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我诉过苦了,这一来一回两三个月,回了家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呗,还能怎么着?” 姚玉明突然就觉得好生无趣。 她撇着嘴起了身,赵盈手里的那颗梅子她也没有接,背着手反复踱了几步:“我没胃口了,那些糕点和那只烧鸡就便宜了你吧,我去睡一觉,谁也不要来烦我。” 徐冽站在远处,目送了她从这小院儿出去,才放下手上的事情,踱回赵盈的身边去。 赵盈一抬手,递了杯茶给他:“我的葡萄架弄好了?” “你怎么不告诉她,姜子期就是吃醋了呢?” 赵盈眉头蹙拢:“我可不觉得这是吃醋了。” “她离京的时候,姜子期不是老老实实搬回了姚家,替她打点内宅里的事情吗?”他倒是自觉,往之前姚玉明坐的位置坐了下去,“每个人的心思不一样,姜子期摆明了就是不太爱表达的那种人,不然你说他图什么? 姜家的案子过去多少年了,都别说二十年过去,三五年时间,你当年登基之后又闹出多少事情来,天下百姓也不是全都要记得姜家曾经如何。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离开了京城,改头换面,又有谁知道他就是曾近的姚家庶子呢? 他为什么不走?” “为了姚玉明的富贵,为了他安逸的生活。” 赵盈冷着脸打断徐冽的话:“别人的事情,我一向不想多管,何况是感情上的事。 你不是姜子期,我也不是姚玉明,谁知道呢?” 她指尖往前戳了戳:“我要是去逛小倌馆,你也无动于衷?” 徐冽脸色骤然一黑:“自然不会。” 赵盈玩味大起:“那你会拿我怎么样?” 他摇头:“我永远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我会杀光那些胆敢靠近你的东西。” · 内廷·含章宫 虞令贞登基之后把内廷宫室的名字都换了个遍,只留下了上阳宫和曾经宋氏住过的披香殿,名字没改,也不许任何人踏足。 皇后的宫室换做了含章为名。 辛皇后如今才刚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初初显怀,但虞令贞一向都很紧张她,如今就已经不叫她挪动,仍旧是胡泰在安着胎,一天到晚都几乎不下床的。 “你着急忙慌把我叫到宫里,这会儿又一言不发的,如今都做了皇后,还是这么个性子,也不说改一改,往后这宫里人多起来……” 辛皇后眉眼柔婉一片:“令贞哥哥说,后宫不会有别人。” 宋乐仪愣了下:“他何时告诉你的?” “我与他大婚当夜,一直没告诉母亲罢了。” 怪不得。 这死丫头! 虞令贞登基之初,她其实难受过一阵。 明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会替女儿难过。 她多少年的时间里都只有辛蕙如一个女儿。 天子后宫三千,三宫六院早晚塞满了人。 结果他们小夫妻早有了这样的约定,居然也不告诉她! 辛皇后握着宋乐仪的手:“先前也不想说的,不是非要叫母亲为我操心忧虑,只是令贞哥哥到底是太子,朝臣也好,天下人也好,都盯着他。 我与他成婚多年,赵王府里不要说侧妃,就连个通房的妾室丫头也没有,这决心是早就表给了父亲母亲看的。 所以到如今,您也不用担心这个了。” 宋乐仪只是松了一口气,不久眉头又皱起来:“那你今儿叫我进宫干什么?” “是姜家那个。”辛皇后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令贞哥哥前些天总是跟我念叨,说朝野上下,就连坊间百姓,如今也有许多说辞。 这都已经两三个月了,风波也没能全然平息。 令贞哥哥说,明康姨母离京几个月,姚家里里外外的事,全都是姜家那个在打理。 长辈们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本来也不应该多嘴过问,再说都这么多年了。 只是姜家那个如今在国子监当差,这风波流言总不断,他又是令贞哥哥钦点的人,您给晋州去封信,还是叫明康姨母尽早回京来吧。” 宋乐仪却还是从她的这番话里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京中流言纷纷,姚玉明回京又能够平息什么呢? 她皱了眉头问辛蕙如:“然后呢?” 辛皇后眼皮往下压了压:“令贞哥哥说,要给明康姨母赐婚,让她跟姜家那个正经八百的做夫妻。 吏部那边把姜家那个的生平履历也重新做一遍,做的漂漂亮亮的,往后就不是什么姜家死里逃生的庶子,换个身份,改头换面,堂堂正正做人,也能跟明康姨母出双入对,不必再顾及世俗目光。” 宋乐仪心道坏了。 姚玉明可从来就没有顾及过什么世俗目光。 她当年把姜子期养在外宅,京城里多少人知道啊。 后来一朝得势,执掌整个姚氏一族,更是光明正大的把人接到了老宅里。 她年过四十不成婚,膝下孩子倒是有一双,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的吗? 顾及世俗目光的是虞令贞。 “这事儿只怕难。” 辛皇后说知道:“明康姨母的性子跳脱,从前婆母也老是纵着她,她并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从来做事时候都只图自己高兴快活。 所以我才把母亲请进宫,想让您想想法子。 横竖这些年您跟明康姨母走得近,关系处的也好,实在不行,叫婆母劝一劝她?” 与其去劝姚玉明,还不如去劝姜子期。 这丫头如今也学会耍心眼。 姜子期的身份一向都是尴尬的,他们这些人看在姚玉明的面子上,见了面才肯多说几句话。 叫谁去劝都不合适。 宋乐仪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候语气中满是宠溺和无奈:“等回了家我告诉你父亲,今儿就叫他去姚家见一见姜子期,他自己肯写一封婚书送往晋州,强过皇帝赐婚千次百次。 这事儿急不得,你也说说皇帝。 要真是一道赐婚的圣旨送到明康手里,你们可留神她抗旨不遵,到时候还不是你们要替她善后? 难不成真的把她拉出去砍头吗?” 辛皇后便笑着说不会:“当然不会为难明康姨母,母亲总有办法的,那一切就全靠母亲了。” 但这事儿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辛程一听宋乐仪说这个,当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叫什么事?一个皇帝,为了老百姓几句流言,还要操心人家男女感情的事情,这不是荒谬吗?你还答应!” “你冲谁嚷嚷呢?” 宋乐仪语气平淡,辛程眼皮跳了两下,忙扶着人去坐下:“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但你仔细想想,皇帝的操心也不是没道理吧?从古至今,那当皇帝哪一个是容易的,一天到晚操多少心啊,朝堂、朝臣,清官是难断家务事,可当皇帝他不得不断啊。” 她一面说,一面又摇头叹气:“皇后大着肚子还要跟着操心,我都不知道皇帝是心疼皇后还是不心疼皇后了。 主要这不是时隔二十年后,也是实在不想叫人再去翻腾出姜子期的出身门第,死一个他不要紧,连累明康不上算。 再说了,我也仔细想过,你说这两个人,耗了二十来年啊,比元元跟徐冽还要不如。 静下心来想一想,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劝一劝。 他们两个,但凡有一个肯服软的,早早的成了婚,哪里有这许多事情。” 辛程只管抽着眼角不敢苟同:“明康她……她心悦姜子期,干什么跑去小倌馆?当年大放厥词,说要在姚家祖宅养面首三千。 我的好夫人,这两个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劝服了谁的。 到底是谁不愿意大婚做夫妻,你真拿得准吗? 皇帝想要一个圆满,可天下完满,大多难得,哪有那么简单。”
第377章 缘来缘去 世间完满,从来难得。 这话辛程说的可太对了。 在宋乐仪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不得不往姚府去了一趟。 那天日近黄昏,月亮还没露出半张脸,辛程踏入姚府,一路被小厮引着入了姜子期的书房。 这书房华贵程度堪比虞令贞从前还在潜龙邸赵王府时的小书房。 姚玉明执掌姚家,富贵泼天,要给姜子期造起这样的书房本就不在话下,只不过是要看姚玉明对姜子期有没有这份儿心意,毕竟姜子期他自己是那种尽管手握泼天富贵也不太会为自己谋取半点私利的人。 实际上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姚玉明对姜子期也算是毫无偏私了。 辛程进门那会儿心里是长叹了一口气的。 姜子期待人总是最宽和的,一向都是这样。 他起身去迎,辛程虚让了一把:“快坐吧,咱们说会儿话,也没有这些虚礼。” 姜子期面上总挂着淡淡的笑意:“你是为了京城里的那些流言来见我吗?皇上有话说,对此或许有了不满,看在明康的面子上,也不愿意过分为难我,所以托你来同我说一说,服个软,哄一哄明康,叫她赶紧回京。 她与我携手比肩,和和满满,才能平息这些流言吧。”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姜子期这个人,辛程以前是不了解的。 在他入京之前,一个小小的姜家庶子,并不足以入他的眼。 还是后来这二十来年的时间之中,姚玉明跟姜子期这么纠缠不清,他才从薛闲亭他们几个口中听到了许多有关于姜子期的从前。 姜家的庶子不得宠,生母身份卑微更是不得姜承德喜欢,他在姜家一向卑微的很,所以也从来都不争不抢。 那张脸生的是真漂亮,漂亮到了精致的地步。 他们这一圈儿人里,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可要是叫辛程拍着良心来讲,各有各的长处和优点是不假,但多有靠气质衬托之处,如果单单要论五官精致之处,他们这些人里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姜子期的,也怪不得姜子期能这样得了姚玉明的青眼有加。 其次就是徐冽。 但是徐冽她动不了,染指不得。 眼前这个人,年过四十,仍旧是君子如兰的气质。 同他在一处,都叫人通体舒畅。 辛程心里有些复杂。 “你跟明康这么多年……”辛程一开口,自己又顿住了。 姜子期就坐在他的左手边上,执小小紫砂壶与辛程添满一盏,拢袖往他面前稍推了推:“吃茶。” 辛程没动,他把手上紫砂壶放回桌上后,又开口说:“你不用这样犹犹豫豫,来都来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皇上如今是个什么意思,你大可直接告诉我。” “想叫你和明康成婚。” 辛程眼皮压下去,眼角的余光落在那只白瓷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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