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事儿吧……” 赵盈好似来了兴致,稍稍坐起来一些,挑眉看徐冽:“辛程怎么说?” “辛程信上的意思是说,姜子期心里是有明康的,怕的是明康并不中意姜子期。 他去见姜子期,姜子期希望他能说服明康回京商谈此事,而不是贸贸然送来一纸婚书。 所以他就写了这封信,让我们想想法子。” 徐冽把两手一摊:“婚书是没有,连个态度也没有。” 赵盈就啧了一声:“怪不得躲到晋州几个月,怎么劝她都不肯回京去。” “你又知道了?” “皇帝发愁的是上京男风盛行之事,并不是明康跟姜子期的私事,他们俩这么不清不楚的二十多年,谁爱管他们的破事儿了?” 赵盈索性坐起身来,把怀里的那一盘葡萄往竹床上放下去,扬声叫挥春。 徐冽先拦了她一把:“你要做什么?” 她虚在徐冽手臂上推了一下,挥春已经掖着手近前,赵盈才沉声吩咐:“你带着人去一趟观里,叫明康回来,我有事情问她。” 挥春先是应了一声是,跟着才问的:“要是……” “她不回来,就把她押回来,去。” · 赵盈是跟着姚玉明一起回京的。 离开京城也有五六年的时间,走的时候有太多舍不下的人,但真的在外面海阔天空,又全然不惦记着了。 如今回来,恍若隔世。 姚玉明不情不愿的回了姚府去,赵盈就搬进了赵王府去住下来。 虞令贞本来说要叫她搬去未央宫住着,她不肯,虞令贞也没有再劝。 朝野上下都晓得这位太上皇回了京,偏偏住在宫外,朝臣们上了几回折子奏请太上皇回宫,虞令贞一概不予理会,又折腾了七八日光景,才算揭过去不提。 大婚是不可能大婚的,姚玉明没同意,姜子期也没再提过这个事儿。 不过赵盈有办法的很。 她回京之后,住了有小半个月,京中男风盛行之势仍旧不减,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她把虞令贞叫出了宫。 天子离宫,排场大着呢,然后隔天百姓便都知道,年轻的皇帝在赵王府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聆听太上皇训教。 第三天虞令贞就下了旨意,严办了那些小倌馆,百姓当然是对姚玉明指指点点,朝廷里紧接着就又一道旨意褫夺了姚玉明身上所有的封赠。 什么二品女官,什么明康县主,她现在什么也不是,就单单是个掌管着姚氏一族的家主而已。 可她从来也不在意这些了。 赵王府如今可热闹得很。 赵盈离开京城这么些年,大家都难得聚在一起,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赵王府里人来人往就没断过。 姚玉明撇着嘴吃橘子:“现在好了,他做了国子监祭酒,我倒成了什么也不是的。” 宋乐仪冷眼剜过去:“不是你咎由自取?” 她到如今才算彻底看明白。 辛程又说对了。 姚玉明这辈子,最爱的只有她自己,别说姜子期了,就连她的一双儿女,她也没有多爱。 孩子还不是一直都是姜子期在带着,长大一些,送去了天门山,远离了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必纠结于自己的身世。 别人的父母都是出入成双,偏偏他们是不大一样。 姚玉明听出了宋乐仪语气中的不满,拿手里的橘子朝着她身上扔过去:“那怎么了?我早就说过,我是要在姚家祖宅养面首三千的,如今也不过去睡几个年轻漂亮的小郎君,并没有把人带回家,也算给足了姜子期体面,还要怎么样呢?” “你——” “好了,你们倒吵起来。”赵盈捏着眉骨拉住宋乐仪。 她诶的一声转去看姚玉明:“你还不回去吗?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才平息了几日,你别一天到晚杵在我这儿,倒把家里撂下不管,赶紧回去吧。” 姚玉明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冷冷的看了宋乐仪一眼,起了身来再没多说别的,同赵盈说了声明儿见,转头就走。 宋乐仪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有赵盈拉着劝架…… 赵盈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又拍她手背:“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生气呢?可见辛程这些年太纵着你了,这性子非但没有温和些,反倒比年轻时候更厉害了。” “不是,她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儿!” “怎么过分?” 赵盈简简单单一句反问,叫宋乐仪立时哑口无言。 她有些丧气:“算了,横竖跟我没关系,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 “你呀,是老毛病又犯了。”赵盈长叹一声,一面起身一面去拉宋乐仪,“当年你也是这样替薛闲亭跟徐冽抱不平的,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我,你才没有这么强烈的不满。 管别人的事情做什么,姚玉明要真的那样十恶不赦,姜子期跟她耗着二十年图什么啊?” 宋乐仪跟着她下了台阶,听这话又犹豫了一瞬:“你是不是还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赵盈笑而不语。 她当然是知道的。 · 姜子期今日休沐。 他如今跟姚玉明分房睡的,大早上起来她人就不见了,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她去了赵王府。 姜子期就一直在等,等她回来。 打她从晋州回来,就一直在躲。 姚玉明一进府门就看见了姜子期,也不知道他站在影壁墙后面等了多久。 面对面的碰上,没处可躲,姚玉明只能踱步上去:“你要出门?” 姜子期低头看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姚玉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看啊,咱们都到这个年纪了,也不是小孩子,十几岁的时候想着情情爱爱,二十来岁想着成家圆满,这都四十了,半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后悔了。” 姚玉明蹙拢的秀眉愈发拧到了一处:“别说这个了。” 她提步就要越过姜子期,肩膀却被姜子期一把给扣住了。 姚玉明登时有些烦躁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是吼出声来的。 吼完了,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不是……” 姜子期眉眼低垂:“在王府吃过饭了吗?” 姚玉明嗯了一声,提步又走:“我答应要给皇后画一幅图,这几天就给她送进宫去,先去忙了。” 姜子期的好还没说完,声音都没落到地上去,姚玉明已经只留下了一道背影给他。 他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压了压鬓边太阳穴处,想起仿佛还在眼前的那些事—— 那是姚玉明把他带在身边的第二年。 他骨子里有着傲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从前在姜家时候,也没有那样的傲骨,偏偏跟了她,反倒生出了一身的傲骨来,说起来也是可笑得很。 那时候姚玉明老爱逗他来着,变着法子的哄他高兴,讨他欢心。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明艳的,照耀在他的心缝儿里。 也许是自卑吧。 觉得他配不上那样的姚玉明。 别扭,自卑,又骄傲着,总对她冷脸相对。 可她仿佛不知疲倦,总是一张笑脸,同他讲着外面发生的那些事。 太上皇登基的第第四个年头,姚玉明已经生下了儿子,那年……就是那年了。 “咱们大婚吧。” 这五个字,午夜梦回时,总会萦绕在他心头,经久不散。 那是姚玉明同他说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然而他拒绝了。 · “姜子期有病吧?” 宋乐仪惊呼出声来。 他那时候一无所有,而姚玉明是御前最得意的二品女官,执掌姚氏一族,多风光得意啊。 再说了,孩子都落地了,还是个儿子…… 赵盈撇了撇嘴:“所以你还心疼他吗?还替他抱不平吗?” 宋乐仪一时无话。 赵盈才又接过来:“明康后来跟我说,那时候其实她自己都是一时冲动。 她曾经的梦想,还真就是面首三千,睡遍天下俊俏小郎君,深以为此乃人生第一大乐事。 她就是看上了姜子期那张脸而已。 当初孩子平平安安落了地,她一睁开眼,见姜子期守在她床前,儿子躺在她身边,突然就有了想要成家的欲望和冲动。 你也知道她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不会三思而行,她那样想,自然就那样做了。” 可是姜子期不假思索就给拒绝了。 在她刚刚给他生下一个儿子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成婚这件事。 宋乐仪实在是费解:“为什么啊?他不喜欢明康,现在又这幅做派,别是真的有病吧?” “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肯珍惜,失去了又觉得难能可贵,贱骨头罢了。” 赵盈面无表情同她讲:“所以我从来不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也管不着。 明康给过他机会——你仔细想想看,明康是天之骄女,生来金贵,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过明康委曲求全? 自从当年得了姜子期,她有过多少委曲求全的事情,不全是因为姜子期吗? 我当初就说过她,别嘴硬不承认,分明就是把人放在了心尖上,还非要逞强不认。 真的只图那张脸,睡过就算了,天下漂亮的小郎君多了去,难道只有他姜子期是长得好看的?” “她当年不是对徐冽……” “那是故意的,她那种性子,要是真的看上了徐冽,难道会顾忌谁,不敢对徐冽出手吗?” 赵盈不免又摇头:“回京之前明康就跟我交了底的。” 宋乐仪眼皮倏尔一跳:“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那些封赠,姚家的那些恩典推恩,她都可以不要,但她绝对不嫁姜子期。” 宋乐仪心口一沉,呼吸跟着一滞:“那她……” “她心里是有姜子期的,不会放姜子期离开,但成婚是别想了。”赵盈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歪靠在美人榻上,“她要是不爱了,当年的心结早放下了,姜子期是去是留,是死是活,她都不会在意。 夜宿小倌馆,她什么也没做,她说,那个小郎君眉眼间挺像姜子期年轻时候的,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结果那天晚上就多喝了两杯,留在那儿了。 可你看,她睡醒之后,酒醒了,人也跟着醒了。 眉眼再像姜子期,她却从来都只要一个活生生的姜子期,不是也没把人接回身边当个替身吗?” 这…… 这何止是喜欢,放不下啊。 宋乐仪面色凝重:“她是把姜子期放进了骨血中,贪恋旁人一分相似,怀念着少年时的爱而不得,过后却不会抓着不放,她不想伤了姜子期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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