼吸骤停。 神器所召的金虎甚至没能在鹤翎的剑锋下走过三招,便灰飞烟灭。 “云书阳。”金光消逝,云书阳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云笈在破碎的弧光中说,“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火大。”
第46章 褚辛于深山中寻找。 浮现于无边海色的山林震动不歇,好似受到巨大的灵力冲击。 这灵力冲击,源自于山体内部。 褚辛越发焦虑。不知为何,觉得这震动与云笈脱不了关系。 源源不断的震动中,海市蜃楼的颜色竟变换起来。 山林有的依旧苍绿,有的却变成枫叶的金黄。 幻象与现实如同被孩童拿捏在手中揉搓的泥,混乱无序地拼接在一处,构成迷离梦幻的怪诞景致。 这景色于他并不美。 这虚幻的所有,都犹如将猎物咬在口中,便露出真实面目的贪婪怪物。 海浪汹涌着好似长了触角,无边的浪涛拍打着,自连接海岸的长街开始,逐渐有了将一切都吞没的势头。 海市蜃楼正在缓慢下沉。 云笈虽身处地势高险之处,但若她被幻境所困,长久之后,逃脱亦有困难。 褚辛环视四周,眼中凝聚红雾。 沿着他的视线,海面中漂浮出数个光点。 数十只无灵智的小鱼妖聚集在褚辛身边,摇头摆尾地绕着褚辛飞了几圈。 褚辛眸中红光更甚:“带我找到她。” 鱼妖们摆着位,汇成一条散发红光的细流,突破海市蜃楼所造的幻象,长驱直入,引着褚辛走向深处。 路长而险,于鱼妖而言可供畅行,它们身形纤细,不时走过枯枝与石壁的夹缝。 褚辛通过路障的方式很简单,阻碍在哪里,他便将攻击送到哪里。 山岩震动不似自然而为,倒像是有谁在山中有所动作,破坏着此地原本的秩序。 落石如雨,褚辛随一线红光在黑暗中穿行,直到找到深山中的秘密巢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蚕丝一般绵延向远方的白线。 缠绵的丝线中,是一株深红色蒲草。 怀梦草的枝叶延展着,像热烈地迎接它的春日。然而叶片边缘已经枯黄——就如这不断坍塌倾倒的海市蜃楼,它的生命也在急速流逝。 鱼妖们像是感应到了神草的身份,急匆匆汇聚在一起,围着神草转个不停。 褚辛箭步随鱼妖而去,却没有向怀梦草投去一眼。 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疾冲到怀梦草前,扶起瘫倒在怀梦草前的那个人。 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云笈闭着眼,满额虚汗,任由他扶着自己抱在怀里。 云笈肩头的白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只消看伤口一眼,就能想象她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血流不止,这伤疤已经是险险避过致命伤的结果,只要再向下一寸,挑破的就不是她的肩,而是奔着她的心脏去了。 能留下这种伤口的,必然不是普通武器。 是谁伤了她? 来路已经被碎石切割得七零八落,就连这方空间也只余下狭窄的方寸之隅,他所能见的只有云笈,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褚辛的手劲下意识加重,又想起自己怀中是谁,骤然放松。 云笈被掐得一痛,慢慢抬起手,像在做出拒绝的姿态。 褚辛附在她耳边,一贯淡然的声音却显然促狭:“抱歉,是我力气太重了。” 云笈果真皱着眉,又伸手。 现在不是推拒的时候。 褚辛轻柔地抱着云笈,用巧劲扣住她,再去摸乾坤袋,翻找药瓶。 云笈讨厌他也好,不想理会他也好,想要离他远远的也好,都没有处理她的伤口重要。 可是云笈却并非在拒绝。 她慢慢环上他的肩头,在褚辛僵硬到思考几乎停滞时,把脑袋埋在他颈间。 鼻音很重:“冷。” 褚辛愣了。 像是不满褚辛没有及时回应,云笈又贴得紧了些,嘟嘟囔囔小声说:“我冷。” 不过寥寥几字,却在褚辛脑中引燃一片焰火。 啪地绽放。 褚辛从未想过云笈会与他这般亲昵。 他不禁猜想,云笈这是认错了人? 把他当成了兄长? 或是苍术? 毕竟在云笈尚有意识的时候,她或是避他不及,或是恶语相向,就算只身潜入海牢将他救出,也从未说过任何过于密切的话语。 可他不拒绝,反而任由云笈将他抱着。 不论云笈将他认作是谁,不论她眼中的是什么,是虚假还是幻象,都没有什么比肌肤相触的现在更真实。 他怎么可能拒绝! 也许是失血的缘故,云笈的手的确发凉。 褚辛握着她一只手,将灵力导向她,动作愈发小心翼翼,明明温柔似水,也像哄骗欺瞒:“好些了吗?” 云笈点头:“嗯。” 确认云笈的确有了些温度,褚辛才慢慢拉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掰下来:“我给你上药,你不要动,容易扯到伤口。” 云笈乖乖地任他捯饬自己。 褚辛拉下她的衣襟,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慢慢为她涂药。 该看哪里就看哪里,该动哪里就动哪里,就算将谁放在身边盯着,也找不出褚辛有什么错处。 只是在上药罢了,仅仅是上药罢了。 云笈已经睁开了眼,看起来依旧有些疲乏,不看自己的伤口,却眼睛不眨地盯着褚辛。 褚辛为狰狞的伤口谨慎地涂上药粉。他必然已经将这类活计重复过无数次,动作轻柔温和,却并不慢。 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云笈的锁骨,褚辛若无其事地将布条又绕一圈:“谁伤了你?” “云书阳。” “……” 褚辛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二殿下?” 云书阳虽愚钝莽撞,但至少知道怎至于做出这种事。 但这几日,以从弟子口中听来的消息来看,云书阳行事的确有些疯魔。 且云笈身上的伤口并不普通,若伤口来自于那把介于神器与高阶法器之间的三叉戟,就说得过去。 褚辛被现实所说服,眉心跳了跳,温柔的面具咔地迸出一条裂缝来。 云笈与云书阳之间是什么关系,即便没有参与她此前的人生,也能管中窥豹知晓一二。 哪怕云笈不再想作为云书阳的附属品存在,对云书阳至少还保留了该有的尊重。 对云笈做出这种事,云书阳他怎么敢? 褚辛克制着冲上脑门的滔天愤怒,让摆弄药粉的手尽量一如既往轻柔。 鼻子忽然被眼前的人捏住。 云笈掐住他的鼻翼。 看着褚辛的表情从压抑愤怒到疑惑,她咧嘴笑了:“没关系,我赢了。” 介于安抚和犯傻之间的笑容。 然而动的是靠近伤口的那只手,只笑上一会,就“嘶”地喊疼。 褚辛不知道云笈怎么还笑得出来。 看来真的被幻境入侵,脑子不清楚了。 伤患应该没有力气的,然而说起这些事,云笈倒滔滔不绝:“是云书阳轻敌了,以为自己的修为既然逼近镇星境,压制我定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我的剑术比他的枪法棋高一着,那点差距根本就没什么要紧……” 褚辛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按压她的掌心。 他轻声说:“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 云笈又安静下去,好像经他点拨,的确生出落寞,却并未真的流眼泪。就连落寞也没有维持太久,而是认真地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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