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的酒杯里倒着半杯牛乳,她撑着下巴观摩舞蹈,半晌觉得有些无趣。 昆仑的位置上,萧无念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褚辛没有来。 其实未必需要褚辛过来,云笈想,大概是因为在场的人里她同褚辛最熟悉,他一时不在,她才会觉得无聊。 而且,她很想跟褚辛说清楚。 她已经给过褚辛一拳,羽书令也已经修复,以前的就算是两清了。 但是跟褚辛相处绝非一时之事,以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想要把那条线划明白。 可是褚辛不在。 他一个未来的昆仑少主,怎么就不在呢? 一个昆仑弟子小跑着进来,弟子附耳同昆仑王说了什么。 昆仑王颔首,等那弟子离开,像是揣摩着什么,也没有继续留在座位上,起身出了宫殿。 云笈透过转个不停的舞娘看到殿中空落落的两个位置,总觉得预感有些不详,且这份不详在昆仑王离开后达到顶点。 身旁探来一个酒杯,才让云笈把目光收了回来。 苍术举杯道:“云姑娘,敬你。” 云笈看看自己杯子里的牛乳,想起昨晚苍术问她的话,也不知自己这杯是该举还是不该举了。 苍术见她犹豫,主动与她碰了杯:“昨天我同你说的那件事,你不要有负担。就算咱们的婚约不成也没关系,要知道我在乾朔可是很受欢迎的。” 他笑得的确像无事发生:“还是多谢你在乾朔出手相助,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别在意,来找我就是。” 云笈这才对他笑道:“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日后还请苍公子多关照。” 也是客客气气,话里话外都是礼数。 苍桐看着苍术回到座位,凉凉问一句:“你放弃了?” 苍术眼神黯淡:“我试过了,赢不了。” 他想起昨夜云笈的讶然和慌张,愈发挫败。 云笈在说起褚辛时那般高兴,像是一肚子话怎么都说不完。在听见联姻之事后,却像是被冻住了,甚至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反应。 以至于苍术不得不承认,“只有在那个人面前,她才神采飞扬。” 苍桐:“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这么好,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我吗,上次在海边还收到了情诗,还有上上次有人特意去宫里,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眼见苍术在为自己找补的路上越走越远,苍桐扶额:“先别吹了,这么多人看着,把眼泪收一收。” 好吧。 苍术猛吸一把鼻涕,把剩下半杯酒饮尽:“噢。” 那头,苍术走后,云笈讪讪坐回位置。 她揣着一腔不宁的心绪,放下杯盏时,竟一个不慎,将杯盏打翻了。 裙摆染上一大摊污渍,身后的侍女们“哎呀”迎了上来,纷纷为她擦拭,然而裙摆上的刺绣还是没逃过一劫。 这些刺绣金贵得很,一般的清洁术都不好往上面扔。 侍女们顿时尴尬:“仙子,奴家带您回去处理一二,可好?” 云笈摸摸鼻子:“无碍,我自己回去换一身就好。” 密道。 褚辛警惕地控制着速度快慢。 自他进入密道起,就有人在跟着他。 那人虽然有意放轻脚步,然而此地通路狭窄密闭,只要熟悉密道者有心留意,就能发现古怪。 此地位于宫掖角落,屋檐低矮老旧,最是不起眼。加之常年有弟子看守,若非有意追踪,绝不会知晓暗道位置。 这人是跟着他来的。 褚辛装作毫无所觉,走过一个拐角,等那人要随他转身,他以翎羽作刃,运起灵力就向着那人攻去! 来者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反应倒是很快,提着裙子连连两个踏步后撤,用披帛当作匹练挡过翎羽刀刃,再起身扣住褚辛的胳膊肘,预备做个侧摔—— 在将要侧摔的这个面对面的瞬间,两人突然意识到对方是谁。 所有动作都封冻了,好像两尊雕像。 褚辛不思议地看着眼前人:“云笈?” “你在这里干什么?!” “……”云笈悻悻放开褚辛的胳膊,动了动嘴:“抱歉……” 天可怜见!她没有跟褚辛打架的意思,一套动作都是本能反应! 现在好了,都动过手了,要怎么解释,她原本只想回去换件裙子。 她前世也曾跟着褚辛进过昆仑宫,里头的路不说熟识,也算了解。 然而刚才她出了大殿,左左右右一顿绕,望着石地板在雨幕中映出金黄亮光,才挫败地发现,百年后的昆仑宫应当是做过修缮,路线与现在大不相同。 恰好,就在这时,她在雨幕中看见了褚辛。 恰好,她除了问路,也想找褚辛。 谁知道他走得飞快,在宫中绕了八百条路,最后走入一幢不起眼的矮房,还进了密道。 按说她是不该跟着褚辛进来的。 但等她回头,见宫墙高耸,墙上甚至还有警戒用的灵石,回头路好似迷宫,就知道自己大抵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 她身份敏感,要是在这里抓个弟子问路,必然会收获一大堆麻烦。 想要独自回去,怕是不成了。 于是一咬牙,干脆跟着褚辛进来了——褚辛总比别人要靠谱些吧? 谁知找到褚辛,又被迫活动了一番筋骨。 见褚辛表情严肃,云笈顿时想起自己揍了褚辛的那一拳,甩给褚辛的眼刀,爱搭不理的态度。 好,好,要是褚辛斤斤计较趁机报复,那她真是跳进海里也洗不清了…… 好在褚辛没多说什么,收回翎羽,拉着她就要往回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带你回去,别的以后再说。” 只是步子还没迈开,又是一阵嘈杂。 隔着几个转角,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来者不止一人。 两人对视一眼,褚辛拽着云笈后退,迅速结印按在墙上,又打开一道暗门。 褚辛只将暗门打开了容他二人通过的缝隙,等云笈通过,迅速闭门,把披风罩在云笈身上,抱着她往房梁跃去。几个闪身,就藏到了房梁角落。 云笈被褚辛拽得一阵晕眩,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褚辛抱着窝在房梁上。 这暗室里没有一盏灯,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褚辛一套动作却行云流水,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操作完毕,想来不是初犯。 更重要的是……好冷! 暗道已经很冷,这房间竟比外头冷得更加刺骨,简直像塞了无数冰块,寒气直往人皮肤下面钻。 寒气直冲脑仁,云笈也没工夫计较被褚辛抱着了,甚至恨不得再同他贴紧一点。 只是褚辛的披风给了她,这里黑得要命,也不能用青鹭火,他怎么办? 云笈牙齿打颤,慷慨地扯开披风一角:“你一半,我一半吧?” 褚辛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不必。” 他把她抱紧了些,竖指在唇前:“一会屏息静气,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第58章 等眼睛适应黑暗,云笈颦眉打量。 这暗室格局简单,室内没有任何遮挡构造,只有中间垒砌着一块巨大的长桌,怪异古怪之极。 她压低声音问:“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褚辛把她的手塞回披风里掖好,言简意赅:“保管财物的宝库罢了。” 什么啊? 青霄山上的宝库她去过不少回,格架满当,布局整齐,温度适宜。 而此地极寒,对许多天材地宝、尤其是活物而言,都久置即死。他们所在的房梁也结了薄薄一层霜,说明这暗室的温度绝非错误调适所致,显然有意为之。 究竟是什么宝贝,需要在这种条件下保存? 云笈有意问,抬眸看褚辛一眼,又缩了回去。 几日没跟褚辛说过话,褚辛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阴郁,眼睫结霜,表情也蔫了下去。 听昆仑的弟子说,这些天褚辛和萧无念基本没有休息过。她同他发火的时机确实不妙,现在再多问几句,怕就该触到他的霉头了。 ……罢了。 这时,暗门再次开启。 褚辛果然在此前已经来过许多次,两人所在的位置位于暗门上方最接近顶部的横梁,几十个夜明珠同时亮起,反而在角落围成一块灯下黑的死角。 云笈半路离宴,虽对昆仑王和褚辛去往何处有所疑惑,却不想在这狭隘的冰窖里见了个遍。 昆仑王的华服还未脱下,浅蓝金绣的锦袍曳地。身后两名武侍,两名医修,还有数个弟子随扈。 来者将近十人,从入门开始,却没有一人发出声音,像是习惯了听从指令行事。 这里的首领唯有一人。 昆仑王端凝着眼前的冰棺。 是的,直到夜明珠尽数点亮,云笈才终于看见,那不是什么方块垒砌的长桌。 而是一具棺材。 用棺材形容或许不尽准确。 它的材质并非木质,而是通身漆黑的玄铁,紧贴地面的四角延伸出大片抓地的冰块。 玄铁上方缠绕了无数咒文,有咒文沿着棺盖进入其中,既像是束缚,也像为棺中之物输送血液的血管。 “开。”昆仑王一声令下。 两名弟子听令,在冰棺两头同时结印。 就见覆盖冰棺的咒文流水般运动,在手印结成的刹那,棺盖缓缓抬起。 巨大的灵力自棺盖内流泻而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在这个瞬间屏住呼吸,包括云笈。 隔着一层披风,云笈感受到褚辛原本轻轻扶住她肩头的手骤然箍紧。 而褚辛垂着眼,眉峰沉沉压下,紧抿的嘴唇甚至白得发紫。 像是在忍耐着痛楚。 这座冰棺,和褚辛有关? 下方昆仑王又道:“看看有没有问题。” 几个医修应声而上。 在看清棺中何物的刹那,云笈的呼吸几乎静止。 冰棺里躺着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素白色衣袍,青丝整齐地铺在身下。 若是较真地评价,他的样貌只能称作俊秀,加之浑身肌肤泛着死气沉沉的紫灰色,让人一眼望不到生机,绝对称不上好看。 云笈却莫名觉得他的眉眼很像褚辛。 医修们轮番验过,道:“少主体征如常,没有明显变化。” 昆仑王问:“不是说那个小畜生来了冰室?” 一名弟子低着头局促道:“公子的确来过的,进门时还在房门口看见了公子的伞,想必没有走远,只是一时有事,才暂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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